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生父,这是她无法改变的事实。
白凤呈来到懿元宫,贺仕灵正拿了把剪子在修剪他寝宫里那几盆花,见白凤呈来了,便把剪刀放到一边,拉她坐下,又让宫人端了点心沏了茶上来,贺仕灵亲自倒了杯茶给白凤呈,“你尝尝,这是今年刚进贡的新茶,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带上几盒。”
白凤呈品了一口,气味十分清心,倒是刚好可以拿去给宋澜亭喝。贺仕灵拉着她闲话了许多家常,又怨她总也不来看看自己。贺仕灵问她宋澜亭是不是有了身孕,她才想起来一直没有告知贺仕灵这件事,便回道:“有了,五个月了。”
贺仕灵不悦,“五个月了你都不来告诉我一声,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君了,亏我还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白凤呈只得认错,“孩儿这不是就来向您说这件事了嘛,以后孩子还要您给起名字呢。”贺仕灵听她这么说,这才高兴了些。既说到了孩子,贺仕灵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对白凤呈说:“寅儿当了这么些年的皇帝,和我是越来越疏远了,现在也只有和你,她才肯说些真话吧,你要是有心呢,就帮我劝劝她,让她再选些公子充进后宫吧。”
白凤呈道:“这种事我也不好劝吧,毕竟是皇姐自己的事情啊。”
贺仕灵不悦地唬到“胡说,这怎么是她自己的事,皇家的子嗣可是关系到国祚的大事情,你看她膝下就太女一个女儿,这怎么行。”
贺仕灵的心思,白凤呈其实很清楚,贺家那边如今正有几个适龄的公子,如果选人填充后宫,贺仕灵势必是要把这几个人弄到白凤寅身边的,如果再生下个一儿半女的,那今后这天下,明里是她白凤寅的,实际上,还不就全是贺氏在掌控了么。
白凤呈敷衍到“我知道了,改天我劝劝皇姐,不过我看皇姐不近男色,大概是对这些事真的没什么心吧。”说完故意伸头往外面看了看,说是天色晚了,她也该出宫了,故意堵了贺仕灵的话头,这才脱了身,从懿元宫出来。
自从知道北坤进犯,白凤呈就把每天大量的时间都耗在了她的殿禁兵营里,大申已经多年不起兵戈了,这些士兵虽然经过了严格的选拔和训练,但到底是从没经历过真实的战争,如今眼看和北坤的大战在即,白凤呈不得不加紧训练,研究战术兵法,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她白凤呈手下的兵,一旦出战,绝不能给她丢人。
贺钰茗的后禁兵营就在白凤呈的兵营旁边,一天晚上白凤呈遇到贺钰茗,原本不想打照面,结果贺钰茗也看见了她。贺钰茗一拱手,招呼到“慑王好啊,怎么大晚上的了还在军营中啊?”
白凤呈笑笑,“那贺将军不也是吗。”
贺钰茗说:“我是看我那些个兵啊,疏于训练,都懒散得很,这不赶紧来操练操练嘛。”
白凤呈也说:“巧了,我也是看好久没认真地操练过了,怕他们过于懒散 这才加紧训练的。”
贺钰茗回道:“慑王真是谦虚了,您的兵什么时候不是最严整最勇猛的,我的那些歪瓜裂枣和您的一比,简直不值一提。家慈都常说呢,说慑王可是带兵的一把好手,要我多向慑王学习学习才是。”
白凤呈听了,心中冷笑,面上依旧是不急不缓地说:“那是姑姑谬赞了,如今北坤犯我边境,咱们都该好好练兵,想着为大申效力才是。”
贺钰茗呵呵一笑, “慑王说的是,下官和家慈,自然都是忠心耿耿,竭尽所能地为大申,为皇上效力了。”
两人心中各自打着算盘,虚情假意地寒暄了一阵,贺钰茗才告辞。白凤呈回到府中,没看到宋澜亭,柳姨说身体不舒服,今儿一天都躺在床上呢,白凤呈赶紧去看了看他。宋澜亭靠在床上,头歪向里边,似乎是睡着了。祥儿站在旁边,见白凤呈来了,就想把宋澜亭叫醒,白凤呈赶紧摆摆手阻止了他。她轻轻地坐到床边,见宋澜亭脸色苍白,眉头紧蹙的,睡的也不安稳,就问祥儿,“什么时候睡着的?”祥儿悄声答到“刚睡着,难受了一天呢。”
白凤呈稍稍掀起了被子一角,伸手进去摸了摸宋澜亭的肚子,孩子倒是安安稳稳的,也没动。白凤呈问,“哪里难受?”祥儿说:“说是腰疼,肚子也疼,我帮公子揉了一天,可是好像也没什么用。”
白凤呈帮他掖好被子,吩咐祥儿说:“好好照顾着,还好这孩子比较乖,安安静静的,不然他怕是更受不住了。”
白凤呈回到书房,心里不知怎么的,闷闷不乐,那贺钰茗让她不大痛快,宋澜亭也不太好,她觉得这府里死气沉沉的,便想起了之前和燕戎去清溪钓鱼的事情。她让下人帮她把院中埋的那坛老酒启了出来,配着桂芙堂的桂花糕,一个人默默地喝着。
晚上,白凤呈正准备去梳洗就寝,祥儿跌跌撞撞地跑了来,柳姨把他拦在门口,问他何事如此惊慌,祥儿跑得气喘吁吁,话也说不顺,“流血啦,公子流血啦,肚子疼得要命,流了好多血啦!”
白凤呈赶紧叫来了黄先生,一大帮人呼啦啦地就往宋澜亭卧房跑去。等推门进去,宋澜亭早已经疼了一头的冷汗,两手抓着枕头,嘴唇都被咬破了,他下身雪白的亵衣也几乎全被染红。
一见白凤呈来了,挣扎着拉住她的手喊着,“凤呈!快救救孩子!”
白凤呈安抚着他先躺下,黄先生隔在帘幕外为宋澜亭切了脉,又道了声“冒犯了”,在宋澜亭腹上按了几处,然后将白凤呈带到门口,无奈地摇了摇头,“王爷,恕老奴直言,王君这胎是保不住了。”
“怎么回事?”
黄先生叹气,“王君的身体虚寒,原本就极难受孕,可不知是吃了什么药,精元阻滞,倒是一时怀上了孩子,可根本就养不住啊。前几个月我拿最好的保胎药好歹保住了,可如今五个多月,孩子开始要猛长了,宫体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量,这就算是华佗再世,只怕也回天乏术啊。”
宋澜亭此时又在床上呻吟了起来,白凤呈和黄先生赶紧回到床边,宋澜亭疼得脸色煞白,揪着白凤呈问:“孩子怎么样了?”黄先生给了白凤呈一个眼色,白凤呈心下也就明白了,她帮宋澜亭擦了擦头上的汗,只得艰难地开口,“澜亭,这孩子和我们没缘分,我们强留也留不住,就让她去吧。”
宋澜亭似乎听不懂她讲的,脸上半是疑惑,半是绝望,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半天,终于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哭喊。“不!”他抓起被子盖住自己,双腿紧紧地夹着,死活不肯再让人碰他,连白凤呈他都不给碰,黄先生急得直跺脚,“这怎么行!死胎这会儿都完全下来了,不赶紧娩出来王君也要没命的啊!”
白凤呈耐心地讲了半天,宋澜亭全听不进去,她没有办法,只能掀开床帘,命祥儿和她一起,硬生生把宋澜亭的双手掰开,拿布条捆到了头顶上,宋澜亭简直抛弃了所有的矜持所有的仪态,叫得声嘶力竭。白凤呈拼命曲起他的两条腿,又用尽全力掰到两边,宋澜亭也是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甚至没注意到自己踢了白凤呈几脚。
宋澜亭不肯用力,白凤呈又捆了他的双脚,依着黄先生的指导,用小臂在他肚子上往下压,直弄到一众人都精疲力尽了,宋澜亭下面才算干净了,虽然还有血不时渗出来,但既然黄先生说不要紧,那白凤呈也就不担心了。宋澜亭是彻底瘫在了床上,面如死灰,连眼神都失去了焦点。
孩子几乎还没有条鱼大,脑袋大大的一个,小手小脚都长得清清楚楚了,身上一点肉也没有,全身青紫的,骨骼和血管都看得出来,已经能明显地分辨出来,是个女孩,虽然那样子看上去几乎有点可怕。白凤呈让柳姨用一个金丝楠的匣子装了,她问宋澜亭,“要看看吗?”宋澜亭也仿佛听不见似的,什么反应都没有,白凤呈挥挥手,柳姨赶紧捧出去埋了。
宋澜亭就这样睁着眼睛,却又像死了一样什么反应也没有,直挺挺地躺到第二天早上,水米不进。白凤呈心中也不好受,她知道宋澜亭有多看重这个孩子,孩子没了,那真跟杀了他似的,所以就压下性子,好言好语地哄着宋澜亭。柳姨命人专门炖了红枣小米粥和参芪鸡汤,白凤呈端了两碗,细心地吹凉喂给宋澜亭,宋澜亭此时倒是已经回魂了,不过那脸色并没比当时好多少,依旧是惨白的样子。白凤呈喂了半碗,实在喂不进去了,她也不强迫宋澜亭,给他擦了擦嘴。
白凤呈正要出去,宋澜亭牵住了她的裙摆,
“怎么了?澜亭。”
“我是不是很可悲。”
“澜亭,别这么说自己啊,小产而已,不算个什么事,很多人家的夫郎都会遇到的。”
宋澜亭凄然一笑,“我不一样,我不会再有孩子了。”
白凤呈其实知道,他这句话基本上就是事实了,也不好再用什么不切实际的许诺来宽慰他,就坐回床边,抱着他说:“没关系的,不管有没有孩子,你都是我白凤呈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来的,堂堂正正的慑王君,永远都是。”
宋澜亭也紧紧地抱住她,无声的泪水滚落在白凤呈脊背上,宋澜亭说:“凤呈,你恨我吗?”
白凤呈笑了,“我怎么会恨你,你已经这么受罪了,我是心疼你啊。”
“我占据了你的正君之位,让你没办法去娶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又无法为你生儿育女,尽为人夫该尽的责任。”宋澜亭自嘲似的笑到,“还巴巴地让你塑了那么大尊金身送去张仙祠,我真是全安京城里最大的笑话。”
白凤呈第一次听到宋澜亭说这样的话,不得不承认,他说中了白凤呈一些深埋于心的想法,但这又何尝不是宋澜亭自己的心思呢?说白了,他们是被权力捆绑到一起的,如果说宋澜亭占据了她的正君之位,那她不也是占据了宋澜亭的妻主之位吗?更何况,她若是想,还可以娶侧君、侍君,而宋澜亭,只能有她这唯一的妻主啊。要恨,也该是宋澜亭更恨她吧。
“澜亭,我既然娶了你,我自然就要对你好的。别人怎么看我不在乎,金钱更是身外之物,只要我们能够互相扶持,而不是彼此折磨,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难关。”
背上,白凤呈的衣裳已经沾湿了一大片,怀中,宋澜亭的身体在轻轻颤抖,白凤呈像哄孩子似的拍着他的背,“澜亭,你恨我吗?”
宋澜亭抽噎着说:“不恨,从来都不恨!”
作者有话要说:
☆、开战之前
一个多月后,镇玄将军的羽檄又一次传来,白凤寅急召所有朝臣进宫议事。主张攻打北坤的大臣占了多数,但也有几个老臣觉得不妥,说如今北坤兵强马壮,大申的军队又久未经战,而且对北坤的情况完全不了解,不该贸然开战,因而主张谈判求和。几十个人,几十张嘴,意见都不尽相同,唇枪舌战,你来我往,吵得不可开交。
白凤寅听着众人争辩了好几天,觉得头都要被她们吵炸了,一挥手,“都散了!待朕再好好想想。”她自己回去又思索了好几天,然后把白凤呈叫了去,问她“依你看该不该打?”
白凤呈在家自然也没闲着,她通宵好几个昼夜,将大申与北坤的军事财政,地理天气,外交策略,民愿信仰,将帅人才等与战争胜负相关的事情都一一作了比较,然后整理成了一份长达三十多页的论战表,此时就拿出来交给了白凤寅。白凤寅细细地看了几个时辰,直到傍晚了,方合上了手中的论战表,长舒了一口气。
“打”。
白凤呈从刚才起就一直坐在旁边等她看,因为连着好几天熬夜,就靠在椅子里闭目养神,此时就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打固然要打,但我们也决不可大意,那几位老臣的话不无道理。”
“这个自然。”白凤寅起身走到白凤呈身边,“只是除了你,还需得再找一员得力的大将一同出战,这个人选……”
白凤呈也知道白凤寅在愁什么,要论打仗,除了她,最厉害的那就算是贺仕馨了吧。不过对北坤作战,不仅要出动大量的军队,而且因为地势偏远,所以帝王对将领的命令和约束作用非常小,即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选谁为将领也就表示将赋予谁极大的独断权和军权。如今既然要对付贺氏,自然不可能再给贺仕馨任何加强势力的机会。所以贺仕馨和她女儿贺钰茗自然都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那么剩下那些,要不就是太老根本上不了战场,要不就是还略显生涩,思前想后,白凤呈觉得可以让宋澜亭的姐姐宋雁翎一试,一是宋雁翎本身极力主战自请出征,二是她熟读兵书,长期研习兵法,所以白凤寅也就认同了白凤呈的提议,任命白凤呈为中军,宋雁翎和镇守北疆的镇玄将军分别为左右军。出征的人选敲定,钦天监又选定了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