郎坤北挂了电话,却仍旧伏在床头柜上走着神,后肩被人拍了一把才回过神来。
郎天元满面挂着窃笑,指着电话机道:“我说的就没错吧?弟妹只管冷淡着你,你就受不了了不是?依我看二弟也不必非得等着与我一道回去了,趁着今晚月明星稀的,自个去开架飞机飞回去算了!没准弟妹还是能教你上|床的,哈哈哈!”
郎坤北照着他魁梧的身躯捶了一拳,郎天元习惯性地伸手去接招,却是没能躲过。这一拳打得实,八尺高的汉子捂着肩膀疼得直咧嘴,看上去很滑稽。
郎坤北从口袋里掏了烟和打火机,自己先点了一颗叼在嘴里,而后把烟盒和打火机都丢给郎天元。“三哥还是这个脾气。”
郎天元也点燃了香烟,砸吧了几口,卧室里顿时充满了烟气。“你小子可是变了一个人!这样下去可不行,迟早教她把你吃得死死的。可别怪三哥不提醒你,郎家的男人自古以来可是没有怕媳妇的。要是在你小子这起了头,擎等着咱家的祖宗不饶你吧!”
郎坤北抿着唇微微一笑,不语。他看着手里的烟卷一截截燃烧成烟灰,没有再吸。耳边响起的是她一声又一声压抑不住的咳嗽。那咳嗽的声音总是被她压得很低,像是害怕让人发现似的。他已经很长时间不怎么吸烟了。
郎天元一个劲地摇头:“坤北你是真的没救了。要我说女人,缺不得。春风得意也好,马放南山也罢,生活总不能单调无味,这就需要女人的润色调剂。对于女人自是可以娇纵,使使小性子尚可怡情,但是万万不能宠得过了头,女人便该固守自己的本分,手里权力太多,干涉太多,总归不是正道。”
郎坤北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他不是听不出来,他的三哥是先急着给他撂了话,要他管好自己的媳妇呢。他手里的烟燃到了过滤嘴上,他把烟头按在玻璃的烟灰缸里,捻了捻。
“三哥的这一番论断或许适用于三嫂。但是我给三哥提个醒,你心心念念的事,怕还真就是成不了。”
郎天元的笑意早已褪去,他抱着双臂靠在窗户上,听着郎坤北的话心里一沉。这事坤北要是不出手管一管,那可不就是难成!
“坤北你别跟我说笑话,她再能也是你的妻子。单说前一阵子她因为护着路家把林宝儒给办了,虽然说是出于大局考虑连着做了五个省主席夺了政权,但是知道内情的不都是在背后指指点点?坤北,这一次她要是再插手把路家护得死死的,反过来与咱们郎家的人作对,打的可是你的脸!”
郎坤北的脸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他径直走到门口,头也没回地道:“早知道三哥单是为了私事回去的,我也犯不着兴师动众地来这一趟。不过有一件事得事先说明白了,三哥在那边因私废公耽搁一日,回来可就得多带一个营的新兵。前些日子我改了训练计划,新兵耐力与战斗力都不足,有必要到最苦寒的地方练满一年。我就等着三哥回来,带着新兵们去天山脚下戍边了。”
郎坤北开了门出去,后边的郎天元大迈几步扶住门,听了郎坤北的话他当真是受伤不轻!
“你小子……算你狠!可是你也不能就把我发配边疆了啊!坤北啊坤北,你小子当真是只要媳妇,六亲不认!”
郎天元的嗓门大,说的也激愤,表情也十分到位甚至有些夸张,他一遍一遍地拍着胸膛,叹息着摇头。
郎坤北见他这样,也知道他不是真的恼了的。郎坤北回手推上了门,连带着把门后的郎天元一同关回了屋里。
隔着门板,郎坤北淡淡说道:“我也想知道,路家之于她,到底有多少分量。”
翌日中午,郎元山领着这一大家子都去了机场接机。
锦缡是刚刚从东城的衙门驱车赶来的,推脱掉了不少的事情,作为郎家的媳妇,这般场合她是不能缺席的。
她穿得依旧严实,长长的银狐毛斗篷遮住了额头。随着西风吹来,那一圈雪白的绒毛齐齐倒向东边,害得锦缡都睁不开眼睛。与郎天元见礼的时候她也是微微眯着眼的,不过这不妨碍她将郎天元看个通透。
郎天元是笑面虎一般的老官场,那样爽朗而豪放的笑声是锦缡从没在郎家其余几个兄弟那听过的。开怀的时刻倒是都会大笑,但是郎乾南要相对斯文一些,郎上洋则是憨气更多。而她身边紧挨着她的那位,像是惯会藏着掖着。
往车子走的时候正是迎了西风的,郎坤北套着羊皮手套的右手揽住了她的肩,要她闭上眼睛,一路带着她钻进了车里。
李子林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回头就朝锦缡兴冲冲地道:“锦司令不必担心,我昨日是帮少爷换过药的,少爷的伤势恢复得很好。”
这个李子林,近来对待锦缡的态度可谓是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虽然是一句不冷不热的锦司令,带了些嘲弄的意味,但是他已经不怎么耍嘴皮子欺负锦缡了。好像是自打她生了朔儿,也就是没了娘亲。尤其是自打她失去了锦家。
锦缡皮笑肉不笑地冷笑两声:“呵呵,我没担心。”
李子林目瞪口呆地看着锦缡,就连司机都一时没握稳方向盘。
郎坤北低下头看她,她坐得很端正,与他没有紧挨,但离得也不远。可是她的脸藏在了那圈银狐毛底下,他便又是揪着她的帽尖摘下了她的帽子。
锦缡拿眼睛斜他一眼,就又收回了目光,直视着前方。
郎坤北看着她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面上平静无波。可不就是照着三哥说的,在冷淡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不若
她的两手绞着手袋的带子,郎坤北的左手滑过去,一只大掌握住了她的两只手。他也没怎么用力,锦缡刚要甩开,却一下子看见这是左手,只得放弃了挣扎。她的腮帮子鼓鼓的,眉毛立了起来,却见着郎坤北抿着嘴笑,嘴唇动了两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她看懂了,是“悍妇”。
作为家宴的这顿中饭准备得甚是丰盛讲究。锦缡虽是没有参与主张这些事,不过看着公公婆婆的样子,她多少也知道了郎天元这个侄子在郎家的地位,是根本不亚于郎家那三个兄弟的。
她也听阮月华提过那么一嘴,郎天元的父亲和长兄早年间便是在动荡不安的晚晴时期战死了的,他们的那一支只剩下了他这一颗独苗。郎元山对他甚至要比对待自己的儿子更和蔼。
用过了饭,郎元山首先对郎天元笑着说道:“那边几省事务繁忙,坤北与阿缡成亲还有朔儿满月的时候你都没能赶得回来。现在回来了,你这个做伯伯的,得抱一抱他,仔细他长大后不认你!”
阮月华听着郎元山笑声朗朗,觉得很不真实似的。她环顾了一圈,除了郎天元是笑着的,旁人都有些错愕。
“叔父不说我也得要去看看小侄子呢,见面礼都是一早备好了的。不过我听着叔父的话怎么觉得不是滋味呢,合着我要是再不去抱朔儿,叔父是要不认我这个侄子了!”
一时间郎元山与郎天元叔侄两个笑得十分欢畅,阮月华对着郎天元叹道:“瞧瞧,瞧瞧,自个都当爹了还在长辈跟前卖乖!”
郎天元只管呵呵地笑着,站起身对郎坤北和旁边的锦缡道:“我这便去看看侄儿,还得劳驾二弟和弟妹移步了。”
阮月华示意宝薇服侍郎天元穿大衣。阮月华望了一眼外边的天,除了风大还算晴朗。“左右今日不是很冷,不如把朔儿抱过来这边,也省得你们一大帮人折腾这一趟。”
郎天元却说:“这可使不得。朔儿可是叔父的心头肉,回头要是给他着了凉,我这罪过可就大了。”他又看了一眼郎坤北,不无哀怨地继续说道:“我可是害怕再被发配边疆个十年八年的,那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锦缡穿好了大氅,也抬头看看郎坤北,又麻溜地收回目光。
郎天元是最圆滑的性情,哪怕是跟襁褓里的小婴孩也能玩到一处去。朔儿似乎很喜欢这个变着法逗他的伯伯,而郎天元也当真是一点也没顾忌,她这个弟妹还在呢,就如此不顾形象地扮鬼脸、装马猴。
锦缡看着他的活泼劲,太阳穴的神经突突直跳。
郎坤北瞧着锦缡这副吃惊的模样,开口解释道:“以往三哥也是这般哄瞳哥儿玩的。不过他们父子不能常常见面。”
锦缡听着瞳哥儿,想到了他的妈妈惠玲。那是个可怜女子。
没得着锦缡的回应,且看着她的脸色黯淡下去,他似乎也能猜到她在想着什么。
方才在上房时郎天元说他备好了见面礼,锦缡也没放在心上,可是如今她瞧着拴在朔儿白嫩颈子上的小金锁,又瞧着郎坤北凝视金锁的眼神,像是想起了些什么,颇沉重似的。她觉得这礼实在太重了。
郎家世代家传的宝贝只有一样,便是那枚金锁。不知历经了多少个年头,也不知道穿越了郎家几代人,那锁上的金色已经有些沉重,可是嵌在锁上的祖母绿却是亮泽如初,翠绿欲滴,昭示着它无穷无尽的生命力。就像预示着郎家整个家族,生命之绿,永不断绝。
郎天元的父亲是郎家长子,而郎元山却是次子,虽是一奶同胞也有长幼之分。金锁只有一枚,便是只能传长不传幼,传嫡不传庶。
朔儿不明所以地玩弄着金锁,口水都洒了上去,一个劲地要往嘴里塞。可是链子短,他便怎样也够不到。郎天元被他执拗的小模样逗笑,锦缡却是不敢怠慢了,抽了帕子擦去锁上的口水。
“三哥这礼实在太重,本是属于瞳哥儿的,怎的能由弟弟抢了来?岂不是坏了祖宗规矩、乱了套?公公婆婆也是不会允许的。”
郎天元敛了笑,看着一直保持沉默的郎坤北。郎坤北当然知道这个小小传家宝对于郎家的意义。
他问郎天元:“父亲不知道吧?”
郎天元顿了顿,点头,正色道:“金锁不单单只是代表着长房长孙的地位,更应当是郎家最出色的子孙的标志。这锁,瞳儿戴不了,只能是朔儿来戴。”
锦缡看着郎坤北,郎坤北看着那锁,还没等开口,就又被郎天元打着哈哈截去了话茬:“郎家最出色的子孙在这呢,我要是再厚着脸皮霸着金锁不放,都能给咱爷爷气得从坟头里爬出来,小时候我可少挨他老人家的打!倒是你,那会子在兄弟几个里头爷爷最疼的就是你。”
郎天元一边说着一边拍着郎坤北的肩膀,他那一巴掌下去,锦缡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等着看清了他拍的是右肩,她才终于意识到是虚惊一场,不过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而郎坤北似乎更加沉默了。听着郎天元的意思,郎家老太爷过世确实给郎家的打击不小。而郎坤北也是消沉了好一阵子的。
郎天元来也如风去也如风,临走前只是颇暧昧地留下一句“天色渐晚,不敢扰了二位良宵。”
朔儿很喜欢戴那金锁的,锦缡本打算把金锁取下来,郎坤北却没让。朔儿白嫩如凝脂的肌肤愈发衬得那金锁小巧宝贝,郎坤北的手指摩挲着金锁,亲了亲朔儿的小脸,哄着他睡着了。
锦缡给郎坤北换药的时候颇有些心不在焉,手上失了准头,弄得他浑身一僵,是疼得紧了。锦缡的手里还拿着药瓶子呢,看着他皱紧的眉,心里也跟着一阵阵发紧。可是要她道歉,她也是不知如何说出口的。
郎坤北也看着手足无措的她。那当真是明明知道自己犯了错又死要面子的不肯低头。“悍妇。”
锦缡立时瞪大了眼睛,立起眉毛凶巴巴地:“你说谁是悍……呃……妇!”
锦缡已经被他一把揽进怀里了。
她牢牢握着手里的药瓶,仰头看着他:“还没换好药啦……这才哪么一会,就忘了疼?”
郎坤北的下巴尖上冒出了坚硬的胡茬还没来得及刮掉。他低下头下巴抵在她的颈窝里蹭蹭。她又痒又痛,咯咯笑着终于是忍不住开口讨饶:“好啦……郎北,我有正事同你说的。”
郎坤北却不肯就放过她。“白日里谁说不关心的,嗯?”
锦缡直往他怀里缩着躲着,整个人软了下来,声音亦是软绵绵的,不时地带有几声娇笑和惊呼。
此时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都是我的错好不好……仔细吵了朔儿睡眠呢……”
郎坤北看着她在自己的怀里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儿。她只顾藏起来自己的脸却忘了绸衫领子上露出的一截雪白颈子。郎坤北在她的后颈上印下一吻,她顿时就不动了。
他吹着气,追问她:“错在哪了?是真的不担心,还是说错了话,或者是心口不一。”
看着她窝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也没有回话,他又凑过去下巴,在她的后颈上留下淡粉色的摩擦印记。
锦缡闷声闷气地叫着“痛”,一缩脖子,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