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凤呈伸手过去摸了摸那滚圆的肚子,感觉孩子在里面翻腾得厉害,便轻轻打着旋儿安抚着。她说:“白椴这人倒也不是不好,我看对月佼僚也是打心底里宠爱的,只是个性偏激了些,容易被人家利用了。”
宋澜亭低头喝茶,微微笑着接了一句,“还人家呢,不就是被你给利用的嘛。”
燕戎感受着白凤呈的手在他肚子上留下轻柔的力道,身心都暖融融的,他转头对白凤呈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觉得和月佼僚似曾相识似的,总觉得他有些地方和我很像,但又说不出是哪里像。”
不想燕戎这么一说,竟引得梓儿和祥儿他们也纷纷附和,“是啊,我也觉得月佼僚和我们公子有些相像呢。”梓儿说完,还不忘补充一句,“不过还是我们公子更好看!”
燕戎听了,害羞地红了脸,笑着说:“你啊,睁眼说瞎话,人家明明比我好看多了。”
月佼僚当年毕竟是昙雍教坊的魁首,那容貌自不必说,绝顶的好,不过白凤呈情人眼里出西施,看着自家这位也觉得一点儿不差,她较不出个高下来,又见铁弗善坐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端详着燕戎,便问他,“你说呢?”
铁弗善咂咂嘴,“嗯,人家是比他好看多了。”
白凤呈抓起桌上的橘子就砸了过去,“狗嘴里不吐象牙,谁问你这个了!我是说依你看他和燕戎像吗?”
方才的那个橘子刚好吃完,铁弗善顺手接了白凤呈砸过来的这个,剥开塞了几瓣进嘴,“要我说嘛,他和那个月佼僚的眼睛鼻子都挺像的,可是人家嘴巴比他红,头发比他亮,皮肤比他细,身段儿都比他苗条……”
“行了你!橘子都塞不住你那张嘴!”白凤呈哪里舍得让他这么贬低燕戎,只恨自己嘴贱,怎么就想起来问他了,白凤呈赶忙安抚燕戎,“别听他的,我看你比月佼僚好看。”
燕戎捂着嘴笑,“你别哄我了,我自己长啥样我还不知道吗,不过我不在乎,因为你喜欢的是我,又不是他呀。”
铁弗善一脸恶作剧得逞的奸笑,自顾自地吃他的橘子去了。不过经铁弗善这么一点拨,白凤呈再仔细一回想,瞬间明白了当时在城楼上,月佼僚看过来的那一眼为何会让她如此揪心,那眼神和燕戎的简直一模一样啊!白凤呈也觉得有些神奇,现在再细看来,他觉得月佼僚和燕戎不只是长得像,连声音动作都有些像,这是怎么个道理呢?还是说她们白家挑男人的眼光都是这样?
正琢磨着,燕戎忽然瞪大眼睛朝白凤呈看了过来。
“怎么了?”
燕戎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也不知他是想到什么了,白凤呈赶紧给他抚着胸口,“别急,有什么慢慢说。”
“凤呈,你记得我和你说过,我以前有个弟弟的吗!”
“啊?”白凤呈搜索枯肠地想了一番,想起燕戎似乎是和她说过,有个小他一岁的弟弟,但很小的时候就叫人贩子拐去了。
“不会吧……”白凤呈也愣了,这月佼僚要真是燕戎的弟弟,不是相当于她亲手把自己的小叔子给送进天牢去了嘛,然而又不对,白椴算是她的侄女,月佼僚该是她的侄女婿,合着连辈分都彻底乱了。
“凤呈,你知不知道月佼僚的生辰什么的?”
“生辰我是不知道,但是……我听白椴叫他小兮,想来本名中该有一个兮字。”
“啊!”燕戎一下子瘫在椅子上,感觉天旋地转,“小兮……就是小兮啊。”
白凤呈见他这般,心慌手乱的,赶紧过去扶住燕戎,生怕他手脚一软直接从椅子上滑下去了。
“燕戎!快别着急,也未必就这么巧啊,重名的人这么多,别急坏了身子!”
燕戎身子软得使不上力,只能死命地抓着白凤呈的衣袖,眼泪哗哗直流,“哪有这么巧的,和我长的这么像,正好比我小一岁,还也叫小兮,不会错的,一定是燕兮啊!”才说完,燕戎捂着肚子一声痛叫,白凤呈把他袍子一撩,那雪白的亵裤上眼看着就沁出红色来。
“快传御医!”白凤呈一声暴喝,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把孕体沉重的燕戎打横抱了起来,小跑着就进了卧室。
“燕戎,你别吓我,你醒醒!”
燕戎神智已经不大清醒,两眼上翻,浑身抽搐,脸上全是斑驳的泪痕,只有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燕兮……救……救救小兮……”
“我救!我救!我一定帮你把弟弟救出来。”白凤呈拼命压着他的两肩,想止住他的抽搐,然而根本没有作用。
三五个御医提着药箱,风驰电掣地跑进白凤呈宫里,围在燕戎身边又是扎针又是灌药,白凤呈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之类的虚礼,索性把床帐都撕下来了,只为方便御医施救。宋澜亭跟着进来照应,只见燕戎像中了邪一样,牙关紧咬,翻着白眼,抽到床板都被他撞得哐哐大响的地步。
“老天爷,燕戎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我不知道。”白凤呈抱着头坐在地上,神气全无。“都怪我,要不是我抓来月佼僚,也不会害得燕戎变成这样。”
宋澜亭从地上把她拉起来,亦是无奈又心焦,“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月佼僚之事,岂是你我能预料的,何必如此自责。再说了,你若不抓来月佼僚,说不定现在我们都没命了,要追究起来,那也是白椴的不是。”
“我就不信了,燕戎这命能苦到这地步,连我都救不过来?”白凤呈盯着床上奄奄一息的燕戎,眼中尽是狠厉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小燕子╮(╯▽╰)╭
☆、棠棣之华 鄂不恚|
御医们知道燕戎是慑王殿下的宠君,丝毫不敢怠慢,连白发苍苍的太医院提点都拄着拐杖来了,指导着她们直忙到深夜,总算是把大人孩子都救了过来。提点大人告诉白凤呈,燕戎身怀六甲,阴血皆蕴于涵养胎儿,本就是肾虚阴亏,再加上一时情绪过激,肝火上亢,这才引发了子痫,需要精心调养,方可安产。白凤呈恭恭敬敬地向提点大人鞠了一躬,“内子怀胎已近七月,不久便要临盆,劳大人千万费心,为他好生调养,如有需要,我但听大人驱遣。”
老提点忙与白凤呈还礼道:“殿下言重了,老身既为医者,自当尽力,殿下不必忧心太过,子痫之症,若调养得当是可痊愈不复的。”白凤呈听罢,脸上总算露出些笑模样。
待送走了御医,白凤呈来到燕戎床边,他已经醒了,有气无力地伸出手来,白凤呈便紧紧握住。
“我把你吓坏了吧。”
白凤呈吻着他的手心,笑得恬然,“何止是吓坏,简直要吓死了。”
燕戎也笑了,抽搐中被咬破的嘴唇又渗出血珠来。“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激动的。”
“不怪你。”白凤呈用手抹去那粒血珠,端过一碗温水用小勺舀了喂他,“你安心养病,我一定帮你把燕兮毫发无损地救出来。”
“皇上能饶得了他吗?”
“谋反的又不是他,怎么会不饶他呢。”白凤呈用指尖挑了一点脂膏抹在燕戎破损的唇上。
“那……白椴呢?
“白椴么……我想也不至于杀了她吧。”
燕戎抿了抿嘴唇,“那就好,要不然即使救出小兮,他大概也活不下去了吧。”
白凤呈看着不久前还活泼泼的面容,一转眼就只剩憔悴,只觉说不出地心疼。她俯身在燕戎脸上亲了亲,“睡吧。”然后守着燕戎安稳地进入了梦乡,方才自己吹了灯出去。
白凤呈披了披风,拿了马鞭,俨然是要出门的样子,宋澜亭连忙问她,“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我得去天牢问清楚,这月佼僚到底是何人。”
“宫门早闭了,明儿再去吧。”
白凤呈摇摇头,往燕戎屋里看了一眼,然后凑到宋澜亭耳边小声地说:“白椴犯的可不是小罪,月佼僚若真是燕兮,我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宋澜亭听了,知道白凤呈的意思,心里也略有数了些,便说,“那你快去快回,燕戎要是醒了,我自会安抚他的。”
白凤呈感激地看着宋澜亭,搂过他的脸亲了一口,“辛苦你了。”
白凤呈深更半夜突然造访天牢,狱卒们都歪歪倒倒地打着瞌睡呢,见是她来了,都吓得一个激灵,赶紧起来招呼。白凤呈正好不希望她们跟着,就温和地笑笑,“没事,你们且歇着去吧,我自己去看看就行了。”狱卒们笑眯眯地把她引到白椴牢房前,自去休息了。
本来男女不该关在一处的,但奈何白椴和月佼僚死也不分开,白凤呈便给他们开了个特列,此时白椴靠墙坐着,把自己的外裳脱了垫在干草堆上,让月佼僚睡在上面,枕着她的腿,两个都已经睡着了。
白凤呈咳嗽了几声,白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仔细辨认了一番,认出是白凤呈,便轻轻捧起月佼僚的头,放在草垛上,然后自己挪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
“我有极要紧的事问你,你可要实话告诉我。”
“哼”白椴笑了笑,“都不等过堂便要审我吗?你们也太心急了吧。”
白凤呈偏头朝狱卒那边看了看,见没人过来,便靠过去悄声说:“你要是还想保住你们一家三口的命,就少和我废话,我问你,你这夫君的真名叫什么?”
白椴听她这么说,虽不知道白凤呈为何打听月佼僚的真名,但感到她必是有心帮自己,所以犹豫片刻,还是照实说了出来,“燕兮。”
“他老家在哪儿?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白椴奇怪了,她不打听自己的情况,倒打听小兮的情况,小兮和她们又没甚干系,这是什么意思呢?
“你到底要问这些做什么?我做的事我一人担,你们不要连坐到小兮头上。”
“我再说一遍,要保命就别废话!”
白椴心里挣扎不已,这白凤呈到底可不可信?她对白凤寅是那样忠诚,怎么又突然想着要来帮自己了呢?她该不会是看上小兮了吧!
“你……”白椴突然有些愤怒起来,“你该不是想等我死了霸占小兮吧!”
白凤呈实在无语,她怎么能想到那地方去,真是一牵扯到月佼僚她就不长脑。
“呸!白椴,你脑子是不是叫猪啃了!我要是想霸占他,还来救你?我巴不得你早死两天呢!”
两人吵得激动了些,把草垛上的月佼僚也吵醒了,他揉着眼睛爬过来,见是白凤呈,还微微福了一福,“你们说什么呢?”
白凤呈见和这头犟驴说不通,干脆直接问月佼僚,白椴想阻挠,月佼僚却微笑着拿开她的手,“我信慑王殿下。”
他说:“我原名叫燕兮,是鸿启三年生的,老家就在安京,不过五岁那年被人贩子拐走,之后辗转多地,隔年被卖进昙雍教坊的,至于家里的人嘛,我被拐走那年就只剩两个哥哥了,现在还在不在人世就更不知道了。”
白凤呈一听,绝没有错了,各项都对得上,这月佼僚正是燕戎的亲弟弟,她没有说出燕戎来,怕招出更多麻烦事,只对二人说:“我知道,你们离了对方都活不了,我既然要救,肯定就会想办法把你们都救出去,只是这牢中条件艰苦,你们务必要珍重自己等着我才好。”之后简单告别二人,白凤呈又急匆匆赶回去了。
第二天下了朝,白凤呈想去探探白凤寅的口风,便信步到她寝宫,说是想去讨些好茶喝,白凤寅也刚好乐得与她叙些闲话,便邀她一起去御花园品茶赏花。
人间四月天,御花园已是百花争艳,富贵的牡丹,高华的玉兰,娇艳的海棠,遍布目之所及的各个角落,姐妹两闲逛在曲曲折折的花园小径上,姿容华贵,气质娴雅,比那繁花更加娱目。两人携了满身花香,寻到一处幽静的所在,命随从沏了茶上来,白凤呈只是闻了闻,又看看汤色,便道:“明前龙井?”
白凤寅笑她狗鼻子尖,说是昨天才送进宫的,今天她就来讨了。白凤呈笑道:“反正我的慑王府也被烧了,以后拖家带口地赖在皇姐宫里,皇姐的好东西还能逃得过我的眼皮吗?趁早都赏了我吧,免得我来要了。”
“赏你,都赏你,这次多亏你想得周全,提前把月佼僚给弄来了,否则真让她那三十多万人冲进来,安京现在定已血流漂杵了,哪还有这繁花可赏。。”
白凤呈见她自己主动说到那儿去了,便顺着接了下去,“是啊,也算她还有良心,皇姐毕竟是她的姨母,我看她终究还是忌惮的。”
“哼”,白凤寅放下茶杯,扫了扫裙子上的落花,她说:“这你还真看错了,你看看当时她在城门口那嚣张的样子,哪里有半点把我们当长辈的意思?连她老娘她都可以与我们合谋杀掉,又怎么可能顾忌我这个不疼不痒的姨母呢?”
白凤呈见亲情牌打不通,便又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