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利。而那留廷汗向来与大楚不和,与其联合的机会也无几。此番,必然要做抉择!
平静地看了云平一眼,李乾月道:“如今我大楚正是用人之际,云御司……”
“依照大楚皇帝先前所言,本汗此番来楚结姻,便不曾想要留住汗位。本汗已然将汗位传给本汗胞妹拓拔乌笛,此后本汗便长期留于楚京,与云御司相伴。”拓拔赫邪直言道,一丝倒也不曾退让。
想起鲜卑人素来性子古怪,但大都直率。李乾月倒也没了耐性,正巧也不必费心寻合适的人选来结姻,更不必费心替云平相中夫君。
稍稍打理了一番衣衫,李乾月不禁大笑道:“拓拔可汗一眼便将我大楚最大的宝物相中,教朕如何应对?”
略一蹙眉,拓拔赫邪道:“我鲜卑下月便将无数珍宝送入大楚,如何?”
“朕早年曾放言,半壁江山倒也抵不上一个云平。如今,虽是区区珍宝,但看可汗竟愿以身相救,朕也知晓可汗待云御司之情意。也罢,来人,拟旨!”李乾月笑着回到了座位上,又邀着拓拔赫邪落座歇息。
平静地扫了眼拓拔赫邪,云平已然将他的谋划思量得一清二楚。
且扶着他落了座,云平正欲抽身离去,手腕却又被拓拔赫邪生生扯了上。
“只是本汗也有意与大楚皇族结姻,如此……”拓拔赫邪忽然拖长了语气,直勾勾看向李乾月,“倒是不妥了。”
“稍安勿躁,可汗。”李乾月笑意满面,只是却让云平猜不透她心内所想。李乾月直起身子接着道:“拟旨,御司云平在朝为朕效力多年,数次救驾有功,特赐以‘安元郡主’之爵,为朕之义女。指婚与鲜卑拓拔赫邪可汗,明年年初正式完婚。”
微微颤抖了一下,脑海中掠过自己因李乾月而家破人亡的惨剧。云平久久不曾上前谢恩,只因那一句“义女”,着实刺痛了她的心。
认贼做母,她如何可以办到!
“母皇,郡主的位子倒还没御司这官位有分量呢。母皇向来宠着平儿,如今怎么吝啬得只给平儿一个郡主的位子。”刘泠然忽然挺身出来,笑着便打趣道。
竟也毫无怒色,李乾月淡笑着看了眼云平,竟赞许地点了点头,“倒是朕一时疏忽,不如将‘安元郡主’改为‘安元公主’如何?”
连忙跪倒在地,云平脸色煞白,俯身便道:“微臣身子卑贱,不值得陛下与可汗屈尊降贵,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朕认下的女儿,天下间又有何人胆敢多言!况且你本就是我大楚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御司,身子尊贵,何来卑贱。平儿,以后莫要妄自菲薄。今日起,你且改口唤朕为‘母皇’罢!”李乾月面上染了些许不悦。
吞尽了屈辱的眼泪,云平故作无事地叩首谢恩,面上却已然阴沉。
尽管外人看来,这样莫大的荣宠可望不可即。可其中的辛酸,只有她自己心知肚明。面上李乾月要认自己为义女,其实她比谁都清楚。到头来,自己不过还是李乾月养的一条狗!
“微臣且先行陪同可汗养伤,再行叩谢陛下恩典。”云平极力地想要离开这靶场,便寻了由头道。
李乾月应了一声,又吩咐太医相随而出。
辗转来到靶场附近的空屋中,一行人将拓拔赫邪围得水泄不通。太医把过脉后,便唤着要施针。又一太医想要替他敷药除淤青,更有甚者主张以火罐除淤。
云平担心他肺腑受损,只得将随身的保命丸药与他服了一丸,随后便打算退出房间。
言语着自己无碍,拓拔赫邪倒身便趴在了软塌之上,慵懒地道:“你们且先出去,本汗想要和本汗未来的妻主谈天。”
太医们倒也不敢怠慢,见拓拔赫邪声如洪钟,倒也无事,便一个个溜出了房门。云平见外面天冷,只得一手关上门,转而上前几步,来到了软塌边。
抬眸一笑,拓拔赫邪抿了抿唇角,“本汗这么做,一是本汗心甘情愿,二便是本汗受乌笛所托,护你周全。”
“如何?你究竟如何护我?”云平不免有些气恼,但面上仍淡然如常。
“本汗有意让皇帝认你做干女儿,此后你的性命大可无忧,你的官位,更是稳如泰山。清王有意要你在朝中谋事,乌笛出手也不过是助你,你无需多虑。”觉得身子有些僵,他侧过身子,不禁伸手揉了揉后背。
暗自叹息,云平坐下身来,掀开他的衣袍,便抓来桌上的药酒,替他擦拭了起来。
原本紧实的脊背已然显了淤青,他倒是伤得不轻。
“你与我结姻,又是为何?”云平不禁问道。
“本汗与你结姻,在皇帝面前,你便有了鲜卑为后盾,她怎敢轻易动你。一切只是为了让你行事方便罢了。如今鲜卑已然与清王结盟,日后大楚江山落入清王之手,本汗与你混个太女的正君当当,将来再混上帝君做做,倒也不赖。”拓拔赫邪有些玩味地说着,一字一句却又将云平的心刺痛。
若是过上些时日,司空袭倾与高灵回京,她面对这“御赐”的夫君,又该如何自处!
沉默了片刻,云平漠然开口道:“你可知晓我有心爱之人,且已然与他成亲?”
“你说的可是那什么第一公子?不过是徒有容貌罢了,他是罪臣之子,跟在你身边只会拖累你。又是何必?”拓拔赫邪应答道。
阴沉地笑了笑,云平且将药酒搁在了一旁,忙起身道:“我亦然是罪臣之女,又何来太女之说。此番助母亲完成大业,我亦然回与袭倾归隐。可汗的打算,终是要落空。”
顿了顿,他微微一笑,又将头埋下,“倒当真是重情义之人,不费我一番试探。此番清王大业,鲜卑定然鼎力相助,就当本汗报答云大人救命之恩。”
陪着他笑了笑,云平总算松了口气,重新拿起了药酒。
只要眼前男子对自己并无情谊,他日纵然袭倾归来,只要稍加解释便可。
门忽然被推开来,云平府中的随从喘着粗气便扶着门框道:“可汗,云大人,大事不妙,帝君坠马了!”
药酒从指尖滑落,云平怔然望着地面,竟满目神伤。
一掌扣在桌上,云平紧咬着双唇,面色极为凝重。
“纵然告知与本官,又能如何。”云平侧眸瞪向那随从,竟满目恨意。
“陛下为了稳住大局,仍在场上观赛。如今帝君被抬回了容华殿,泉伺君代帝君上场。离比赛结束还有足足一个时辰,方才帝君身侧姓庞的总管托人送信,说要云大人来容华殿。”随从说话间,不禁为难地看了眼受伤的拓跋赫邪。
犹豫间,云平竟有些为难。
扯扯云平的衣袖,拓跋赫邪道:“既然帝君召见,你就去吧。本汗正好要歇歇了!”
“你且留下伺候可汗,本官这就前去。”云平吩咐完,便大步向门外走去。
……
一杯茶饮毕,莫明空轻轻推开窗子,抬头望着天久久思索。
担心主子受凉,庞七询连忙将黑裘皮披风捧来,亲自与他披了上,又吩咐着伺人将火炉向莫明空身畔挪了挪。
因外界起了风,莫明空不禁咳嗽了几声,便顺手合上了窗。
来到软榻前,莫明空刚沉下身,只听殿外一阵喧闹。
几个伺人匆匆跑进殿内,通报道:“主子,云大人求见。”
微微一愣,莫明空便道:“那就请她进来罢。”
过了片刻,云平匆然入了殿内,走进暖阁便冲上前来,一眼望向莫明空。她微微喘息着,见莫明空坐在软榻上,便开口问道:“是伤到了何处?”
“伤?劳烦大人关心,本君只是觉得身子乏了,随意寻了由头下场歇歇,并未伤着。”莫明空觉得不妥,便道:“七询留下,其他人就回外间伺候罢。”
其他伺人纷纷出了暖阁,倒也未曾多言。
打量了半晌,见莫明空面色红润,周身并无尘土,且身侧并无人端药查探,定然不是坠马。可是平白莫明空又怎会让庞七询来寻自己?
“是云大人虚惊一场,不过既然来了,用些热茶再行离去也罢,七询,吩咐外间备茶与糕点。”莫明空唤着,面上竟有了喜色。
仍觉得不放心,云平见庞七询抽身离去,屋内仅剩二人,她便趁势上前来到了他的身侧,扯出他的手腕便探上他的脉门。
脉象平稳,并未不妥,云平这才松了口气。
那只温热的大手如今就在自己的手边,云平却再也没了去触碰他的力气。茫然地松开了莫明空,云平低头浅笑,转身便欲离去。
“妻主,近来可好?”莫明空忽然开口问道。
略一侧身,重新看向他的脸,云平只答道:“袭倾回了灵州,陛下方才又拟旨赐婚,我此番定是逃不过了。”
“曾约司空公子小叙,他举止得体,仪表堂堂,自然胜明空千百倍。纵然娶了拓跋可汗,妻主与司空公子交心,倒也然是有了托付。”莫明空淡笑着,面上并未有异样。
一丝情分,倒也荡然无存了。
云平失神间,忽然跪倒在地,冲着莫明空便一叩首,“劳帝君挂心,微臣家事不足为陛下帝君所担忧。”
“乾月她既然认你做义女,你的家事,便是我与陛下的家事。略略替你打算,自然没有不妥。此番大楚与鲜卑联姻,对于两国都是好的。日后留廷汗若再行作祟,两国联合出兵便可抵御外敌。”莫明空察觉到了云平忽然间的异样,便连忙改口论及国事。
云平俯身又道:“早年二皇子与留廷汗结姻,为何留廷汗还要对大楚不利?”
不禁哀叹一声,莫明空道:“二皇子嫁去不足三年,那可汗便病故了。依着留廷汗的旧例,新一任的可汗要继续以二皇子为夫。不过新可汗早年已然有了夫婿,故此二皇子要退居为新可汗的侧夫。此番,倒是再也无了出头之日。”
想起早年那个在湖边微笑着看烟火的少年,此时他竟在塞外忍受着非人的折磨。托生于皇家,究竟是福是祸?
珠帘忽然便掀开,李乾月携着端来糕点的庞七询一并入了暖阁。
倒也没有行礼,莫明空缓缓起了身子,只道:“你怎地来了?皇贵君肯放过你?”
“朕只是借口更衣,绕回来瞅瞅,明空你是如何偷闲来着。”李乾月大笑着来到了他的身侧,低头见云平仍跪着,便道:“怎地,今日你们竟无端论起了国家大事?”
携着李乾月一并坐下,莫明空才开口道:“哪里是国事,只是无意提及了二皇子。毕竟他也是李家的人,我们与留廷汗早已撕破脸面。如今,倒不如趁势借口共度除夕,且将度风他从塞外接回宫中,再加以借口,就让度风永远留在大楚便是了。”
点点头,李乾月瞥了眼仍跪地的云平,便示意她先起身。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七十三章 红梅之故
“毕竟是朕的骨肉,朕倒也心疼他受那样的委屈。这件事便交由张蝉去打理罢,她向来对付那些番人自有一套。”李乾月转而道:“平儿,就由你去与张蝉商议了。”
起了身,云平却仍躬身道:“陛下,微臣与张大人素来……素来不和。只恐交由微臣,会坏了陛下的事端。”
“也罢,且交由莫妆燕她去交涉。她倒是个好人缘!”李乾月顺势便转了语气,倒也没有其他说辞。
眼见着云平昔日的权势正被一点点挖空,莫明空倒也有些心急。
“见你无碍便可,不过你倒是替朕寻了个好骑手。风扬上场后便气概不凡,竟一连击中十一球。今日夺魁之人,必然是他了。平日虽少见他骑射,却不曾想到他的骑术如此精湛。时辰不早了,朕且回场观赛,你好生歇息,夜里再来书房与朕一同批阅奏章。”李乾月关切地言语着,随后便起了身。
云平连忙让开路,一言不发。
“平儿,随朕来。”李乾月唤了一声,便向外间走去。
微微点头向莫明空示意,云平便跟在李乾月的身后一并出了暖阁。
独自坐在软榻边,莫明空仍心有余悸。今日企图陷自己与云平于不义之人,竟是这般歹毒。究竟是何人与云平传话让她来到此处,又能让李乾月在这个时辰来到此处?
幸好云平及时改了口气议论国事,否则仅自己方才唤的那一声“妻主”,便可为二人带来无尽的祸事。
“七询,替本君备下笔墨。”莫明空连忙吩咐道。
……
走在御花园中许久,李乾月一直一言不发,倒是让云平心中万分不安。
凉风拂过面颊,周身的寒意,更是让云平饱受煎熬。
踩在潮湿的鹅卵石上,李乾月骤然停住脚步,侧过身便直视上云平的双眸,莞尔一笑。她紧了紧披风,伸出胳膊指了指园中怒放的红梅,不禁道:“朕向来不喜这梅花,你可知晓为何?”
“微臣愚钝,不知陛下心思。”云平低头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