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想,假如媛就是安菲,假如她已恢复记忆……她的消失就不足以为奇了。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应该想办法让媛尽快恢复本来的身份。此时,他已经不再去想怎样独自占有媛的爱。因为既然自己爱上了媛,和媛有那么一段幸福的时光,就应该为媛那不为人知的失踪之谜作点什么。如果媛真的恢复了记忆,她的处境一定会非常危险。想到这里,舒可以说是心急如焚。
我该怎么办呢?舒开着车来到大街上,人海茫茫,他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媛。在这座城市里,媛几乎没有任何朋友。她可能到哪里去了呢?突然间,舒的心里猛地一动。他想起来,媛在医院醒来时曾望着他迷惑地问:你是谁?
我怎么这么大意?媛是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才昏倒的。如果那强烈的刺激使她恢复了记忆,那么,她此时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就在舒准备掉头回去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了媛的电话。电话里的声音十分平静:“舒,你来一下。”
“媛,你在哪?”舒焦急地问。
“老地方……”媛说。
舒还想问什么,电话已挂断了。
媛说的老地方,就是舒撞到媛的地方。为了纪念他们之间的相遇,也为了帮助媛回忆自己的一切,他们常常到那里去。更何况那里地处郊外,比较偏僻,且空气清新,风景秀丽,是一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舒没费什么劲便找到了媛,可他面前的媛十分可怕,她脸色苍白,满身血污,眼睛里闪烁着难以言表的情绪。
“媛,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这样?”舒不知该怎么应付这个场面。
媛快活地桀然一笑,指了指身后:“我把他杀了。”
媛的身后倒着一具男尸。舒骇然认出,这个男人就是那个他们曾经在电台的楼道里见到的男人。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那具尸体的旁边丢弃着一束美丽的勿忘我。
“为什么杀死他?难道是他杀了你丈夫?”舒问。
“因为他该死。哈哈……他罪大恶极!”媛显得有些疯狂,“他毁了我,毁了我全家……为了金钱害死了三十多条人命啊。”
“你说什么?”舒听不懂。
“蛇头!你知道吗?偷渡,你知道吗?把三十多个人闷死在集装箱里……他们有妻子,有丈夫,有兄弟姐妹,有不懂事的孩子……可他们都死了,都死了。”媛歇斯底里哭诉着。
“媛……”舒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要叫我媛,我是安菲。你不是知道了吗?”媛冷漠地望着他。
“怎么……你知道了……我不是……”舒吃惊地说。
“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和你同一趟车去同一趟车回来,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了。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可我最信任的人不信任我。其实你就是不去调查,我也会回去弄个水落石出的。”媛冷静了许多。
“这个人是谁?既然他罪大恶极,你为什么不去报警。法律是不会饶恕他的。杀人……你杀了他,也毁了自己。”
“他是我丈夫!”媛突然说。
舒吓了一跳。从相貌上来看,这个男人绝非安菲的丈夫。“他这张脸就是被他杀死的那个男人的脸。”
“哪个男人?”舒问。
“几天前那个现场上死了很久的男人。”
“那你……”
“我也有一张你所不认识的脸,被我们安葬的那个女人不过是我的替身而已。如果我不杀他,如果我和他同流合污,很快我就会有一张你不认识的脸。因为我早已死了。”
“我明白了。”媛的话使舒将心里的所有谜团都打开了,确定身份的安菲,和没确定身份的安菲之夫,都是他们的替身。整容会让他们逃避法律的制裁。媛不愿意同流合污才在逃亡的路上撞上了舒的车。
该怎么办才能拯救媛呢?
舒突然弯下腰去,捡起那束勿忘我,猛地往媛的脸上抛去,媛怔了一下,两手在空中抓了几下,发出一声恐怖的叫声……
蓝色的碎屑随风飘舞……
媛又失忆了。
原载《东方剑》,2004年第12期
遁形三角
师承燕
几何命题:设△ABC中,∠A=∠B,求证:∠A=∠C
一
钟新明今天要乘机赴京。
他怕睡过了头,误了航班,昨天特意嘱托秘书今早打电话叫醒他。秘书讨好地说,那又何必呢,订下午的航班多好,从容一些。秘书是新来的,不清楚钟新明的规矩,他喜欢乘早班飞机,为什么喜欢,钟新明总解释说是图个精神饱满,开飞机的,坐飞机的,都是精神饱满好。其实,他有不为人知的隐情。他妻子三年前因飞机失事去世,航空公司解释说是机械事故,可是小道消息说是飞行员疲劳过度,造成操作失误。
他不相信航空公司的解释,水分太大,小道消息他也不全信,只是那次妻子也是乘下午的航班,自此以后,若是有早班和其他航班可以选择,他都是选择早班。
乘早班还有一个原因——他是临时决定飞北京的,因为近来尽出蹊跷事,他想尽快赶到北京,验证他的猜测,哪怕他的猜测充满着不祥的意味,也想一下子弄他个水落石出。
钟新明是美国凯瑟琳旅游公司重庆代办处的首席代表,虽然他的主要职责就是接待,但他接待的对象并不是一般的游客。凯瑟琳公司主要面向外国大公司,承揽各公司高级职员的年度休假接待。重庆是游三峡的起始地,近年来有意游三峡的外国人越来越多,一年前公司便专门在重庆设立了代办处,聘任钟新明为首席代表。
他的工作流程并不复杂。接到公司传来的名单后,他会根据接待对象的要求以及个人的嗜好,有针对性地选择重庆当地的旅游公司,然后下委托书,付预付款,至多也就是委派一个自己的职员全程陪同,一半是监察,一半是协调,最后付尾款。
一年来钟新明一帆风顺。
钟新明不满足于自己的领地仅仅是巴掌大的重庆,公司付给他的薪金并不怎么丰厚,但薪金之外的收入却让人难以推拒。不说重庆本地的旅游公司争着亲近,各大酒店、宾馆、娱乐场所都视他为财神,钱不少给,玩也不少玩,无论走到哪里,很少有他出钱付账的时候。他迷醉于其中,但更想圈子再大一点儿,他想到了成都,想到了昆明,想到了重庆以外的地方,公司若是能够把重庆以外的地方也交给他做,那将是一幅多么灿烂辉煌的前景。他心里清楚,这是现实的,也是可能的,就看自己怎么争取了。目前凯瑟琳公司仅仅在上海和重庆两地设有代办处,其他地方的接待工作都是公司直接到当地物色委托旅游公司,前些天他打电话找北京的同学,也就是他到凯瑟琳公司的介绍人,详细说明了自己的打算,同学说问题不大。可是昨天突然来电话,说是出事了,不知道是谁向公司告了钟新明的状,一提到扩大重庆代办处的事,老外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同学说有些事电话上说不清楚,还是面谈为好。
真是天晓得,是谁有如此大的能耐,能直接捅到国外?他前思后想地排了一大堆人,就是找不出来是谁,谁都像,又谁都不像。
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自己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外国人手里。
他猜测做这事的人一定是了解自己的人。但自从妻子去世后,他没有再娶,与妻子家人几乎断了往来,这一方面不会,况且即使有,手也伸不到国外。那就是平时往来的人,最有可能是代办处内部的人,而且还应该是恨自己的人。
谁恨自己?要说恨,钟新明自己认为一个没有。他心细,懂得如何照顾到代办处里每一个人的利益,他也和善,从来没有与谁红过脸,他也够情义,就拿原先的秘书来说吧,一家旅游公司高薪挖她,钟新明很尊重她自己的选择,心平气和地顺从了她的离去。难道是谁觊觎他的职位?
不可能。
上任伊始,他就对这样的风险做好了防备。他得到这个职位,不仅仅是凭借同学的关系,还有他年届不惑的沉稳,他原先青年旅行社副总的业务素质,还有就是他经营多年的重庆旅游界的社会关系。正因为如此,他招聘代办处职员时,特别注意不能有任何人能够在这些方面与自己比肩,哪怕近似都不行。所以,招聘的多是年轻人,多是女性,多是易于满足外企收入类型的人。总而言之都是不能与自己竞争的人。
那究竟是谁呢?
这个究竟是谁的问题,搅扰到钟新明秘书来接他到机场时,仍使他百思不得其解。秘书姓柳,叫柳倩,名字起得水气十足,人长得也是粉黛娥眉,漂亮是漂亮,但钟新明总感觉出一丝妖媚之气。柳倩爱说,虽然到代办处时间不长,可是里里外外她都打听得一清二楚,钟新明的秘密她知道得不少,但钟新明对她却知之不多。
柳倩开着车,问东问西的,钟新明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若在平时,钟新明也许会与她调侃几句,可这会儿他一点儿心情都没有。
车子开到了机场,柳倩在候机大厅的门口没有停车,却把车直接开到了停车场。钟新明行李不多,仅一只不大的箱子。他提着箱子往候机大厅走,柳倩紧随其后,走了两步,她“哎呀”了一声,说是车门没有锁。钟新明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照样向前走,眼睛往右瞥了一眼,见一辆轿车正慢悠悠地往他这边开过来,钟新明本能地停住了脚步,显然是想等车子开过去,就在他停下来的一瞬间,那辆轿车突然加速,直直地冲着钟新明撞了过来,还没有等钟新明反应过来,车子已经猛烈地冲了过来,只听“砰”的一声,钟新明被撞得向左前方弹了起来,又很快落到地上,车子顺势从他的后腰上碾了过去。
这时天刚蒙蒙亮,候机大厅前的广场上空空荡荡,目睹这一场面的只有两个人,柳倩和停车场的守场人。他们俩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变惊呆了,及至喊出声来,那辆轿车已经绝尘而去。
钟新明在被送往医院的途中断了气。
警方调查时,问及柳倩和停车场的守场人,是否记住肇事车的车牌号,守场人说没看,但肯定是一辆墨绿色的桑塔纳,柳倩说看得清楚,车牌号是渝BA—49××3。
警方迅即查阅车档,发现这一牌号的车是重庆税校的车子,可是在出事前一晚上被盗。到了晚上,警方终于在渝长公路五十四公里处发现了这辆车子,看情形是被肇事者丢弃的。
警方认定是偷车人驾车撞死钟新明后逃逸。
钟新明出事后的第五天,一位特意从青海来为钟新明送葬的人突然向警方提出寻求保护的请求,理由是有人正在按计划实施谋杀,前两个目标已经得逞,第三个目标就是自己了。
事情变复杂了。
二
女警官文静看到这份寻求保护的材料,一下子涌出一种影视剧的虚构感觉,依据她的经验,许多人都是在无法解释巧合的时候,联想到有意而为。于是自然会生发出许许多多虚张声势般的臆想,臆想的时间越长,反证就越少,从而真实感越来越强。
可是当她看完这份材料后,她断定这是真实的。这根本不是巧合,而是有条不紊的谋杀,一次又一次的谋杀,甚至是有恃无恐,文静知道自己遇上了不寻常的谋杀案。
文静遇上不寻常的案子,她的心情,她的智谋,她的精力会活起来,如同角斗土只有在鲜血遍染的沙场上,肌肉才会真正地隆起、跳跃,血脉扩张。文静虽为女性,但那种感觉却是相似的,那种放手一搏的感觉。
寻求保护的人名叫丘敏,四十二岁,青海康安保险公司的总经理。据称,他与凯瑟琳公司重庆代办处的负责人钟新明是小学同学。钟新明出事后的第二天,丘敏接到另一位小学同学、现在在北京工作的杨奇的电话,说钟新明出了车祸,临咽气前嘱托秘书告知杨奇和丘敏,希望他们二位能到重庆为自己送葬。这三位都是在北京上的小学,后来一直保持很深的关系,往来也很频繁。钟新明的遗愿,他们无论如何是不能推卸的。于是两人分别从北京、青海乘上飞机,几乎同时抵达了重庆。
开始,大家都认定钟新明死于交通事故,只不过肇事人还没有缉拿归案,可是钟新明出事后的第三天,就在杨奇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他自己也出事了,也是被车撞死的,也是一辆墨绿色的桑塔纳,又一次的巧合,让丘敏开始怀疑了,但这时还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两个人的死是巧合。杨奇出事后的第二天早晨,丘敏准备到机场接杨奇的妻子,走出酒店,等候出租车的时候,又是一辆墨绿色的桑塔纳发了疯似的冲过来,要不是门卫拉了他一把,他现在早已作古了。
文静把三次车祸发生的时间、地点列了出来:
9月4日,早晨6点40分,江北机场,钟新明遇难。
9月7日,晚上9点50分,石小路,杨奇遇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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