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御司,恭贺你重回朝堂,为陛下效力。”云平身前的张蝉忽然转过身来,满是笑意地看着她道。
连忙福身见礼,云平只淡笑着恭谨答道:“蒙大人关照,下官感激涕零。今日下朝之后,下官可否邀大人一叙?”
“既然云御司相邀,本相自然不得推却。多年不见,大人依旧意气风发,实为我大楚好女儿!哈哈哈哈哈……”张蝉开怀大笑,倒是惹得其他官员起了疑惑。
素日被视为死敌的二人,今日在朝堂笑谈,其中必有古怪。
这时,只闻伺人高声唤道:“皇上驾到——帝君驾到——”
门外三声鸣鞭后,李乾月已然由偏殿登上了朝堂。莫明空紧随其后,面上存着淡淡笑意,像是心情不错的模样。
随着众人齐齐下跪,云平只与众人一同道:“微臣参见圣上,参见帝君,万岁万万岁!”
明空,向你下跪,我的心依旧是痛的。
随着众人起身,云平恍然看向莫明空,便又匆忙将头埋下。
“启奏陛下帝君,鲜卑拓拔可汗三次来函,不日则抵达楚京觐见陛下帝君。”莫妆燕率先站了出列,便言道。
李乾月满意地点头笑道:“莫不能因我大楚的一方叛贼而怠慢了可汗!接见可汗的事宜,且吩咐下去,要沿途各府衙全力保护可汗安危,莫要让乱党有机可乘,损我天家威严!”
“陛下未曾回宫之时,拓拔可汗曾上书要与我大楚皇室女子结姻。因此事重大,臣伺不敢妄自定夺。不知陛下意思如何?”莫明空忽然开口问道。
李乾月不禁一愣,只摆手道“且容后再议。”
心中自是暗喜,云平只觉得这是一出难得的好戏。自李乾月登基后,先帝的皇女如今仍存世在朝为官之人,仅有两位。且那两位皆是先帝幼女,如今年纪不过比自己大出一些,其人家中世女皆不曾及笄,仍是些孩子。若要选宗室之女,想来已毫无可能。
剩下的,便只有李乾月的一众嫡亲皇女。鲜卑遥远,依李乾月的性子,自是舍不得将自己的女儿送去鲜卑。
张蝉出列,躬身道:“陛下,近日清王大军向北面退兵,我前方将士皆等候陛下之命,以追其一路北上。不知陛下与帝君有何圣明之见?”
见李乾月仍在思索方才与鲜卑结姻的事,莫明空便道:“此事本君已与陛下商议,如今渐逼冬日,清王大军向北方苦寒之处行进,必是自寻死路。庆州一战,清王粮草大损。如今归北,冬日北方荒野寸草不生,若我朝此番不出兵,却做出兵之势,迫其继续北上,定是可以一箭双雕。亦然,不损耗我朝一兵一卒。”
“陛下帝君圣明。”张蝉退回队列,俯身不语。
云平闻言,心底暗自捏了把劲。只待下朝之后,她必须速速飞鸽与清昭大军传此实情。
思索了许久,李乾月这才重新直起身子,不由得看向了众人,“若是将拓拔可汗留在大楚,封王赐爵,如何?”
“陛下,若是为与大楚结姻,迫拓拔可汗放弃汗位。鲜卑部落自是……”兵部尚书忽然出列道。
“那拓拔可汗向来不知礼数,过往辱我大楚来使,令我举国蒙羞。而今若是以结姻与汗位供其抉择,无论鲜卑选择如何,都是对我大楚有利。过些时日,待拓拔可汗来到楚京,陛下当面询问,百官再侧,自是可以将其气焰压下,以洗我大楚前耻。”莫妆燕顺着李乾月的心思道。
莫妆燕话语刚尽,已然引得朝堂上一众人在心中暗自唏嘘。
顺了心意,李乾月便道:“且依了莫大人。”
……
退朝后,云平刚出大殿正门,正欲前行却被刘泠然一把拖到了一侧。
见着远处一群官员阿谀奉承着莫妆燕,刘泠然冷眼鄙夷,不屑地道:“溜须拍马的浑事,她做得也真漂亮!”
本以为是有什么要紧之事,云平见刘泠然只是发泄对莫妆燕的不满,便摆手道:“且随她去吧!这种人,不值得耗上我们的时间。”
“她仗着莫后爹受宠,处处合着母皇的意思办事,长此以往,岂不教她反了天!莫妆燕这厮,在朝堂之上根本留不得!”刘泠然忿忿不平,忽然瞥了眼云平,“平儿,今日你在朝堂之上一言不发,是怎的了?”
且将周身衣物打点了一番,云平淡然地扫了那大殿一眼,平静地道:“如今陛下虽面上仍待我如往昔,实则她对我定是满怀戒心。我何必多言,让人挑了错处。”
“纵是今非昔比,你不还有我吗?”刘泠然忽然笑着挽上了她,“昨日那个新伺君入宫,我瞧着那人举止得体,面容姣好,另有一副好嗓音,自是不赖。不出几日,莫后爹估计就要抓不住母皇的心了。到那时,我倒要看看莫妆燕她能如何!”
“泉伺君得陛下一见倾心,日后定是后宫中举足轻重之人。时辰也不早了,今日我且约了张大人,不便在宫中多留。”云平推了推刘泠然,“狐狸,我回京多时,事务繁忙。且代我向齐公子问候,聊表心意,可好?”
不禁笑了笑,刘泠然松开云平,“你呀,枉费人家当初那样费心伺候你,你竟把人家给忘了。好了好了,我回府告诉他便是,他倒也颇为关心你的身子。”
淡淡笑了笑,云平随她便一同向宫门行去。
狐狸,你要我如何开口,如今我回朝只不过是为了助我母亲成就大业。而我母亲最想要置于死地的人,是你的母亲……
直到各自来到各自的车边,云平放慢了一步,只等刘泠然乘车离去,云平才欲上车。可是忽然间,一个陌生的人来到了车畔,递与云平一张字条。
且将字条收于袖中,云平匆忙上了车。
坐在车上,她徐徐取出字条,只见上面以娟秀的字体写道:
京城未宣楼,张某静候。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六十八章 未宣未宣
由着伺人替自己褪去官服,云平换上便装,稍稍打理起了头发。
坐到铜镜前,她仍觉得有些不妥,便拿起眉笔稍稍补了补眉色,又将唇脂重新点了一遍。又觉得不足,云平索性打开数年不曾用过的胭脂,便要涂上。
“我倒是觉得,大人涂了胭脂,便如寻常俗女一般,失了灵性。”司空袭倾忽然闯进门来,见着云平握着胭脂盒,便笑着连忙制止。
白了司空袭倾一眼,云平搁下胭脂盒,仔细打量起了铜镜中的自己,“你们都下去吧!”
见云平专门遣走伺人,司空袭倾便游移到了云平身后,埋头便看向了铜镜,“打扮成这样,是去何处会佳人?”
“何必用会,凭我的容貌,不比去招引,佳人便已然在身侧了。”云平见指尖搭在了司空袭倾的手背上,看着铜镜中他的倒影道:“待会儿你且随我一同出府。今日我们有位贵客有待相见。”
司空袭倾骤然笑着俯下身,在她耳边道:“妻主心情不错,朝中能得妻主如此慎重却又心喜之人,必然是张蝉大人,对吗?”
侧眸瞥向他,云平见他的唇离自己那般近,便凑上去轻吻了一下,随后站起了身,“旧日张大人救了我一命,我怎可不慎重。听早年司空大人与张大人也是熟识,不若今日你也一同前往?”
“若是妻主行至何处身侧都带着面首,自是会惹人非议。今日你且自行前往便是。”司空袭倾微微笑了笑,便向一侧走去。
直至云平乘车离府,司空袭倾才回到屋里,起身且将桌上的那只锦盒打开来。见其内有着一张字条,司空袭倾不由得有些惶恐。
……
身着深紫纹鹤长衫,发上束白玉冠,仅作昔日寻常的打扮。司空袭倾且以真容示之,按着字条寻到了未宣楼,另吩咐亭蕖先行入楼查探。
只待片刻后亭蕖与庞七询一并下了楼来,司空袭倾见庞七询便是那日交予自己锦盒的伺人,自然知晓此时莫明空已然在这楼上等候了。
带着亭蕖与庞七询一并上了二楼雅间,庞七询举止皆轻,恭敬地便替司空袭倾开了门。
跨入门内,见雅间之内正独坐着一位玄衣男子,司空袭倾便抱拳淡笑道:“参见帝君。”
庞七询合上了门,来到莫明空身后,轻声道:“主子,小的方才打听过,此时张大人和云大人正在对面的雅间交谈。”
点点头,莫明空搁下手中的酒杯,抬眸间不禁一笑,“得见公子真容,果真让本君大开眼界。天下间,竟有公子这般足以令男子动心的容貌。”
“帝君谬赞,只不过是副双亲赐予的皮囊,过些年月便会衰去。袭倾自然不及帝君洪福,得以登临一国之君。”司空袭倾说着客套话,上前了几步。
莫明空见他举止皆得体,便又道:“既是今日在外,亦是无须过多礼数。司空公子,请坐。七询,替公子斟酒。”
仍有些许不安,司空袭倾生平第一次这样细细打量着莫明空,只觉得他比一年前倒是更加染了天家的威严。能从冷宫中重新复宠,并登临帝君之位的男子,自是不寻常。
坐在莫明空的对面,司空袭倾直了直身子,便唤亭蕖前去替莫明空斟酒,以做还礼。
“七询,你且带着亭蕖公子在楼下细心瞧着,若是有异样,便快些告知与本君。今日行得匆忙,你多留心。”莫明空侧眸又看向了庞七询。
点点头,庞七询向亭蕖使了使眼色。
仍有些不放心,亭蕖看向司空袭倾,见司空袭倾也冲他点了点头,他便跟着庞七询去了。
门重新被合上,屋内霎时静了下来。
饮下一杯酒,莫明空便避袖给自己倒酒,“如今妻主就在对面的雅间,本君却只得坐在此处,独自饮酒消愁。”
“张大人有意帮衬妻主,若是帝君此番见过妻主,自是无碍。”司空袭倾话刚出口,觉得不妥,便又改口道:“云大人与帝君多年情深,袭倾不敢妄言。”
自嘲地笑了笑,莫明空又将一杯酒吞下,摆手道:“理应改口的人是本君,并非司空公子。如今,本君亦有何面目见妻主……”
“不知帝君是为何意?”司空袭倾不禁问道。
搁下酒杯,莫明空缓缓起了身,却晃着身子扶上了桌沿。不免有些微醺,莫明空看向司空袭倾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多年来得陛下垂爱,本君之心冥冥中已然归属于陛下。只是本君依稀无法忘怀妻主之情,此番约见公子,本君只是想要晓得……是什么样的男子,可以值得妻主倾心。司空公子并未池中之物,妻主自幼孤苦,日后劳烦公子多加照顾妻主。本君……感激不尽。”
连忙起身,司空袭倾恭谨道:“帝君言重。”
摆摆手,莫明空示意他坐下,随后便向门边走去,“今日本君暗自出宫,不宜久留。公子且停留片刻,与妻主一并回府罢。本君先行离去,后会有期。”
不等司空袭倾开口,莫明空已然匆匆出了门,转眼间便无了踪影。
慌忙之中,司空袭倾推开门顺着走廊望去,却见四下已空。
对面雅间的门骤然被推开来,云平一眼见着司空袭倾站在走廊中,竟被吓得不轻,“你怎么在此处?”
“我……”
“公子,方才庞总管随帝君回宫……!”亭蕖匆匆跑来,见着云平竟颤抖地瘫倒在地。
云平觉得事有古怪,又见司空袭倾打扮得如此郑重,又以真容示人,想来他竟也是在此处会客!
没有直接问司空袭倾,云平直接看向亭蕖,“方才你们家公子见了何人!”
“没,没,没有……”亭蕖匆匆起身,躲到了司空袭倾的身后。
心底一沉,司空袭倾暗自叹息,指指那边道:“你且去追吧,帝君刚下楼,此时定然还未行远。”
大惊失色地看向走廊那边的楼梯口,许久后,云平终是缓过了神,只淡然地道:“且由他去罢。袭倾,快来见过张蝉大人。”
不曾想到云平竟这般平静,司空袭倾顺着屋内望去,见张蝉一直打量着自己,他便径自进屋向张蝉抱拳见礼。
重新回到桌前,云平命亭蕖合上门,这才笑着挽起司空袭倾的手,笑言道:“这位便是司空大人之幼子。”
打量了一番司空袭倾,张蝉不禁笑道:“玉钦……不不不,袭倾的爹爹当年也是在京中名噪一时的才子。想不到他和媛开的孩子,竟生得了这般的容貌。”
“幼时曾在府中见过大人,如今大人依旧风姿不减当年。袭倾替大人斟酒。”司空袭倾走上前便提起了酒壶,亲给张蝉倒酒,又笑着看了一眼云平。
很是满意司空袭倾的言谈举止,张蝉饮下那酒,便道:“若是此番清王登临天下,世女亦然功不可没。奈何如今承着郡主之躯,却在陛下面前为臣为奴,倒是委屈了世女。”
见张蝉已然对云平改口,司空袭倾自是知晓其中一切,只坐在云平身侧便不言语。
云平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