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借其聊表寂寞罢了。若是陛下不悦,微臣便……”
想起旧日里的事,李乾月不禁叹道:“也罢,年纪到了,是该成家了。这伺人,朕且送与你做了面首,你莫要与他名分便是。回到京中,朕再替你斟酌一番,寻个世家的少爷嫁与你,也不辱你身上流的血。”
“陛下,微臣仅是孤女,母父不详。只怕微臣之血,污了那世家血脉。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微臣甘愿一世不立正夫。”不愿李乾月赐婚,云平便连忙劝阻。
面上染了些许愁意,李乾月看向云平,轻声道:“莫要作贱自己,你身上的血,在朕眼里,自是比旁人要来得金贵。今日你也跪累了,且退下吧。”
向她行过礼后,云平默然转身向门外走去。
……
一场秋雨已然将深秋的悲色挥洒得淋漓,雨后天久久未晴,更是增添了些许人们心中的愁意。原本平整的官道已然泥泞不堪,零星几匹快马驰过,且将泥水溅得四处皆是。
怀着那莫名的哀伤,云平拥着高灵的身子,静静地凝视着窗外的世界。
这辆马车,随着那浩浩荡荡的车队,正一步步地向那个叫做京城的地方靠拢。十余年前的深秋,自己便是随着狐狸乘着一辆小小的马车,行进在泥泞的官道上,满心期待地向京城赶去。那时,明明白日要练功,夜里要读书,日子过得辛苦,倒也不乏乐趣。小小的眸子中都是对未来的憧憬,总觉得只要到了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
转眼间,自己已然成人,倒也得到了自己当初想要的一切。可是日子还在继续,自己却一日都不曾再有过幼时的快乐。
原来,自己竟一直都身不由己……
“既然都要回家了,你还在想些什么?”司空袭倾见云平在发愣,便动手轻轻晃了晃她的肩,“云平?平儿?平平?”
云平依旧失神地望着窗外,竟如被抽去灵魂的木偶。
将脸贴到了她的面颊边,司空袭倾拨弄着她的鬓角戏谑道:“绝色大美人儿?”
猛地回过神,云平侧眸瞪向司空袭倾,却才发现二人的唇竟离得这样近。
支开身子,司空袭倾笑着在高灵的身边坐下,扯扯高灵的衣袖,指着云平道:“我倒是少见这般自恋的女子。”
抬头看看云平,又看看司空袭倾,高灵不禁嘟起嘴,蹙眉道:“司空大叔,当心平娘亲生气打你……”
“等等,你个小丫头唤我什么?”司空袭倾顿时来了精神。
高灵翻了个白眼,便道:“司空大叔现在是平娘亲的面首,我自然要改口唤你为大叔咯。”
听见“面首”二字,司空袭倾便气不打一处来。
忽然间轻声笑了出来,云平挽过高灵,看向他道“倒也无碍,这正夫的位子给你留着便是了。无奈陛下要赐你做我的面首,你且将就将就。”
背靠着窗框,他似是感慨地仰天直叹,“这下好了,竟由正夫沦落成了一个没名分的男宠。倒是多谢谢你的好陛下,我代司空家列祖列宗谢她。”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随意地请出你们家列祖列宗?终日把列祖列宗挂在口畔,也不知是陛下得罪了你的列祖列宗,还是你的列祖列宗得罪了你!”云平白了他一眼,正欲重新看向窗外,却不由得发觉高灵正盯着自己。
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高灵骤然抿嘴一笑。
轻戳她的额头,云平俯身便柔声埋怨道:“也不知你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坐起身,高灵一把抓上云平的手,又抓起了司空袭倾的手。咧开一口小白牙,欢颜下的她,将二人的手搭在了一处,随后又将自己的手搁在了上面。
皆是一愣,二人茫然地看着高灵,一言不发。
“从今日起,你们便是灵儿的双亲,我们一家三口永远不分开。好吗?娘亲……司空大叔?”高灵看看云平,又看看司空袭倾。
脸色被气得发绿,司空袭倾沉下眸子,一把揪过高灵的胳膊,似是较真地瞪着她道:“凭什么她升为了娘亲,我还是我的司空大叔?快改口,唤爹爹!”
“毕竟司空大叔最近只是娘亲的面首,这礼教不能乱嘛……”尴尬地一笑,高灵便抽身躲到了云平的身后。
司空袭倾干瞪着高灵,似是咬牙道:“到底是妻主一手带大的丫头,跟妻主说话时的语气都这般相似。丫头你且等着,日后了却这桩子事,我便日日让你喊我百遍爹爹!”
“好了好了,你倒是心急,这会子便想做爹爹了。你们且先坐下,当心车子不稳,若是翻了去,伤的可不止你们自己。”云平面上虽仍平静,但心中尽是暖意。
方才只那样稍纵即逝的一瞬,她竟尝到了久违的温暖。那种来自亲情的温度,是她多年来遥不可及的一个梦。
一连行进了多日,日日都有武将快马面见李乾月议事。李乾月每每都避开云平,云平倒也知晓此番想要博取李乾月的信任需要从长计议。近日清昭大军遭袭节节败退,云平自是无可奈何,只得故作无事地继续随驾回京。却也不知前路等着自己的,又为何物!
……
浩浩荡荡的车队进入宫门后便分做两流,搬运着杂物的车子行去了偏路,而李乾月乘坐的马车径直由正门玄光门而入。
主殿门畔早已跪满了后宫诸位皇君,以及宫内的诸位皇女皇子。而主殿外两侧也跪满了旁的皇亲国戚,及其亲信家眷。
鸣鞭三响后,李乾月在伺人的搀扶下,缓缓登着朱梯下了车。
众人皆俯身叩首,齐齐唤道:“恭迎吾皇归朝,万岁万万岁……”
其声势浩大,自是世间无可比拟。余音久久不曾断绝,只回荡在这天际,震人心神,奋人精气。天际又如金凤傲然飞舞与天地间,昂首高声吟啸不绝。
趁着李乾月向正殿的门前走去,云平牵着高灵匆匆下了车。
司空袭倾借着那张假脸,默默地跟在二人身后下了车,却又不禁抬头远远眺望了下前方。这皇帝回宫的阵仗,倒也算是声势浩大得少见。
因不曾见过这样的场面,高灵直往云平身后缩。云平面上强撑着从容,手底下却做手势让高灵不要胡闹。
定了定神,高灵直起身子,学着云平有模有样地踩上红毯,甚是端庄高雅地徐步迈进。虽与云平几步之遥,在这深秋时节,她却仍出了一身冷汗。
无奈间,司空袭倾只得继续扮演着伺人,躬身埋首地跟上了二人。
来到正殿门前,李乾月缓缓转过身来,高声道:“平身!”
“谢皇上!”跪地的众人齐声谢道。
夹杂在众皇女中的刘泠然晃动了一番身子,迫不及待便想要与云平照面。但碍于此处人多眼杂,她权衡了半晌,还是作罢了。
这时,偏殿中徐步走出来一位身着玄色朱底纹金龙袍的男子。他昂首阔步来到了李乾月身边,周身尽是道不尽的威仪。低头看向李乾月的双眸,他只轻轻挽上她的手,便沉着嗓子道:“没事便好。”
怅然望着那男子,云平微微颤了一下,竟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站在云平身后,司空袭倾默默打量着那男子,不由得在心间暗自佩服此人给予人的气势。那眸中锐利之色,并非是池中之物。
他见云平已然流露出异样,便上前一步,抵住了云平将要倒下的身子。紧紧在袖中扣上她的手,司空袭倾小声道:“无碍,有我在。”
侧眸看了他一眼,云平稍稍平复,便重新直起身来。
“娘亲,你怎么了?”高灵忽然开口问道。
这声音不大不小,却正正被一旁的莫明空听入了耳。
顺着声音望去,莫明空不禁与云平对眸而望。沉默了半晌,他只淡笑着道:“此番回京复位,云御司自当要尽心为陛下效力。”
轻轻松开袖中的手,云平福身见礼道:“帝君教诲甚是。”
“明空,有劳你多日为国事操劳。今日朕且在宫中大摆宴席,与你共饮,只当朕这几日偷闲的过失。来人,摆驾容华殿!”李乾月特意拥上莫明空的后背,不瞧云平一眼,便与他并肩而去。
周遭的亲贵皆惶恐地跟了过去,渐渐地,正殿前,仅仅剩下了云平等几人。
因四下无人,刘泠然难以掩盖喜色,一股脑便冲上去将云平拥入怀中,直大笑道:“你可算是回来了!今日之后,我们又可以回到过去那般……对了对了,今夜我便去你的府上寻你下棋!平儿,可算盼回来你了!”
生硬地干笑了片刻,云平看了看一旁被刘泠然骇到的高灵,尴尬地道:“狐狸,好了好了,你这举止若是被人瞧了去,哪里还落得下什么皇女的威仪呢!”
只是笑了笑,刘泠然自顾自地央着她向一旁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六十六章 物是人非
久未来到御花园中,云平一时感触,望着昔日熟识的景致,心中极为复杂。
挽着云平行进在园中小径上,刘泠然面上的笑意从未退却。忽然间,她发现高灵一直在盯着自己,便玩性大发,看向高灵道:“我又不会把你娘吃了,再看我,我就……”
“狐狸姨娘饶命啊!”高灵连忙捂上双眼,侧过身去,“灵儿什么也没看见!”
愣了半晌,刘泠然扯扯云平,纳闷道:“你教的?”
不禁笑了笑,云平牵起高灵的手,侧眸道:“在路上,灵儿觉得乏闷,便缠着我讲些京城中的事。我只告诉她,进京后准有一个疯癫的女子来逗弄她,见到那女子,便直接唤‘狐狸姨娘’便是了。”
“瞧瞧,瞧瞧,平儿的口才越发得好了。这些年你在外面也不知遇上了那路的仙人,终于把你那清冷的性子给治好了。”刘泠然不禁捏上了云平的下巴,将朱唇凑近,做出了一副要一吻芳泽的架势。
谁知高灵忽然震惊,连忙扯开云平,又看向身后的司空袭倾,“大叔,狐狸姨娘要与你抢娘亲啊!”
被这一句话逗得失声笑出,云平拨开刘泠然的脸,拉过高灵道:“这只狐狸已经成家了,她抢我做什么。再者,我怎会瞧得上她?”
“平儿,好歹我如今混了个皇女当着,我容貌也不差,你怎的就嫌弃我了?”一胳膊将云平的脖颈勾了过来,刘泠然又将唇贴近了云平。
努力推开刘泠然,云平打趣道:“今日御花园人多,莫要与人瞧了去。我们私下在府里玩玩便是,若传入陛下耳中,此事非同小可。”
干咳了两声,司空袭倾背着手便独自向前行去,满脸尽是不屑。
高灵见他离去,便连忙追了过去。
刘泠然怔然看着司空袭倾的背影,不由得叹道:“你们家的男宠,还真……独特。原来你喜欢这种不知礼数的男子,回头我且送一打男宠与了你。”
原本前行了几步,听见刘泠然的话,司空袭倾怒火中烧,竟恨不得将刘泠然手刃。
高灵也不知出了什么事,见他面色越发不好,只扯着他的衣角道:“大叔,没事的,娘亲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你虽然年纪大了,比起那些年少的面首稍稍逊色,但……但娘亲只喜欢你一个男宠,真的,灵儿说真的。虽然你脾气不好,性子又差,人品一般,娘亲还时常念叨你吝啬,人贱……”
拳头一点点地握紧,司空袭倾行在秋风之中,周身尽是无比凄凉之色。
倒是将高灵的话都听了去,刘泠然不由得拍拍云平的肩,直言道:“果真江山代有才人出,这丫头长大定要胜过当年的我。不行不行,她还缺义母吗?我想收了她。”
“收?你想收妖,就先把你自己这只狐妖收去罢!”云平抖开她的手,笑意却不曾褪去。
二人又说笑了一阵,只听一队脚步声经过。循声望去,云平见恰好一队御林军巡逻经过此处。不经意间,她正欲转身,却又见着队伍的前面走着一个瘦弱的女子。
铠甲将这弱不禁风的女子压得险些喘不过气,比起旁人那般精壮,这女子走在队列前竟是这般刺眼。
忽然间,那女子脚下一滑摔倒在地。顿时,惹得周围所有人都失声大笑。
御林军总侍卫长提着佩刀碰巧经过,一眼见着此景,便连忙冲了过去,大喝道:“莫要在此处丢人现眼了,快些起来!”
瘦弱的女子缓缓起了身,却又被总长狠狠一拍。
总长提起女子的衣领,大笑着道:“你这种书生,来御林军只会拖人后腿。不知所谓的废物,连巡逻都不会,你娘怎么把你生得这般无能!你说你,活着就只会浪费宫里的奉银……”
女子瞪了总长一眼,紧咬着双唇,却一言不发。
一时火气上来,总长狠狠地甩开她,直指着她的脸便道:“你以为安流火还能帮你?她如今不过是条丧家之犬,官位比本大人还要低。你若是再瞪本大人,本大人便将你逐出皇宫,叫你在京城亦无立足之处!”
“士可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