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息怒。莫大人她讨好陛下,不过是想巩固莫家在朝中的地位。经了凉秋台一遭,莫家想要稳固,只有……只有靠外戚……”越说到后面,庞七询自己倒也没了底气。
不禁冷笑了声,莫明空侧首回眸,“若真是为了莫家,她便应惜着莫家人的颜面。瞧她那副嘴脸,多么像陛下身边的一条求荣的狗。今日她迟迟不归,也不知又想如何讨好陛下。”
“主子,您……莫大人毕竟是您的三姐,这……这……”
“本君复位数月来,她便在人前完全无了分寸。凡事皆借口以本君的名义,也不知在外做了多少歹事。小人得势的腌臜模样,叫本君如何在人前立威!陛下一心提拔她,长久下去,大楚的江山到底还要不要了!”莫明空不禁怒喝了出来,扬袖便大指帐外。
庞七询顺着望去,见李乾月来到了帐门外,便连忙跪倒行礼。
莫明空转身见李乾月进帐,倒也没有行礼,反倒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一言不吭。
“什么事惹得你生这样大的火气?”李乾月刚行了一步,便道:“七询,你且先行退下。”
庞七询不放心地望了莫明空一眼,便匆匆离开了帐子。
李乾月来到莫明空身边,见他面上怒色仍未褪去,便道:“莫非是生朕的气?”
“臣伺不敢!”莫明空瞥下一句,便将头别了过去。
李乾月走到他面前,牵起他的手,柔声道:“朕在帐外都听到了,你还说不是?”
低头对上李乾月的眸子,莫明空面色极为凝重,“乾月,莫妆燕那厮用不得。不是我为了给莫家避嫌,而是……而是自幼,我对她的秉性再清楚不过。你这样重用她,日后大楚江山,恐也要毁在她的手上。”
“那日接你回容华殿时,朕第一眼见着她,便觉得这人的确可用。只要能为朕做事,哪怕品行恶劣又何妨。明空,难得出宫一次。动这样大的肝火,只为了个寻常的臣子,又是何必呢?”李乾月耐心规劝着,却不禁笑了出来,“以前倒是少见你生气的模样,你生气时,周身尽是帝君慑人的威仪,倒是也骇到了朕呢。”
“莫要拿臣伺取笑了!”莫明空面色一横,再次别过了脑袋。
帐外忽然响起通传声,只言道:“陛下,陈大人捕到了难得一见的珍禽九朱天雀,诸位大人皆请您与帝君前去观赏。”
“臣伺不胜酒力,稍事歇息,恕不能奉陪了。”莫明空当即推辞道。
李乾月也知他并无心思赏什么珍禽,便独自一人出了帐子。
只见着李乾月离去,半晌过去,莫明空重新将庞七询唤了进来。
莫明空眸中尽是凶光,这少有的场面,倒是让庞七询十分不安。今日动这样大的肝火,只是因昨日李乾月又给莫明空的三姐升了官。那人在李乾月面前巧舌如簧,虽未曾做些什么实事,但却靠着一张嘴如此平步青云。一连三个月,莫妆燕竟借此连升三级。如今那个二品官的位子,在莫明空眼中是那样刺眼。
何德何能!她何德何能这样借着自己的帝君之位攀上高位!
发觉庞七询屏息敛容,似乎是怕极了自己。莫明空只好稍稍放柔了语气,他走到桌前端起茶杯微微抿了口,便坐了下来。
庞七询见状连忙迎过去伺候,却被莫明空扬手制止。
“七询,你去瞧瞧,看莫妆燕可否回营。若是她回来,你便传她来见本君。”莫明空若有所思地饮着茶,却不由得瞅见了庞七询那满脸古怪的表情。
庞七询面上尽是焦急之色,他听闻莫明空要传召莫妆燕,竟吓得脸色煞白。
愣了片刻,庞七询便匆匆出了帐子,步子极乱。
将茶杯搁下,莫明空的思绪不由得又回到了数月之前。
那一日,夜里大雨过后,天蒙蒙亮,刚推开窗子,他便见着李乾月带着一众伺人来到了凉秋台。伺人们端着华服金冠,忙不迭地替他熟悉打扮。李乾月更是笑意满面地站在一侧,陪着他谈些趣事,以打发时间。
随着李乾月乘肩舆回到久别的容华殿,他刚进屋,便嗅到了满屋的紫荆花香气。那是他素来最喜的味道,宫中之人却无人知晓。而那桌上,也码放着他入宫前喜食的各色小食。多年未见,竟是这般亲切。
他正欲询问之时,却只见莫妆燕痛哭着走了进来,跪地便叩首道:“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啊!帝君终于……”
“三姐?”莫明空不由得唤道。
李乾月上前牵上莫明空的手,一时竟也有些感触,“这是朕的意思。朕差人去莫府询问你旧日的喜好,莫妆燕她闻言便在民间买了一众你所喜欢的物件,不辞辛劳地亲自运送入宫。你多年不与家人相见,朕便让她来到了此处,且让你们姐弟叙旧。”
心里很不是滋味,莫明空看了地上莫妆燕一眼,又重新看向李乾月。话到嘴边,他还是咽了下去。
稍稍叹息,他道:“罢了,乾……多谢陛下费心。”莫明空暗自瞪了莫妆燕一眼,不再言语,也不敢再在人前显露出什么异色。
在府中时,他并不与莫妆燕熟络。但他亦然从旁人那里听闻,莫妆燕擅自拿府里的银子去外面放利,平日她缺了银子,只会处处榨家里的银子。更有腊八那日,她欺莫明空是男子,不理世事,竟私自扣下了分给他那一房的份银。
平白无故做出这样看似感人的事,她所要图求的,不就是那么一官半职吗?
莫明空自感凄凉,扬扬手道:“陛下,政事繁多,臣伺还是同陛下去处理政务吧。这闲话家常的事,臣伺倒也不必了。”
“难得明空替朕着想,随朕一同上朝去吧!”李乾月紧紧挽着他,便携着他一同出了容华殿。莫妆燕立刻叩首行礼送行。
……
回过神来,莫明空闻声,便见着莫妆燕由帐外走了进来。
今日她身着一件枣红绣兰对襟长袍,自是神采奕奕。大步来到莫明空身边,莫妆燕不由得笑道:“明空,有什么事寻三姐来?”
怒目相向,莫明空怒喝:“放肆!本君的名讳也是尔等可唤?”
笑容僵在了面上,莫妆燕只好跪地向他行礼道:“微臣参见帝君主子,主子万福。”
故意让她跪了半晌,莫明空一言不发地在饮茶,足足耗尽了她的心思。
庞七询由帐外端了新茶,瞥了一眼莫妆燕便继续前行。
将一切收在眼里,莫明空缓缓开口道:“臣子,其应有的本分,本君想你自是知晓。你若认为自己一句话便可得势,本君倒也可以一句话便让你失势。有些事,你在心里想想便可,若是做了出来,让莫家列祖列宗蒙羞,可不要怪本君没有提醒你……”
“帝君教诲,微臣谨记。”莫妆燕不禁蹙眉。
一个伺人忽然跑入了帐中,焦急道:“主子!主子!陛下被那蠢物啄伤了!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五十九章 自伤别离
坐在山前草甸上,远望着夕阳,云平静静地靠着司空袭倾的肩,似是许久都不曾这般安逸了。恍惚间,她竟不知不觉地淌出了泪。
临近日暮,山间清冷无比。司空袭倾侧首见她轻合着双眸,便没有言语。
一阵山风扫过云平的面颊,她轻轻张开眼,便除去了外衫,将其披在了司空袭倾的身上,随后又将脸贴上了他的肩,“再坐些时候,我们便回去罢。”
牵上云平冰凉的手,司空袭倾低头轻吻,“妻主,夕阳看过,还有月色可赏,不是么?”
坐起身子,云平不禁笑道:“赏过月色,我们倒不如去那边的山坡,瞧瞧明日的朝阳。”
“那自然也好,再来又可以来此处望着夕阳余晖……”司空袭倾笑着将她冰凉的手放入怀中,用双手温暖着她。
一瞬间的温热,竟让云平越发得害怕。越是美好的事物,往往都很短暂。
将身上披着的外衫除去,他用外衫紧紧包裹住云平,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只低首柔声道:“你身子尚虚弱,还是不要冻着为好。”
抬头望着他的面颊,云平欲言又止,只轻轻将脸贴上他的胸膛,“袭倾,若我登临天下,掌苍生之生死,该有多好。我便不会再任人宰割,不必逃来此处,不必……不必这样委屈着你。我亦然想要你享尽齐人之福,衣食无忧……”
司空袭倾不由笑道:“鱼与熊掌不可得兼,妻主自是听闻过。纵有了富贵荣华,身居高位,妻主亦是要割舍掉许多事物的。为夫自幼生在世家豪门,对于那些种种,已然厌倦了。下半生,为夫只想与妻主在山间相守……”
心间最柔软的地方被碰触,云平抬起头,轻轻吻上了他的唇。看着他的双眸,云平轻声在他唇边道:“袭倾,此生此世,我亦不愿离你半步。”
“妻主……”他轻唤着,眸中尽是感动。
……
傍晚回到太虚境,二人相偎依着,竟是惹来不少人的注目。
因晚膳的时辰到了,此时大多人都向饭堂涌去。零星几个人远远望着他们二人,自是有道不尽的话语。
并未太在意,二人相互挽着,一同向饭堂走去。
进了屋,寻了处空位,司空袭倾挽着云平的手一同坐下,更是惹来不少人的注意。那些子闲言碎语,已然将饭堂充斥。
过了片刻,白瑰风尘仆仆地带着几个女子进了屋。众人接笑着凑过去,由白瑰那里讨来了自己托她在大楚购买的物件。
坐在桌边,白瑰吞了口水,便皱眉道:“我半年离岛去置办一次东西,这一次可算是太磨人了!你们知道吗?大楚这几个月一直不太平,竟然自个儿内讧,打起来了呢!”
“师姐,每当逢了战事,那些东西的价钱可不就涨了吗?”一女子忽然开口道。
“师姐啊,他们内讧做什么?”
白瑰摆了摆手,直摇头道:“是皇帝的两个妹妹,起初在边疆起兵,短短数月,如今已然快要打到灵州了呢!”
“自家姐妹手足相残?大楚人还真……”
“当年那个叫李乾清的和皇帝争皇位,最后皇帝胜了。隔了二十多年,这样风风火火地打起仗来,倒也是情理中。算了,东西总算买回来了,我且先回房歇歇,你们要的脂粉首饰和其他小玩意都在这儿,自便吧。”说完,白瑰便起身欲离去,可是在跨出门的前一刻,她不禁回头望向了屋里的司空袭倾。
微微向白瑰点头致意,司空袭倾微笑着,并未言语。
瞥了眼他身旁的云平,白瑰叹了口气,便大步出了屋子。
自白瑰走后,云平也缓缓起身,低声言道:“我身子有些乏,先回屋歇歇。晚上我便去寻你,你先用膳吧。”
见云平远去,司空袭倾越发觉得奇怪。隔了半晌,他仍觉得不妥,便悄然跟了过去……
出门后,云平径直跟着白瑰而去。就在白瑰进屋后,她也随着一同进了屋。
白瑰骤然见到云平在此处,不免有些惊讶。
云平轻轻合上门,背贴着门便询问道:“旧日多有得罪,不知白姑娘可否告知云某,如今战事如何?”
轻蔑地瞥了云平一眼,白瑰给自己倒了杯茶,“莫非想要回去帮你主子?”
“还请白姑娘……”
“你的主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知战事如何,只知近日大军越发逼近灵州。你主子秋猎时受了伤,移居灵州上阳行宫。如今去救你主子一命,倒还来得及。”白瑰将茶杯端起,又不禁笑道:“奴才,终究是奴才。”
云平走上前去,正视着白瑰,只是淡笑道:“白姑娘,云某倒也称不起一声‘奴才’,还请姑娘你将这等字眼收好,莫要用于云某之身。”
“哟?有无数双眼睛看你进了我屋,若是你此时杀了我,你也没法活着离开太虚岛。云平,你究竟想怎样?”白瑰起了身,直瞪着她道。
低头浅笑,云平重新抬起头来,看着她,平静地道:“云平只是我的名,我本姓李,乃六王李乾清之嫡长女。此番家母讨伐李乾月,不知可否称得上与我无由?”
指间的茶杯骤然滑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白瑰怔然看着她,半晌一言不发。
云平上前一步,微微向她福身,“我自知你倾慕袭倾,故此,只想请你日后多加照顾他。如今能助母亲称帝的人,只有我。若此时我苟且偷生在此处,日后母亲即使登基已然会被扣上篡位之名。此去,我亦不知自己是生是死。白姑娘若是真心待袭倾,待云平走后,还请白姑娘与他结姻……”
门猛地被人推开,司空袭倾红着眼睛,大喝道:“你终究还是要负我!”
轻轻合上双眸,云平紧攥着拳,缓缓开口道:“是的,我便要负了你,那又如何。”
“你这般执迷不悟,就滚回大楚,做你母亲的好女儿,做你的太女,坐你未来的大楚江山吧!好一个李云平,那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