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颤抖着,男子微一福身,紧咬着唇,似是哽咽道:“谢皇女指点。”
随后,男子转身便急匆匆地向府门外走去,倒也不再追问刘泠然。
只觉得事有古怪,刘泠然猛一转身,却见男子已然离去,不由得有些扫兴。可是想起那男子唇边铁青的胡渣,还有那满脸的倦容,轻易可知他是长途跋涉来到京城,其间毫无闲暇梳洗自己。得知云平已死,他竟立刻哽咽,并不像是有敌意的人。
仍觉得不妥,刘泠然连忙飞身追了上去,直冲出府门……
男子脚步飞快,压低着斗笠行在人群中。
刘泠然慌张地四下张望着,只瞅见一抹白影便连忙追去。可是又一瞬间,白影消失在巷道中。她侧目而望,重新见到了白影,便又追去。
天色已然全暗,远方的灯火渐渐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五十五章 突破重围
躲在丛草间,只见着一个白衣男子点着火折子在草野上寻觅着。刘泠然稍稍敛住呼吸,挪动了几下身子,便又偷偷望了去。
月色下,男子憔悴的模样,着实令人心疼。
那人,竟真的信了自己的话?
随着时间的推移,男子已然孤身苦苦寻觅了大半个时辰。面上的忧愁早已被焦急所替代,只因长时间的劳累,他着实承受不住。索性,他猛地坐在了原野上,只空望着月色下的草丛,静静地发起呆来。
观察了他半晌,忽然察觉夜已然深了,刘泠然便转身想要回到城里去。谁知,她刚迈开一步便踩在了干树枝上。瞬间,此处所有的静谧皆被打破。
“谁!”男子忽然冷声叱问。
委实尴尬,刘泠然只好悻悻地跳出草丛,现身于男子面前,尴尬地问道:“你究竟是云平的什么人,竟这样在乎她的生死?”
缓缓垂下眸子,男子骤然冷笑了一声,“我……是她的夫君。”
乍闻此言,刘泠然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她瞪大眼睛,瞅着这月色下姣好的面容,又想起素日不苟言笑的云平,一种异样的感觉立刻席卷了她的全身。
果真,天底下只有这样的男子,才能入得了平儿的眼,渐渐取代掉自己莫后爹在她心里的地位。
……
清晨,因觉得喉咙干,云平睁眼后便唤着介解语帮自己倒水喝。
也不知是受了何等的风寒,又或是这些日子忧思过度,她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全身的力气正被一点点地抽空着。
喝过水后,她本欲用早膳,可是一时间她又觉得有些困倦,便再度睡了过去。
如今的日子,倒也不过如此,吃与睡,是她唯一可以做的。
直到她再次醒来时,骤然发现刘泠然坐在屋里,睡意便立刻全无,只言道:“你怎么来了?狐狸。”
给自己斟了茶,刘泠然瞥眼看向了她,不禁一笑,“只等着云大小姐睡醒,我再行让解语来收拾细软。我寻到了灵池的所在,今天下午,我便让人送你去码头。那灵池在东海太虚岛的萧山上,沾有仙家灵气,自是可以让你的身子痊愈。”
“狐狸,向来世外之人都是避世的,你又如何……”
门忽然被推开,一男子跨入屋中,徐步来到了云平面前。他打量了她片刻,便坐在了榻边,俯身盯着她的双眼,这才展露笑颜,“果真,还是个活物。”
错愕……云平脸上只剩下了错愕……
不等云平开口,男子便转过身道:“多谢二皇女这些日子对妻主的照料,把妻主她养得白白胖胖,一斤肉倒也没少。”
摆了摆手,刘泠然不禁笑了出来,“我哪里敢少了平儿她一块肉啊,更别说一斤了。司空公子,你们小别胜新婚,且先聚聚,我这外人还是先出去候着了。”说完,刘泠然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云平也不知司空袭倾跟刘泠然说了什么,她连忙辩解道:“狐狸你回来!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我和他没关系!我们没关系啊!狐狸!狐狸!狐……唔!”
司空袭倾俯身用唇堵住了云平的唇,眉眼间却尽是喜色。
盯着熟悉的双眸,云平怅然了许久,竟也忘了此时此刻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略微抬起身,司空袭倾将脸贴在她的面颊边,轻声笑道:“数月不见,妻主安好便是,也不枉为夫的私自外出一趟。此番再回岛,师父定然会责骂。不过师父他向来都是心软的,耐不住旁人规劝几句,他自会出手相救。”
“我已然想通了,不愿再……”
“虽然嘴上不说,可妻主仍是有些自暴自弃的。为夫的已然听闻了妻主的近况,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见妻主受这活罪,为夫倒也实为不忍呢。听二皇女说,狗皇帝已然命安母狗在大楚境内四处寻你的踪迹,凭如今的境况,若是长留在京城二皇女的府邸,自然也是不妥的。倒不如,同为夫回太虚岛要来得好些。”司空袭倾直起身子,缓缓站起,转而隔门唤道:“亭蕖,可以进屋来收拾了!”
她茫然地见着亭蕖进屋,主仆二人都忙着将衣柜中云平的衣服取出,且都极为忙碌,此时她心中也不知是何般的感触。
太虚岛,他果然师承萧山道人。那淮香露难求,自然也只有懂得调配之人,才可以日日都用着这珍宝。萧山道人将药方传给了他,自是当然。且也只有萧山道人那样的世外高人,才可以用几年时间将一个涉世不深的官家少爷,变成如今的天下第一公子。
可是,他那样恨自己,如今莫非是因为得知自己未死,所以继续回来……
察觉云平神色不对,司空袭倾抱着她的衣物,向她靠了靠,“上次你为了给我保命,把药留给了我。为夫的也只是想要知恩图报,且帮妻主这一次。妻主若是疑心,那为夫可跳进楚江中也洗不清啊!”
“罢了,谢谢你,你继续忙吧。”云平抿抿嘴,却仍嗅到了残留下那来自他的香气。
云平忽然对自己那样生分客套,司空袭倾不免有些不适。
几个月前,在醉卿的房间里,他们已然了断了那一层假鸳鸯的关系。可是如今,自己贸然违抗师命出岛,只为了带她回去。她竟对自己开始客气起来,已然无心再与自己斗嘴。难道自己在她那里,始终只是一个陌生的男子?是啊,本就是过客。
不知怎的,司空袭倾心里刺痛了一下。
自己如今,究竟是在做什么!
黄昏时分,上了租来的大船。云平被抬进了船舱中,随后司空袭倾便抽身离开,倒也不再去故意戏谑她了。
船驶入了楚京的运河,一路向东,直直向出海口逼进。
行进了多日,云平倒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只是每日都昏昏沉沉,如同过去几个月一般。加之船舱里本就阴暗,她倒也没有在意何时入夜,何时天亮,脑海中空空如也,倒也不曾容下任何杂念。
夜里,司空袭倾才从甲板上回到船舱。他端着一碟子小菜,和一个馒头,微笑着便来到云平身边,言道:“饿了一天,妻主……”
“舱内可有暗格?”云平忽然开口道。
“依妻主的想法,那安母狗还会搜到船上?”司空袭倾骤然一笑,秉烛便折身来到船舱边,轻轻用竹竿支开了木板窗子。
依稀的海浪声传入云平耳中,外界虽是一片漆黑,但声音错不了。
云平不由得地大惊,“莫非我们已然安全出海?”
“若是按寻常客船的路子,我们如今定然还在内河中。可是这船的上面被码放满了货物,为夫且将其扮作商船,行商船的路子。素来商船的水路更为容易入海,顺流而下,加以帆力,自然要比客路快上几倍。”夜风有些微冷,司空袭倾将窗子重新关上,转身便来到了云平身边,又言道:“今早出海时,依着例子多给了官员些银钱,只当缴了税,另加些疏通。她们查不过来那么多商船,只是看了几眼甲板上的货物,便草草了事了。妻主大可安心。”
不禁冷笑了出来,云平直言道:“你此番救了我,就不怕日后我帮陛下斩草除根吗?”
怔然凝视着他,迟疑了片刻,他淡笑地端起碟子,将一只热乎乎软绵绵的馒头递到了她的唇边,“为夫只是觉得妻主这死法有些太过痛快,私心想着若是救了妻主,日后妻主与那狗皇帝以性命相拼,若是妻主再不慎身亡,自然是死得其所。就这样被安母狗活活地折磨死,倒枉费了妻主一条性命,不是吗?”
锐利的眸光仿佛将他刺穿,云平不语,只是将脸侧到了一旁,“我从未想过要取陛下的性命,你看错人了。”
“有些事,妻主虽心里不惦记,但难免有人替妻主惦记着。既然妻主今日胃口不好,那为夫就不伺候了。妻主且睡罢!”将馒头放回碟子,司空袭倾将饭菜且搁在桌上,随后扫了云平一眼,便缓缓转身向梯子走去。
一连在海上行进了数日,冲进层层雾气中,只待天际一道金光透入,一个虚蒙蒙轮廓便显现在了远处的海面上。
站在桅杆旁,一手提着酒壶,唇边的酒渍未干,司空袭倾不禁抿抿嘴,随后又向远方眺望着,默声不语。
亭蕖收下船帆,回舱里换了件干净的粗布小褂,转而走上甲板询问道:“公子,您莫要多虑了。道长他最心疼您,会帮您救云姑娘的。”
随手将酒坛抛入了大海中,司空袭倾一把用袖子擦上唇角,转而望着远方似是自嘲地道:“当年拜她所赐,我阴差阳错被师姐带到岛上,又为师父所救。如今才回去数月,我便私自出岛,还要将她带回去给师父医治。只怕,并非那么简单……”
“白姑娘自然也会帮着您说话,道长本是善人,不会硬下心来的。”亭蕖见他眉头紧锁,刚劝了一句,剩下的话涌到喉头,却也被他自己给生生咽了下去。
长长吐出一口酒气,司空袭倾捶了一下桅杆,便转身向船舱走去。
临近晌午,雾气尽散。
葱郁的山林将太虚岛上的萧山紧紧包裹,恍然出现在这海面上,太虚岛如同一道慑人的绿幕,给予人无尽的庄严与威迫感。山间仍烟气笼罩,宛如仙境,倒不负这太虚仙岛之名。
船停靠在了山上太虚境的徒儿们搭着的简易码头旁,亭蕖跳下船,忙着去甩铁链栓船,倒也没顾得上旁的事。
将包袱且都打点了一番,司空袭倾来到云平的舱内,见着自己放在云平枕边的馒头仍完好无缺,心中不免有些过意。
云平接连几日不进食,如今又昏睡了过去。他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皱着眉,司空袭倾见亭蕖迟迟不归来,便一咬牙大步迈到床榻边,弯身将云平打横抱了起来。他尽力不如触碰云平的旧伤,将步子放得极轻,随后缓缓上了甲板。
只是刚露出了一双眼睛,司空袭倾还未言语,便见着码头边正有一个穿着白色道袍的女子向此处奔来。随行的还有几个年轻女子,皆是一身道袍,却都容貌清秀姣好。
亭蕖见着司空袭倾亲自将云平抱上来,不免有些惊讶。
甩开眼边凌乱的发丝,司空袭倾沉着面色缓缓下船,行进在码头上,紧闭着双唇。宽大的衣袖灌入了清风,青丝飞散,远观竟如仙人踏云而来一般灵秀动人。
只是当女子们离他几步之遥时,她们瞅见他怀中之人的一瞬间,便纷纷停下了脚步。
只有一个女子仍跑到了他的面前,喘着气道:“刚好我们下山想要到海边,远远见着你的船,可是让我激动坏了。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这些日子你身子可好?对了对了,快点去见师父,他气得……”
“师姐,请你先不要告诉师父我回来了。过上两个时辰,我自会去请罪。”司空袭倾不禁低头看向昏睡过去的云平,“请师姐助我打开灵池的机锁,袭倾感激不尽。”
迟迟地伸出手,白瑰指着云平,怔然地问道:“她……就是那个女人?”
“师姐,请。”司空袭倾正色道。
不禁苦笑了笑,白瑰道:“也罢,错了不止这么一次,我不介意再为你错一次。”顿了顿,她转身看向其他女子:“随我一同上山设阵打开灵池,莫要与人多言!”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五十六章 太虚之境
脑袋昏昏沉沉,总觉得身处在暖流中,身上的伤处皆是不再作痛。她微微张开眼,水气氤氲,暖暖的泉水将她周身包裹着,如母性般呵护。
猛地醒过来,云平长大眼睛,见着自己正置身在一池冒着热气的温泉池中。四周皆是石壁,明亮的烛火跳跃着,向她昭示着此处是一个极大的山洞深处。
池边铺着的玉璧触骨冰彻,在水气间,它们竟齐齐透着一股灵气。
云平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脚虽有了知觉,但仍动弹不得。
石洞的门忽然被移开,云平闻声望去,便见着一个怯生生的白衣女童捧着衣裳走了进来。女童大约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