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建,我得提醒你,投案自首不仅仅是你人到公安局的,而且来了之后还必须说实话,否则就不是投案自首了。”
“这是一个常识性的问题,我清楚。”
“那好,你把平安夜的情况说详细一些。”
“那天是12月24号,对吧,刘教授是那天上午离开武州去上海的。刘教授在武州的时候一般都是自己开车,他要去外地,都让我开车送他。走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手机欠费,他又急着要打电话,是我临时在街头给他买了一张充值卡。我说我从机场回来再去帮他缴费,后来我把这事忘了,因为我忙着安排晚上干掉肖健的事,我想乘刘教授不在武州的时候办好这件事,这样,万一事情败露也跟他没什么关系。刘教授上飞机后,我在回城的路上就跟赵晓林打电话,说今晚动手,他答应了。赵晓林这个人你一定知道是吧?我估计你早有掌握,说不定你早就在通缉他,他在黑道上可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关于他的情况我想用不着我多说,我向你交待这件事,在你们没有抓到他之前一定保密。”
“这一点属于保密的范围。”田田肯定地说。
“这我就放心了——我的案子肯定判不了死刑,将来我还要在社会上为人,赵晓林那帮人你们想把他除干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事儿要是泄露出去了,我还活不活了?好了,你已经承诺了,我就可以放心地说正题了——我为什么选择在平安夜这天晚上动手呢?因为现在年轻人爱赶时髦,过洋节就是一种时髦。以我对沙燕菲的了解,刘教授不在,她这天肯定不会一个人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而她只要出来玩儿,就很有可能会约肖健,所以,我们从那天下午开始就在落雁小区外面守候。沙小姐下午出过一次门,开车到天天超市购物,晚上7点多钟又开车出门,去了新时代广场。赵晓林的人以为肖健在新时代广场里面,准备进去找人。本来我们已经说好了,整个行动中的一切开销由我负责,不应该为买票的事与保安发生冲突,但赵晓林那班人素质太低,不知怎么就跟保安干起来了,还开了枪。我为这事很恼火,在电话里还跟赵晓林吵了一架,不应该发生的事嘛。事情发生之后,赵晓林带他的人先离开了,我仍然在那里守着,后来,我发现沙燕菲又开车去银河,就跟过去了,又打手机通知赵晓林也跟过去。”
“你们使用的是什么交通工具?”
“我开的是一辆奥迪,这辆车是刘教授的,平时就我用着,他要我开车的时候也用这辆车,平安夜我换了副假牌照,赵晓林一伙是他们自带的一辆沙漠王子。”
“车号牌是多少?”
“我挂的车牌号是武A10044,赵晓林那辆沙漠王子的车牌是武A18888,你查车牌号没什么意义,肯定是假的,赵晓林那辆沙漠王子我敢说来路不正,说不定还有人命在里面,”左建看到田田在一张白纸上认真地记下了车牌号,便强调了一句,“他哪有财力去买这种高档越野车?”
“你提醒得很好,接着往下说。”田田点点头。
“赵晓林接到我的电话后也带着他的人赶到银河俱乐部,我们的车都停在门口,但都没下车,我通过手机告诉他肖健就在里面,要他作准备,只能在门口下手,再也不能旁生枝蔓了,赵晓林答应了,这样我们就一直等到十点多钟,肖健和沙燕菲一起从里面出来,这时就有两个人冲上去冲他们开枪了,说实话,当时我还以为是赵晓林的人,那两个人先只开枪打倒了肖健,转身就跑,后来大概是因为沙燕菲大喊大叫,又回头开了一枪,我一下子就懵了,他们怎么能朝沙小姐开枪呢?可当时想不了那么多,我得尽快离开现场,我开车离开时,赵晓林的沙漠王子也跟着离开了。”
“照你这么说真的不是赵晓林的人干的?你当时怎么会把凶手当成赵晓林的人?你又怎么知道不是赵晓林的人干的?”
“我跟赵晓林之间只有金钱交易,讲好了酬金是10万,我先预付了2万,至于他是怎么干几个人干我一概不管,照黑道上的规矩,我也没必要管这些,对吧?我在现场只是要亲眼看到结果而已。当晚逃离现场后,还是赵晓林先打电话给我,质问我,他说左建你要是信不过我就别找我,你既然找了我为什么找别人?他还说我不管你找了什么人干这件事,你既然已经找了我,我也作了准备,违约的责任在你,剩下的8万块钱你得一分不少地给我,否则咱们没完!这时候我才知道那两个人不是赵晓林的人。事后想起来,我当时就应该看出来那两个人不是赵晓林的人,因为他们开枪后没上赵晓林的车,而是徒步朝滨江大道那边跑了,是赵晓林的人为什么不上车呢?”
“那两个人的模样你看清楚了吗?”
“我离他们的距离很近,看得非常清楚,”左建说,“两个凶手一高一矮,矮也矮不到哪儿去,是相对高个儿而言。高个儿估计有一米七五的样子,身材很匀称,我估计是经常从事体育锻炼的人。矮个儿要稍瘦一些,怕也有一米七二、七三的样子,脸色有些发青,对了,这人应该是个络腮胡子,刮得很干净才有那样的脸色。”
“他们穿什么衣服?”
“高个儿穿的是一件暗红的双层领棉袄,现在比较流行的夹克式的,穿在身上很有型。矮个我还真没太注意,就那一会儿工夫,我的注意力基本上都在高个儿身上,是高个儿开的枪,两枪都是他打的。”
“你说的全是实话?”
“绝对!”
“你所做的一切刘映中真的没参与?”
“绝对!”
田田冷冷一笑,“可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案发的当晚,沙燕菲是接到刘映中从上海打给她的电话才急急忙忙离开银河俱乐部的。而在此前你也曾与远在上海的刘映中通过话,你们通话的时间又恰好是在你们行动的过程中。对此,不知你该作何种解释。”
左建叹了一口气,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这是我一直很后悔的一件事,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我大概不会回来投案,我这会儿应该在东南亚的某个国家了。我们集团在东南亚好几个国家都有营销机构,我过去生存应该一点问题都没有,托人办个假护照就行了。但我在昆明思来想去还是回来投案了,为的,也就是这件事。照我原先的想法,这件事我确实不想让刘教授知道,可我把车子停在银河门口时,又不知怎么的一时心血来潮,给刘教授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说沙小姐在跟别人约会,刘总接了我那个电话很生气,说沙小姐跟别人约会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说我不愿意看到别人给你戴绿帽子,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到别人往你头上撒尿而不管呢?刘教授说你想怎么样?我说你别管这事,你就当不知道这事,我有我的办法,刘总更生气了,说你要是乱来我对你不客气,说着他就把电话挂了,至于他跟没跟沙小姐打电话、打电话说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总之,我那个电话不久沙小姐就从银河里面出来了。到昆明后我一直在想这件事,你们要是没有怀疑到我头上则罢,一旦怀疑到我头上,电话的事就瞒不住你了,后来我打电话回来打听,知道你们把刘教授抓了,我想不能因为连累了刘教授,再说我虽然有杀人的动机杀人的预备,毕竟没有形成后果,所以就决定回来投案。”
“你以为你的这套说辞能使我们相信?”
“我有这个把握。”
“凭什么?”
“我和你们一起设个套子抓住赵晓林不就行了?”
“能抓住他吗?”
“我想应该没问题吧?我们交往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那服装厂你知道吧,有一些临街的门面出租,那一带正好是赵晓林的势力范围,经常派人去收保护费。为这事儿我还与他发生过冲突,我和他单对单地打过一架,他输了,但我还是请他喝酒,以后还隔三岔五地请他喝几杯,我们算是梁山朋友——打出来的,我在他眼里绝对是个讲义气的人。这次出事后,我外出避风头他知道,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打电话找我,想要剩下的那8万块钱,只要套子设得巧妙,我想他是会上钩的。”
“希望如此吧,如果真是这样,我可以算你有立功表现,在处理的时候又多了一个从轻的情节,——你把你刚才说的两个车牌号再重复一遍。”
“奥迪是武A 10044,沙漠王子是武A 18888,你不相信我是不是?突然跟我来这么一下子,我跟你说过,记这车牌号没什么意义,假的。”
第七章
上午九点钟,水云轩茶楼刚一开门,田田就走了进去,茶楼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老板娘带着几个服务员在厅堂中收拾。
“哟,田支队长,你今天怎么有空?”古月清看到田田走进水云轩,笑吟吟地迎上前,“是来破案的还是来喝茶的?”
“不破案不喝茶就不能进来坐坐?”田田笑道。
“你的意思是白喝对吧?”古月清仍然笑脸相迎,“没关系,一杯茶水我还供得起,绿茶?花茶?还是功夫茶?”
“放心,我不白喝你的,哪样茶便宜给我来一杯。”
“那就来一杯普通的绿茶吧,便宜,八块,喝完再付账没关系,请坐,”古月清顺手指了指身边的一个位置,又冲吧台那边喊了一声,“来杯绿茶。”
“你好像不太欢迎我?”
“哪能呢,人民警察人民爱嘛。”
“你这话口不由心,你也请坐。”田田指了指对面的位置,“你也来一杯,我付账。”
“我就免了吧,——对门的案子破了没有?”田田那样一说,古月清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见田田摇头,她又说,“说实话,这个案子不破,我还真不希望你进我这门。”
“可以理解,毕竟已经受过一次威胁了,不过我也告诉你,这案子我要是破不了,我把田字倒挂起来。”田田笑眯眯地说。
“你那姓儿怎么挂都是个田字,变成个车轮还是个田字,你说这话不会有压力,等于没说。”古月清也笑了。
“这是你还不了解我,”田田说,“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这句话不会轻易说,一旦说出来了,离破案也就不远了。”
“是吗?但愿。你案子破了,我也就松口气了,免得夜里做噩梦。”古月清说,“你昨天晚上好像也到这条街上来过吧?你们的人这几天都在这条街上转。”
“你都看到了?还不是为了破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离破案的时候应该不远了吧,我今天来请你帮点小忙,”田田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录音机,“帮忙听几段录音,看看这里边的声音有没有像那天打电话威胁你的声音。”
“没问题,我一定认真听。”
田田按了一下按键,录音机随后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似乎也是通过电话录下来的。这个声音结束之后,似乎又是同一个男人用另一种口音在说话。田田在放录音的过程中一直没有说话,但很注意看古月清的表情,录音机中那个男人的声音一连换了好几种口音,但有一点是共同的,不管是何种口音,多少都带有一点武州方言的尾音但又没有纯正的武州方言,可以肯定是同一个人在说话,内容全是那天在电话中威胁古月清的那个人所说的内容。渐渐地,古月清的脸上显出了诧异的表情。
“是不是有什么感觉了?”田田问。
“你这是怀疑——”
“这些声音都是用现代科技手段合成的。”
“这么说你怀疑这个人?”
“怀疑归怀疑,不一定就是,好了,什么都别说,谜底咱们留着后面再揭吧。”田田顿了顿,回头朝门外看了一眼,正好有一辆警车在水云轩的门口停下,马红和冯志刚从车内走下来。古月清一见,马上迎了出去,“马红,你们二位今天怎么坐起警车来了?”
马红一脸的不高兴,也没答理古月清,径直走到田田的对面坐下,倒是冯志刚跟古月清说了一句并不可笑的笑话,“小古,你这水云轩究竟是公安局还是茶馆?警察传讯人怎么往你这儿带?”
为马红和冯志刚开车的是高大鹏,也随后走了起来,田田问:“高大队,是不是你惹恼了我们的马女士?”
高大鹏说:“没有没有,我请他们二位绝对是文质彬彬,彬彬有礼,不信你问马女士。”
“是这样吗,马女士?”
马红说:“你们这位高大队,据说也是公安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说起来也是个知识分子,不是粗暴待人的人。我不高兴是我的事,大礼拜的,人家正在休息,提前也不打个招呼就堵上门了,心里堵得慌。”
“这事儿怨我,”田田检讨说,“我还真没想到今天是礼拜六,我们当刑警的还真没有大礼拜这个概念,案件发生也有十多天了,我这心里急呀,所以想再麻烦你们一次。”
“说吧,有什么事儿?”马红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一些。
“是这样,这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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