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安流火转身便向门口走去。
安流火刚离开,庞七询便走了进来,慌张地问道:“主子,安大人她……”
“不过是陛下养的一条狗,她太高估她自己的轻重了。”莫明空白了门口一眼,随后便道:“七询,你去请陛下过来,就说今日本君要奏琴。”
自打入宫后,莫明空便不曾替任何人奏琴。宫中盛传莫明空琴技高超,可就连李乾月都无福一饱耳福,只因莫明空堆了百般的借口去推辞。今日忽然间莫明空提出要为李乾月奏琴,庞七询一听便大惊,但也连忙跨出了门。
见屋内无人,莫明空低头瞅瞅那剪刀,只得无奈地笑了笑,重新将剪刀放回抽屉。
一时间百无聊赖,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信封,也不知安流火又要耍些什么花招丢人现眼了。
信纸被抖开,不经意间仅仅瞥见了那第一行字,莫明空的笑便僵在了脸上……
……
“站住!站住!啊——”朱修桓狠狠扑在了雪地中,扬起一片雪屑。
一拳砸在积雪上,朱修桓吃力地坐起身子,仰头便冲着树上的云平高声道:“寻了三个时辰才找到这么一只野兔,又被我扑空了。平姐姐你身子若是再不好起来,我们恐怕都要饿死在这林子里了。”
抿了抿苍白的唇,云平胸口起伏着,吃力地将身子挪了挪,支起身子道:“我岂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只有靠你一个人了。想来她们的目标是我,你还是一个人出林子去附近的镇子上买东西吃吧。”
“平姐姐,我不是背信弃义的小人!”朱修桓很是不满地反驳道:“我都说了我们家的仇与你无关,我也不恨你了,你如今要我丢下你一个人,我才办不到呢!”
云平不禁干咳了几声,手紧紧抓上树干,她将头探出道:“我一个人在树上不会如何,你这会子且去镇子上买些吃食回来,一来一去,倒也不误事。我待在这里不动,等你回来就是了。我是练功之人,饿上一时半会儿不要紧。你且当心你的身子,朱……朱大小姐!”
见云平仍有心情戏谑自己,朱修桓倒也安了半颗心。
默默怀里的银子,朱修桓道:“平姐姐你且等着,我速去速回!”
哄走了朱修桓,云平重新窝在树枝间,倒也安了心。
如今想要活命,首先要对付的人,竟然都是自己昔日的旧部下。弑神骑由自己一手训练,想要逃脱也不是难事。只是如今自己带伤不便行动,倒成了难题。
因为连日的寒冷和疲惫,云平缓缓合上眸子想要小憩片刻。昔日里高香木赠与的银狐斗篷,如今竟成了云平唯一的慰藉。被斗篷包裹起来,云平只觉得是如此温暖。
过了半个多时辰,林子那头隐隐走来一个带着杏色毡帽,裹着深蓝厚棉袄的女子。那女子年约二十五六,虽周身被衣物裹得臃肿,脚下步伐却很是轻快。她背着包袱满面笑容地向前走着,可忽然间却又停下了脚步。
她远远瞧着有几个獐头鼠目的女子正争相爬着一棵树,心头一紧,便又发现树上正有个熟睡的女子。那女子身上裹着一张价值不菲的银狐皮,想来怕是过路的商人,临时寻了树上歇息罢了。
女子连忙大喊道:“树上的那个,你醒醒啊!”
闻声云平倒是没有苏醒,反倒是那几个獐头鼠目的人齐齐看向这边的女子,个个都目露凶光,仿佛是要将那女子活吞了一般。
只见其中一人拔出匕首,步步向这女子逼近。其他几个人继续试图去爬上那树,倒也无暇再理会这女子。
“树上的那个,你倒是醒来啊!”女子用了更大的力气去吼,眼见着匕首逼近,女子随手便抓起地上的雪,一把掷向那来人的眼睛。
来人及时合上眼,狠狠便冲上前去想要一刀了结这女子。不料女子死死抓上来人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与之抗衡。
感受到了树的微微摇晃,云平忽然间惊醒,却瞧见身下竟有几名女子想要上树。
吃痛地挪了挪身子,云平咬紧牙关掏出玄铁叶丢向了身下女子的手腕。女子骤然落地,痛得大喊了起来。
见状,几名女子咬牙切齿地便要上树去拽下云平。
云平见来人并不是弑神骑中人,也没了杀意,便掏出随身带的毒粉,自那些女子的头顶洒下。那些女子们纷纷落地,皆在地上打起滚来。
方才似乎隐约听闻有人在唤自己,云平正纳闷着,恰好见到远处正有两个女子在厮打。只是一时间,云平自己倒也分不清是谁方才好心唤自己,谁又是树下人的同伙。
只见那穿着深蓝棉袄的女子吃力地冲着云平喊道:“树上的,你愣着干什么,快来帮忙啊!这厮想要我的命啊!”
“多管闲事的东西!”持刀女子咒骂了一句,更拼命地想要刺向那女子。
换做是从前,云平倒也无暇去理会那人。只是如今也不知怎的,她竟觉得那女子像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忍着伤痛跳下树,云平纵身便跃到了二人身侧。她一掌便劈昏了持刀女子,见那女子倒地,她这才吃痛地捂上肩膀,喘起了粗气。
坐倒在雪地中,云平额角渗出了冷汗,她抬头看向了那好心救自己的女子,“多谢你好心提醒,竟也让你险些丢了命。”
“你……你长得真眼熟……”女子失神地看向云平的脸,竟脱口而出这一番话。
云平见那女子的右襟在上,不由得皱眉道:“你是留廷汗人还是鲜卑人?”
被云平这么一问,女子只是平静地蹲下道:“我叫乌笛,姓步陆孤,是鲜卑人。”直视了云平的脸许久,她忽然拍上了额头,“就说嘛,你的眼睛跟我娘太像了。”
干咳了几声,云平不由得地皱眉道:“你们鲜卑人,难道也管自己母亲叫‘娘’?”
摆了摆手,女子不在意地解释道:“我娘是楚人,你瞧我跟你们楚国多么有缘。”女子又将脸凑近了云平,笑着指着自己的脸道:“你瞧你瞧,我长得多‘楚’!”
听着古怪的“汉语”,云平倒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点头算是应了她。
“嘿!你是经商的吗?看你这一身绸缎,你挺有钱的吧!我刚好要回松营,身上没钱了,能不能借你点银子用用?”乌笛说完,为表示友好象征性地搭上了云平的肩膀。
吃痛地皱起眉头,云平哑着嗓子道:“我肩上有伤,你……轻点。”
抽回手,乌笛点点头,扑闪着大眼睛满脸期待地看向了云平。
“平姐姐!平姐姐你在哪……啊!”一声尖叫由云平身后远处袭来。
朱修桓随手扔下包子,大步跑向了云平这里,“你不要杀平姐姐!”
乌笛眨眨眼睛,看看朱修桓,又看看云平,微笑着摊开了手,“倒是快借我啊!”
从腰间摘下钱袋,云平掏出一锭银子,搁在了乌笛的手上。她侧脸看向慌张赶来的朱修桓,喘着粗气道:“修桓,你……你做什么?”
见乌笛和云平离得这样近,乌笛面上皆是笑意,想来倒是自己想错了。朱修桓尴尬地放慢步子,只得来到二人面前道:“还是去雪地里把包子捡起来好了,虚惊一场。”
“你方才说的是与鲜卑交界的那个松营县吗?”云平忽然间回味道。
乌笛点点头,只顾着去“观赏”手心里躺着的银子了。
思索了一番,云平抬头看向朱修桓,“松营县想来也算是大楚境内朝廷势力最弱的地方之一了,只不过那地方有些偏僻。修桓,你日后还打算跟着我吗?”
“瞧平姐姐的意思,是想在那个地方落户。那个地方朝廷控制少,我倒是觉得去了那里也很是安心呢。平姐姐,以后你去哪里我便跟去哪里!”朱修桓不禁笑了笑,也蹲下了身子。
云平重新看向乌笛,又从身上掏出一张银票,“步陆孤姑娘,可否替我们姐妹二人引路,我们三人一同去松营县可好?”
连连摆了摆手,乌笛笑着将银票推到一边,转而拍拍胸脯道:“叫我名字就好,我可没你们楚人那么多礼节。不过是一同上路罢了,我拿你那么多银子做什么。你方才借我银子,我倒是还没谢你呢。得了得了!”忽然间顿了顿,乌笛看看朱修桓,又看向云平,“方才听你们的话,你们两个外乡人是想在松营久住吗?”
云平点了点头,“有何不妥吗?”
“别说我骗人,松营一直是楚人和鲜卑相抗衡的地方,两族的人混在一起,没有人照应,外乡人都是住不久的。我看这样,干脆你们跟我回家,熟悉一段时间以后,你们再搬去外面住得了。”乌笛说话时眉飞色舞,满面自信,丝毫没有大楚女子那般的谦逊与儒雅。
朱修桓扶起云平,环顾了一番四周,“这位姑娘,林子外面有坏人想要杀我姐姐,你可有办法助我们走出这里?”
乌笛瞥向云平,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一定是被坏人袭击才受了伤!不过说真的,你这人太过招摇了,既然出门在外就应该收敛一些,穿这么好的衣服,一看就像有钱人。贼匪不劫你劫谁啊!”
想来乌笛会错了意,朱修桓正要去反驳,云平却按下朱修桓的手,抢先道:“我们姐妹二人不曾出过远门,路上马车被贼匪拦下,随从都被杀了干净。方才修桓她抽身去寻些吃食,若不是得乌笛你相救,我如今怕是早已没命了。”
听见云平那样的感谢,乌笛脸上竟洋洋得意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二十五章 娘亲?
朱修桓与云平皆换上了乌笛包袱里的旧棉袄,且将从高家带来的衣服都重新包了起来。一行三人只装作乡下普通的过路人,故意哼着小调有说有笑地走出了树林,竟就这样混淆了四周弑神骑的警觉。
虽说乌笛思想简单,关键时刻竟是她无意间救了二人。
来到最近的城镇上,朱修桓帮着云平买了药,随后又雇了车来。担心事有多变,云平便央着朱修桓多雇了辆车,出城后两辆车便分道扬镳以分散眼线的注意。
重新上过药后,云平倚靠在软枕上,轻轻合上眸子打算歇息一会儿。
朱修桓翻着包袱,忽然间直起了身子,怔然地看向云平,“平姐姐,带来的茶叶我没找到,可是……这包袱里多出了这个玩意……”
闻声睁开眼,云平恍然便瞧见了朱修桓面前的信封。信封上挥洒着“司空袭倾”四个字,如游龙般矫健飘逸,富极了司空袭倾其人的满身傲气。
随手拿过信,云平直接将信丢进了暖炉中,只待它化为灰烬。
“想来流火她能找到我,定然少不了那个人的一臂之力。”厌恶地看着暖炉中正燃着的信,云平无意间却瞧见朱修桓满脸尽是惋惜。
叹了口气,朱修桓默不作声地坐在了一侧。
乌笛叼着包子瞅瞅云平,又瞅瞅朱修桓,因觉得气氛尴尬,只好笑着探出身子道:“我听说你们楚国的皇宫是用金子堆出来的,你们有没有去过楚京,真的是那样吗?”
想起皇宫,云平只觉得那是一场噩梦。
朱修桓见云平脸色已然沉了下来,便只好凑过去应道:“皇宫不是金子堆出来的,只不过是皇宫用的瓦有金子一样的光泽。远远瞧着,皇宫就像金子堆一般……”
“只可惜金子下面,都是数不尽的白骨罢了。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云平忽然打断朱修桓的话,稍稍坐起了身,“乌笛,松营那里的百姓多吗?”
乌笛捣蒜似得点头道:“那里是两国接壤的地方,又离留廷汗不远,四通八达,过往的路人都会在那里停脚歇息。你只要坐在酒馆里一天,听听旁人嘴里谈论的东西,天下间的事你便可以清楚个七八成了呢!”
掏出钱袋扔给了朱修桓,云平微笑道:“多年来,我们总算可以安家了,不是吗?修桓,不如我们在松营开一间酒馆吧。”
“平姐姐就不怕袭倾公子出现,又百般地想要嫁给你?”朱修桓吃味地瞥了钱袋一眼,便将脑袋别到了另一边,“那么好的男子,你竟这样伤他,真是薄情寡义。”
因为云平直接烧了司空袭倾的信,朱修桓抱有不满,倒是让云平摸清了朱修桓的心思。想来那个“天下第一公子”竟这样无意地勾住了朱大小姐的心,且还勾得那样牢实……
云平本想要好生解释,但见着乌笛在场,便道:“旧日里我曾经得罪过那位公子,他故意在高香木面前假意倾慕我,实则是想让我们二人不合罢了。如今我如他的愿离开高府,他便也不会再与我纠缠了。司空公子不过是想解解气,对我并无意思。”
见朱修桓眉头仍紧皱,乌笛连忙拽了一把朱修桓,笑呵呵地道:“我以为什么呢,你们姐妹俩感情是为了一个男人闹别扭啊!”
朱修桓连忙道:“你误会……”
“你们楚人说话拐来拐去,我听得云里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