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亮,介解语连忙禀告道:“主子,有人瞧见司空公子在京城一间酒楼中出现。据店小二透露,司空公子与几名女子在一处宴饮,随后公子便跟着那一行人上了马车,再也无了踪迹。”
倒也没有在意,云平只道:“他去何处都可招引不少女子,无妨。派人再去探查,一旦找到他的行踪,便立即上报。”
“主子,那店小二听见司空公子唤女子为‘王姐’,小的猜测,此女定然姓王。此番,大可将范围缩减到一些姓王的名士身上……”
猛地瞪大眼睛,云平连忙挥手制止,“他果真唤对方‘王姐’?他们究竟在席间商论了什么!”
被云平忽然间的举动骇到,介解语定定神,便如实答道:“店小二那时在门外伺候,听见里面人用着她听不懂的家乡话来交谈,故此也不晓得其内容。”
“笑话!袭倾自幼生在京城……”倒是想起早年司空袭倾在外游学的事,云平终是松了口气,“想来是我多心了,竟以为他和那些番人牵扯上了关系。他的确会不少地方的乡音,恐怕这姓王的小姐又是他的哪位挚友罢了。”
给自己斟了杯茶,云平端起茶杯,且将杯口递到了唇畔,“去看看江湖上有什么姓王,且又比袭倾略微年长的名士。他不喜欢与无名小卒交游,所以名气不大的人大致可以略过。”
抱拳应了一声,介解语转身出了车厢,不再打扰云平饮茶。
……
天蒙蒙亮,因李乾月夜半又开始吐血,整整守了李乾月一夜,莫明空方才入眠,便被殿外的一阵吵嚷给惊醒。
撑开疲惫的眼睛,莫明空侧卧在床边,且随意挥了挥手,慵懒地扬起声唤道:“七询,究竟是何事?”
一面慌忙地系上衣带,一面跳下软榻,庞七询尴尬地推开门去查看。他也跟着莫明空一夜未眠,伺候莫明空入寝后,他脑袋刚碰到枕头,便又被吵醒了。
重新回到暖阁里,庞七询躬身道:“启禀主子,是皇贵君带着一众皇君前来,似乎来者不善。小的已然告诉他们您体力不支,可他们仍不愿离去。”
“本君越是身子不爽,他们便越乐意与本君为敌。也罢,正好在上朝前,且先解决了这些不中用的男子,再行回寝宫歇息倒也不迟。”说话间,莫明空竟坐起了身。
换上深紫绣金翔龙吉服,莫明空且由着庞七询替自己整理发髻。坐在桌边,他接过伺人呈上来的一杯浓茶,不由分说便一饮而尽。
替他贴上了金龙腾云钿,庞七询亦然知晓莫明空有意要摆出威严模样。
登上九玉紫金靴,莫明空猛地起身,昂首阔步便走出了暖阁。带着一众伺人,他穿过主厅,来到殿门前,狠狠一把推开了容华殿的正门。
仍在叫嚣的皇贵君顿然一愣,见莫明空背手挺胸站在高阶之上,且昂首傲然俯视着诸君,皇贵君心里倒是虚了几分。
除皇贵君外,诸君见莫明空板着脸来到面前,便一同单腿跪地向他抱拳行礼。
带着庞七询一步步走下台阶,由始至终,莫明空都只盯着站立的皇贵君一人。那眸子里似是怒火,又似是不屑,倒是让皇贵君心中有些不悦。
止步于皇贵君面前,两人四目相望,瞬时间四下尽是火药味。宫中分位最高的两人用眸光擦枪走火,底下跪着的诸人皆是提心吊胆,生怕二人大动肝火最终连累自己。
紧紧闭着双唇,莫明空正视着皇贵君,面上尽是从容与不屑。
略微隐忍,皇贵君按捺不住性子,终是开口道:“陛下究竟怎的了?莫明空,你为什么要毒害陛下!”
根本没有理会皇贵君,莫明空前进几步,用肩正正地撞上了皇贵君,随后来到了一众皇君的面前。
背着手,莫明空直视远方,低沉着嗓子道:“今日,究竟是何人胆敢犯上作乱?”
诸君相互交换着眼神,竟一时皆没了声响。
紧紧扣着扳指,莫明空略一侧眸,瞥向了皇贵君,“如今乱党与番人一齐相逼,而陛下又误食丹药抱恙,本君忙于把持朝政。你身为皇贵君,理应管好六宫,不再为陛下添乱才是。而今,你带着一众皇君来此处,意欲何为!”
“是不是丹药,单凭你一面之词,本君又如何知晓。陛下身子一向强健,她开始抱恙,也是自你莫明空进宫以来才闹出的事。你仗着帝君的位份想要压过本君,可是你别忘了,你这帝君不过是勾引陛下才换来的,你的位份如何能堵得上悠悠之口呢!”皇贵君挥袖大指向莫明空的脸,嘴角泛起了得意的笑。
阴沉地看着眼前的男子,莫明空转过身上前一步,一把扣上了皇贵君伸出的手腕,“有些话,从一些人的口中道出,竟让人觉得无比肮脏。柳卿琼,出宫那次,凉秋台那次,你的所作所为本君如今可都还挂在心上。真不知你这样的男子,如何入得了乾月的眼!”
听见莫明空唤李乾月名讳,皇贵君竟些许失神。他自入王府后,并无听过李乾月许任何男子唤她的名字,就连以前的帝君也唤不得。
定定神,皇贵君似是想起了什么,不禁大笑了起来,“如今,宫中仍不知当初莫明空你因何惹怒了陛下,本君且来告诉诸位皇君罢!是他莫明空借着回乡祭祖的恩典,在路上与云御司私会,行苟且之事,被陛下知晓,故此才被打入了凉秋台啊!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一百章 受命辅政
早已过了上朝的时辰,且跟着诸位官员一同静候,云平见莫明空迟迟没有入大殿,心里已然不安了起来。
今日站在了张蝉对面那列,与她并行为列首,云平实为尴尬。不经意间,她与对面张蝉眸光交错,一时面红,她只得点头笑了笑算是表意,并无了其他动作。
“今日不知这帝君是否身子不适,怎的仍不露面?”云平身后已然有官员开始疑问。
张蝉几步来到云平面前,冲她点头示意,便道:“大御司今日为何见着本官,目光闪烁?”
“是云某自愧与张相齐名罢了,失礼。”云平俯身见礼,却听闻殿内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循声望去,只见庞七询喘着粗气便跑到了御前总管身侧,附耳了几句。
面上大惊,御前总管侧脸示意庞七询离去,随后上前一步高声道:“今日帝君不适,有本上奏,无事退朝!”
殿上百官皆叹了口气,随后三三两两地便结伴转身离去。云平仍持着朝笏,站在原处,想要冲上去询问,却又怕惹人嫌疑,思索间,她竟也不知如何是好。
张蝉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云平,只撇下一句,“旧日之梦,何苦纠缠今朝。”
未等云平回过神,张蝉大步地便向殿外走去。
过了片刻,殿内只剩下了云平一人。她终是克制下去询问的念头,落魄地转过身想要抬腿,却忽然听见有人在小声唤她。
庞七询猫着身子藏在画柱后,冲着云平打着手势,似乎是在示意云平快些过来。
打量了一番四周,云平连忙凑了过去,忙问道:“这是怎的?”
“云大人,这些日子陛下抱恙,宫里便没人替主子说话了。今早主子刚歇下,那皇贵君便带了一众皇君前来寻主子的事端。一时皇贵君嘴上说不过,就又搬出当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大肆渲染您和主子的旧情,污蔑主子对陛下不贞。如今主子仍在容华殿正门前与他对持,小的深知这事不该闹到朝堂上,可皇贵君又不肯罢休让主子抽身,故此小的只有让总管大人免朝了。”庞七询的眉已然拧成了一团乱麻,且又道:“如今陛下无法出面,只能靠大人您了。云大人,求您救救主子他吧!”
恍惚间,云平竟也没了着落,“此时若本官出面,岂不更污了帝君他的清白?”
猛然想起当年的事,云平点头道:“有劳庞总管带路,本官有法子了!”
……
急匆匆地赶到了容华殿前,她见着院里跪了一地皇君,皇贵君仍站着与莫明空唇枪舌战,似乎饶有余兴。
云平的到场,惹得在场所有人无不震惊。
来到莫明空身侧,云平福身十分恭谨道:“微臣参见帝君主子,见过皇贵君。”
莫明空摆摆手,言道:“大御司无需多礼。不知大御司有何事要来此处见本君?”
故意看了眼皇贵君,云平躬身平静地道:“今日顺天府得了一纸大案,有一名唤‘柳玉琼’的男子状告一位皇亲贵胄。府尹没了拿捏,故此上报与微臣。因事关重大,虽帝君有意免朝,微臣仍是不得不亲自将这奏折奉上。”双手将一本充数的奏折捧给莫明空,云平转而又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神情,看向了皇贵君。
打开奏折,莫明空见了云平夹在里面的字条,立刻明白了其中之意。
见莫明空看奏折时那专注的神情,皇贵君一时间竟有些不自然了。此时此刻,莫明空每看过一行字,似乎都是啃食在他的血肉上,让他周身生痛。
重新合上奏折,莫明空轻轻点头道,“此事的确兹事体大,涉及人命不说,竟关联皇室血脉。传本君的旨意,定要府尹彻查此事……”
忽然间,皇贵君瘫倒在了地上,面颊上冷汗如雨而下。
“皇贵君这是怎的了?”云平假意俯身问道,“来人啊,快些将你们主子扶起来!”
失神片刻,皇贵君一把扯上了云平的下摆,只坐在地上,无助地摇着头道:“大御司,莫……莫要彻查……看在本君的面上,这等闲事,就莫要管了,可好?”
“闲事?混淆皇家血脉的事,可不容小觑……”莫明空故意扬起了调子,阴沉地握上了奏折,却暗自与云平交换了一个眼神。
皇贵君瞪向莫明空,脱口便大骂道:“你个贱……”话说到一半,他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住了口,却再次央求云平道:“一切由本君承担,今日之事莫要告知陛下,还请大御司成全!”
“微臣方才听闻皇贵君您提及微臣与帝君有私情,若说这奏折上天大的事是闲事,那微臣与帝君这无中生有,毁人名节的事,又算是什么事呢?”云平扒开皇贵君的手,一连后退了几步。
见着诸位皇君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云平顿然道:“原本外朝无权插手后宫之事,奈何本官已入了宗籍,后宫之事,自也称得上是本官的家事。帝君入宫多年,尽心侍奉陛下,本官亦然多年未曾与其相见。诸位陪同皇贵君一同歪曲事实,四处传言本官与帝君有苟且之事,不过是为了一己之利。如今国难当头,诸位身为皇君,理应替陛下分忧。此时趁着陛下抱恙,尔等惹得后宫大乱,致使大楚内外皆不安定。陛下康复后若问责起来,又是何人之过!”顿了顿,云平厉声道:“今日因皇贵君的无端生事,使得帝君免朝,无数军国大事被耽搁下。皇贵君逞口舌之快,可在外洒热血的大楚将士会因此无辜丧生几千人,又有何人偿命!本官既然代为监国,自当有权告诫诸位皇君。陛下康复前,还请诸位莫要多生事端。且陪同皇贵君一道打理六宫,让帝君安心处理朝政。”
云平话音一落,在场皆是静谧。她周身尽是压迫感,在朝为官多年,她倒是练就了一身足以威吓众人的气势。
皇贵君在伺人的搀扶下起了身,不放心地瞥了莫明空手中那奏折一眼,便看向云平道:“今日失礼,大御司见谅。”说完,皇贵君便带着一众皇君向院外走去。
终是松了口气,云平见着众人皆离开了这院子,便不由得转身向莫明空走去。
手里抓着那奏折,莫明空恍惚间双腿一软,竟险些瘫倒在地。
“明空!”云平连忙扶上了他将要倒下的身子,“你这是怎的了?”
庞七询见状焦急地扑了上来,从云平手中夺过莫明空,便扶着他向台阶上走去,“云大人,主子守着陛下一夜未眠,理应回去歇歇了。今日多谢大人相助,时辰不早了,大人快些回府用膳罢!”
指缝间仍绕着一缕紫龙香,云平摊开手掌,细细地看着。沉默了片刻,她紧紧地攥住了手,便垂下袖子,转身走了。
细眯着眼,失神地看着云平离去的身影。莫明空缓缓站起身子,垂下宽大的袖口。一时间,清瘦的身子托着宽大的衣袍,那身影在这空院中显得无比寂寥……
站在湖边,任着湖风吹乱自己的鬓角,她的心绪也开始凌乱了。
一手扶上身旁柳树的树干,云平低头,见着脚下湖堤前,那水中自己的倒影正在徐徐晃动。那张脸,终究还如同当年进京一样,只是添了些许朱门之气。那时终日练功,光着脚在山林里奔跑,日子虽清苦倒也无法让自己感到痛苦。
那时,自己有着一个梦,那梦牵着自己的人生,一路飞了好远,好远。而如今,自己早已没了任何做梦的资格,纵然华服加身,大权在握,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