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范“呀”了一声:“对,这一带外来人口很多,恐怕是想在铁路货场搞点油水呢?”
欧光慈第二次打开手机:“小郝,马上抽些人去附近打工人员聚居区,查找昨天夜里的可疑人。”
说完两人便往那煤车去了。
煤车附近几乎不用细看,完完整整一大块痕迹,欧光慈让小范拍了几张照片,就爬上车皮查找。但是多半由于死人被拖下车很简单,没遗落任何线索。能确认的只是,尸体被人从第一现场转移到这里,然后出现了两个贪小财之人,把尸体拖了下来,他们为了做起来方便,拖着尸体到了方才发现瓷片那里。在那里把尸体翻了个够,而后觉得弃尸在那里容易被铁路员工发现,便拖着尸体扔进了小树林,结果把一个晨练的老太太吓出了心脏病。
返回树林的时候,技术勘查和现场搜索已经差不多了。大马得到了一些杂沓的脚印,说是两个人干的。
8
那两个人不到中午就被擒住了。他们晾了一屋子衣裳裤子,黑煤水泼了一大片。欧光慈面对着此等人,觉得智商对于一个人来说的确非常重要。两人陈述的内容几乎和欧光慈的分析丝毫不差,更多的再也说不出什么了。他们只提供了一点有用的,那就是发现有人爬货箱——此人显然就是那个弃尸人。时间是晚上0点40分左右,两人是打算去货场转转的。但是关于那个人的长相特征,两人一致强调“距离缘故”,说只看见一个黑影跑了。
从这两人所在处查获物品不少,除了钱,居然有一张夜校的“听课证”,这样,张雨生其人便很快查明了。
这天下午,欧光慈带着范小美去那个夜校。夜校本是一所中学,夜晚租给夜校使用,所以他们到的时候,中学生还在上课。在教务处旁边的一间房子里,他们见到了夜校的负责人。这人欧光慈居然认识,两个人当年在同一个县当过知青。
简单寒暄后进入正题,老同学一看见那黑乎乎的死人照片就傻了。问他有没有一个叫张雨生的,他拿出花名册,在日语班找到一个。欧光慈看着报名表上张雨生的照片,知道找对了。
照片上的张雨生眉清目秀的,奶油小生那种,欧光慈不大喜欢这种男孩,他喜欢打架不要命的那样的。
“谈谈情况,老同学。”
老同学尚未从惊悸中回过神来:“谈什么?”
“关于这个男孩的基本情况,比如他经常和什么人来往,等等。”
老同学于是便叫起来——闹不清他怎么就叫了起来:“我是管教务工作的,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一概不知!”
欧光慈知道他这是吓的,于是两个人闲聊了一些过去的事,下课铃声突然大作。老同学说:“再有一个多小时,夜校生就陆续来了,你可以向日语班的学员了解一下。”
欧光慈起身告辞,找了家小饭馆请小范吃饭,小范又把小郝和大马叫来了。几个人在角落里凑了凑情况,大马说又在死者后颅的伤口处找到两片碎瓷,血型与欧光慈找到的那片一模一样。欧光慈说:“我多少懂一点古玩,觉得那瓷片不是当代烧的,搞不好是古代的官窑呢!”
小郝道:“是不是文物走私?”
欧光慈说不知道。
饭后两个汉子走了,欧光慈和范小美重返学校,日语班的人已经开始上课了。等到课间,他们开始找人了解情况。同学们当时还不知道张雨生已经死了,问着问着突然谁喊了一句:“张雨生是不是出事了?嗨,许琳,张雨生是不是出事了?”
欧光慈侧脸看那个叫许琳的女生,发现这姑娘似曾相识,许琳咕哝了一句就进了教室。再往下问收获不大。
张雨生是个高考落榜生,目前在一家电脑公司打工,干粗活的那种。平时社交不广泛,好色,进夜校学日语据说是因为他有一个舅舅是日本一家公司的中方经理,会日语可以安排当白领,有人说他一直想买车呢!就这些。
至于他经常和什么人来往,大家似乎也说不清,有人说他跟许琳好,有人说不是,说他是单相思。
学生们去上第二节课,小范跟着欧光慈往外走。刚走到大操场,欧光慈“哦”地想起了那个许琳是谁,她是那所医院的护士,就是胡氏兄弟的母亲死去的那所医院。不过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在调查汽车走私案的过程中,与王永江有关的线索牵扯到许多人员,其中就包括这个女护士。有人说她是王的情妇。
欧光慈心里不知是什么东西过电似的激活了一些感觉,于是他靠在篮球架子上把汽车走私案的情况讲给范小美听。范小美听得眼睛都圆了:“哦,队长,也就是说,这个许琳和张雨生的死……”
欧光慈告诉她:“我指的恰恰不是张雨生的死,我只觉得巧。胡小刀越狱了,王永江四平八稳地回到了本市,如今又冒出了个许琳,怎么这么巧啊!”
小范望着队长,发现他的眼睛眯缝着,有贼亮的火从眼缝闪出来,显然心里挺热闹。她小声问:“队长,你好像对那个汽车走私案有所保留,是真的吗?”
欧光慈仰脸看着夜空:“是,一直有所保留。包括胡小刀没杀头,恐怕也和我的保留意见有关。材料我写了,我希望不要急于杀他——尽管他足够杀十次了。”
“你觉得问题很大,是吗?”
“肯定很大,但是关键不在于大小,在于疑点太多,我总以为胡小刀有话没讲。”
“要杀头也不讲吗?”
“这家伙铁硬,他已经对我们失去了信任,认为我们官官相护,系统腐败。我明白他的心思,所以……”
“所以建议暂留其性命。”
“不料想,让他越狱了!妈的。”
小范叹了口气,也靠在篮球架上:“队长,你真不容易!还担负着树立政府形象的义务。”
欧光慈嘿嘿一笑:“你才明白呀。”
范小美给了队长一巴掌:“那,许琳是怎么回事,张雨生又是怎么回事?”
欧光慈让她听下课铃:“等等吧,咱们和许琳谈谈。”
9
喊到第二声的时候许琳才站住,欧光慈凭经验也凭对方的肢体语言知道,许琳不但认出了自己,而且在故意躲避自己。而当欧光慈提出“去你家坐一坐好吗”的时候,许琳却又表现得过于痛快,过于表演了。
欧光慈心里琢磨着,脸上却在笑:“主要是我知道你住得不远,对吧?我去过你家。”
许琳说:“是,为了‘二胡’的那个案子。”
就这么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很快就到了,许琳把两人让进自己的小屋,很利索地给两人拿来了饮料。欧光慈让她坐下来说话,说是为了解张雨生的一些情况而来的。
许琳表情很僵硬,目光不敢直视欧队长的眼睛。想想看,连胡小刀这样的“大恶人”都服他,可见这人不一般。
“许琳,听说张雨生一直在追你,有没有这回事?”
许琳点头承认:“有,他是想和我好,但是我不喜欢他那种类型的。”
“他最近和你接触过吗?”
“没有,最近我休假,去北京玩了十天,刚回来。”
“昨天晚上你去上课了吗?”
“没有,我在家。”许琳想到了那神秘的饭店深处,还有王永江,“我昨天不太舒服。”
欧光慈点点头。观察房间的摆设,而后问:“张雨生死了,你没听说吧!”
许琳“啊”地一声跳起来,杯子被撞翻了。但是欧光慈看出她这是在做戏,因为撞翻杯子的那只手是从怀里故意甩出来的。当然,刚进屋他就看到了台子上的一个青花瓷瓶。许琳去卫生间擦手,欧光慈迅速地指指沙发角的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地方让小范注意——那里有两个乌色的圆点,是血迹。
小范显然明白了,脸色骤变。直到许琳回到客厅连连说对不起,小范的脸色依然没有恢复过来。
“许琳,王永江最近和你有联系吗?”欧光慈突然换了个话题。
许琳一愣,终于没有稳住,这表情的变化被欧光慈看了个满眼。
“许琳,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见过王永江?”欧光慈的眼神称得上洞察一切。
许琳久久不语,头埋得很低,她的肩膀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着。终于,她谁也不看地点点头:“嗯,我昨天晚上见过他,刚才说的不是实话。”
欧光慈“啪”地掰开了易拉罐,将许琳惊得倏然抬头,欧光慈凝视着她的脸,表情严酷:“许琳,这个谎完全可以不撒嘛,你为什么不能实说?还是不敢实说?”
“我……我怕他。”许琳的汗珠子眼看就要下来了。
“可我听说你们两个很有感情,难道是谣传?”
许琳想摇头,又想点头,已经不知所措了,胡小刀服这个人,也难怪:“他怎么爱得上我。”
欧光慈朝后靠在沙发上:“那好,许琳,咱们不谈王永江,说说胡小刀怎么样?”这一惊,使许琳的脸色彻底看不成了,甚至连欧光慈也悄悄地涌出些怜悯。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策略是对的,不这样就无法攻克这完全可以一举拿下的一关。只有对不起了。
“胡小刀越狱了,很可能已经潜回了本市……”话尚未说完,许琳“呀”地跳起来,神情突然有些歇斯底里:“这都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来了解张雨生被打死的事吗?怎么又扯出这么多无关的人。走吧你们,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她的脸,脸上的泪,脸上的表情,欧光慈知道许琳这一次不是在演戏了,这次是真的。但是她怕的不完全是刚刚提到的王、胡两人,她真正害怕的是自己——欧光慈。
欧光慈站起身,瞟了一眼惊呆了的范小美,又瞟了一眼怒视着他的许琳,然后,他开始在屋里走动。他什么都不说,就那么走着,让人感觉是在深思什么问题。就这么走了几个来回,眼看着许琳的表情由怒变成了疑,变成了不安,于是他开口了,声音并不是很高:“许琳,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以为张雨生是被打死的呢?嗯?他为什么不能是被杀死的、勒死的,或者摁在水里闷死的呢?嗯?”
房间里死寂得快变成固体了。
欧光慈开始走动,念念叨叨说着:“我觉得怪,恐怕我们小范也觉得怪,是不是,小范?事实上,许琳我找你的确不完全是因为张雨生的事,一般的杀人案是很容易查清的。我更主要的是想谈谈胡小刀和王永江的恩怨,我觉得找你没找错。”
“为什么?”许琳下意识地开口道。
“为什么?”欧光慈靠在衣柜上,用小指尖抠着眼角,“说到为什么,我不得不提到死去的胡氏兄弟的母亲。我不妨告诉你,老太太临死前夸了你一句,说你这人好,对她好。因此我相信,你原本是个很不错、很善良的人,和你谈一些过去的事,估计你能够平静而清醒地和我交换一些看法。许琳,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许琳的脸再次转开了些,不敢与欧光慈对视,但情绪似乎不那么激烈了:“你是指汽车走私案?”
“汽车走私案还有移交材料丢失那件事。”欧光慈语速很快,“相信你还记得被胡氏兄弟从楼上扔下来摔死的诸葛检察长!”
小范眼睁睁地看着许琳扶着沙发背的那只手在发抖,随即整个人慢慢地滑进沙发里:“欧队长,你到底想说什么?”欧光慈没有马上说话,故意把谈话的空气再一次搞得很紧迫,最后他小声道:“我什么也不想说,我仅仅在和你共同回忆一些问题。我相信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再浑浊的水也该沉淀了吧?许琳,你直觉上肯定思考过这个问题——胡氏兄弟为什么要杀掉诸葛检察长!”
许琳哆嗦了一下,脑子真的被欧光慈聚焦在这个“点”上,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他们恨他,对不对?”
“对!”欧光慈用指关节敲敲柜门,发出咚咚的声响,“完全对。他们兄弟恨诸葛检察长,因为诸葛检察长很快就可以拿到那份走私汽车的犯罪材料向法院起诉,这两兄弟就完了!”
“是不是所谓的杀人灭口?”许琳仰起脸来。
“一般逻辑是这样,但是落实在胡氏兄弟这件事上,恰恰不是灭口,因为检察长死了不等于材料也死了。材料不可能死,材料照样可以把他们送上断头台。他们杀诸葛检察长实际上是处于一种绝望心态!”
“绝望心态?”这次发问的是范小美。
欧光慈有力地甩动了一下手指:“对,绝望心态,他们知道了一些事情,知道自己兄弟俩落进诸葛检察长的手里会死得更快,绝望就指这个!”
“是不是说……”许琳声音颤抖着问,“诸葛检察长他是……是……”
“是某人一伙的!”欧光慈眯着眼睛凑上来一些,“当然,这是我一直怀疑此案复杂的基点!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指的是谁。不不,别摇头,我并不是说你瞒而不报,你不可能知道。全部疑点实际上握在诸葛检察长手里,结果,他死了,材料不见了。”
说到这里,欧光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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