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不等司空袭倾先开口,倒是高香木上前几步道:“不巧,高某也打算今日向袭倾公子提亲。高某与袭倾公子相识四年,早已倾心与他。今日……”
司空袭倾不禁笑了出来,又偏过身子小声道:“云大人,不如今日帮袭倾一个忙。”
“无论我答不答应,你是注定要陷我于不义了。瞧这样子,想来你是想让高香木与我反目为仇,逼我离开高家这个安身之所?”云平轻蔑地瞥了司空袭倾一眼,低头习惯性地摆弄了一番指甲。
黄姓女子大笑着挡在高香木面前,高声道:“庄主总有个先来后到,是黄某先行提亲。”
“黄庄主不过是贪图公子美色,我与公子情投意合,怎及……”高香木忽然看向了站在门边的司空袭倾,顿时间竟含情默默,“袭倾,你愿意嫁给我吗?”
扑哧——
司空袭倾笑着走上前了一步,众人皆以为他要点头答应。
忽然间,他略一侧身,牵起了云平的手,专注地盯着她道:“此生,非平不嫁。”
顿时间只觉得莫名其妙,云平左右张望一番,故作陌生地指指自己道:“这位公子,你我不曾相识,你怎会做出这般疯魔的话。莫要拿我做笑话了!”
听闻这话,高香木松了口气。想来也是,云平与司空袭倾跟本不相识,司空袭倾若不是做玩笑,怎会一再向云平表露心迹。
觉得不妥,云平站起身子便要向门外走去。可是司空袭倾紧紧拽上云平的手,不曾松开。
瞪了司空袭倾一眼,云平厌恶地想要动用暗器伤他。
杀意从云平眸中闪露,司空袭倾察觉后竟一把将云平拥入怀中,紧紧将薄唇贴上云平冰凉的唇角。
在场不仅是云平,众人皆是大惊。
“云某四海为家倒也无妨,只可惜袭倾你的名声了。”云平忽然小声在他耳边道。
司空袭倾小声回应道:“离了高府的庇佑,朝廷眼线遍布天下。不必袭倾动手,李乾月自会好好待大人。”将身子退了退,司空袭倾笑着重新牵上云平的手,看向众人,“袭倾四年前与高小姐相会,不经意得幸见了平小姐一面。自此每月与高小姐通书信,袭倾都会另写一封信给平小姐。袭倾早已心许于平小姐,还望高小姐和黄庄主成全。”
“平儿你!你!”高香木气得险些说不出话。这样的奇耻大辱,且当着如此多的人,教她如何是好!“平儿,你如此欺瞒我,还算什么姐妹之情!”
云平不禁皱眉,斜眼看向正笑着的司空袭倾,“觉得很有趣?”
“难道不是吗大人?”他说话间,又握紧了云平的手。
深吸一口气,云平甩开司空袭倾的手,“姐妹之情?到头来,主家不过当我是个下人罢了。也好,今日犯了主家的忌讳,我离开高家便是。”
“平儿,你……”高香木竟也想不到云平会说出这番话。
瞪了司空袭倾一眼,云平道:“想来这也是司空公子的意思。”
高香木稍稍冷静了下来,她重新看向云平,“你走了,灵儿怎么办?”
“灵儿已然长大,再也不是几年前那个不服管教的娃娃了。主家是灵儿的亲姨娘,自然也有照顾灵儿的责任。我始终是个外人,不便过多言语了。主家,后会有期。”狠着心转身离开了大厅,云平紧攥着拳头,险些因那指甲划破掌心。
……
坐在马车上,云平目光呆滞地盯着窗外白茫茫的雪地,竟又走了神。
自己始终是凡人,轻易间如何能割舍得下灵儿。这些年跟那小丫头一起经过了大风大浪,说没有感情是假的。毕竟那丫头也像是自己的第一个“亲人”……
“平姐姐,酒暖好了,喝些暖暖身子吧。”朱修桓拍拍云平,见她没动静,便佯装笑意道:“咱们原本都是达官贵人,给一个土豪家为奴,我早就忍不住了。出来也好,既恢复了自由身,这些年又攒了不少银两,我们可以白手起家……”
“修桓,我自己要出府,你跟我做什么。跟我在外面,你时刻都会性命不保的。”转过身子喝下了朱修桓斟的一杯酒,云平稍稍觉得心里暖了些。
愣了片刻,朱修桓接着笑道:“平姐姐走了,我才不要再待在那里看人脸色呢!性命不保又怎样,这几年咱们不都是日日这么过来的吗?”
“修桓……”云平心里忽然间涌出一股暖流。“我以前还总夸狐狸她够义气,没想到真落了难,对我不离不弃的人只有你一个。”
朱修桓自是晓得“狐狸”大概是云平旧日里的挚友,她忽然听闻云平一番话,竟洋洋得意起来,抓上云平的手便道:“那修桓就守着平姐姐一辈子!哪怕……哪怕平姐姐心仪的是女子,修桓也不离不弃。”
被她的话逗得有了笑意,云平点点头,便又将身子歪在车的一侧,失神地盯着窗外遍地的积雪道:“以前我自以为拥有一切,到头来我才发觉自己竟是一个连如何去笑都不懂得的怪人。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惟独的一个朋友还出卖了我。与你相识的这些日子,我真的发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完整的人,有喜怒哀乐,不再只是一个冷血麻木的工具……”
忽然间,云平坐起身子看向朱修桓,“倘若有一日,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还会视我为挚友吗?”
朱修桓一愣,思索了片刻,点点头,“我就是喜欢和平姐姐在一起,总觉得跟着平姐姐很踏实。平姐姐不会对不起我的,对吗?”
“我……”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二人连同桌上的酒具皆险些摔出车外。
连忙掀开帘子,云平便见着昔日的部下竟拦在路中央,将马车团团围住了。只见安流火穿着便装从路一侧缓缓走来,连连拍手道:“大人,请下车吧。”
警戒地瞪着安流火,云平侧过身镇静地道:“修桓,你先在车上待着,莫要下车。”
“平姐姐,外面什么人?”不安地挪了挪身子,朱修桓不禁问道。
“跟我一样。”云平答道。
朱修桓松了一口气。
“跟我一样,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坏人。”说完,云平便纵身跳下了车。
不禁打了个寒战,朱修桓险些被自己的唾沫给呛到。
云平的双脚刚落地,四周弑神骑的人便举着刀围了上来。倒是安流火忙不迭地举手示意大家退后,自己亲自迎了上来,恭敬地向云平行了一礼。
披上银狐皮的斗篷,云平的手扶上车辕,不经意瞥见了已然被暗器所杀的赶车人倒在路一旁。或是许久不曾见血光,她竟浑身感到不适。
见云平的模样,安流火不禁笑道:“大人您竟也会怕这死人?”
“流火,过了这么多年,你终是要来拿我这条命。”云平稍稍定了定神,“是陛下的旨意,还是你的意思?”
安流火摆摆手,走上前来,“当年大人被赐死后,陛下便已下旨提及‘云平’其人者,格杀勿论。过去快五年的时间,陛下怎还记得云平这个人呢?”
转眸间,云平扫了一圈众人,不再言语。
“当年你害死我夫君,但念在你对我有恩,我且让你快活了这四年多。今日你云平的人头,必然是我安流火的!”凶光展现,安流火厉声喝道:“弑神骑听令,将这反贼活捉,本大人要亲自斩下这反贼的头颅!”
闻声,昔日里的部下竟纷纷举刀向云平砍来。
站在原处云平再次扫了一眼众人,故作悠然地道:“流火,我只有一句留给你。你的夫君是陛下另派人杀的,无非是想激怒你为陛下办事罢了。好吧,后会有期了。”
瞬间四周腾起了阵阵烟雾,弑神骑众人皆慌忙地用手去拨开烟雾,惟独安流火茫然地想着方才云平那番话,站在烟雾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死死拖着朱修桓接连用轻功在树林中行了许久,云平的力气所剩不多。她思量着已然走了很远,便寻了棵树落在了上面。
二人落在树枝间,抖落一片积雪,林间倒也没了什么大的动静。
微微喘着气,云平侧身靠在粗壮的枝桠上,稍稍缓了缓神。忽然间她才发觉朱修桓竟双眼淌着泪,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你……”
“你就是那个狗贼!你害得我们家破人亡……”朱修桓嘴里碎碎念着,声音已然沙哑。
随手从袖中掏出一片玄铁叶,云平将其递到朱修桓面前,平静地道:“我做一切都是听从李乾月的意思,不过既然我做了,我不会不承认。想要我的命,也得你自己动手来取。”
一把夺过玄铁叶,朱修桓随手便用玄铁叶在她肩上划了一道。起初只是瞧见云平的衣裳破了口子,可是过了片刻,大片猩红的鲜血便染红了那衣裳。朱修桓见衣料被划开后,云平的伤处□□在外,一片血肉模糊,她险些被吓得尖叫出来。
“这玄铁叶比起寻常的铁片要锋利数百倍,你也不必惊慌。只需轻轻在我脖颈间划一道,我便可去了。只是事后你要将玄铁叶收好,否则召来弑神骑,我那时自不可保你。修桓,动手吧。”云平见状只好耐心地跟她解释道,生平第一次被人所伤,她竟也没恨意,反倒觉得是一种解脱。
颤抖地将玄铁叶扔进手边的树洞里,朱修桓连忙将云平拥入怀中,“平姐姐,你别乱动,我不是有意要怪你的。你……你身上有药吗?”
“这样的伤,倒也不必用药。你高兴便好了,修桓。”云平嘴唇已然失了血色,大股的鲜血不断浸染她的衣衫,且鲜血顺着树干流下,竟也染红了雪地。
躺在朱修桓怀里,云平缓缓合上了双眼。
“平姐姐!平姐姐!你不可以死啊!我知道,都是皇上的旨意,你自己也身不由己。我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你不可以死啊!平姐姐!”朱修桓的眼泪顷刻狂涌出,她的声音竟震得林中树枝四处摇晃。
冰凉的手指忽然竖在朱修桓的唇边,云平依旧闭着眼睛,却小声道:“我只是昨夜念着灵儿,又因马车颠簸,所以一夜未眠。现在是有些乏了,想歇息歇息。”收回手,云平将银狐皮斗篷当做被子一般地盖在了二人身上,“既然你原谅了,那就原谅了吧。莫要大吼大叫,把安流火引到这里来。不引来安流火,你的声音若是引来什么野猪老虎的也不好。借你的身子靠靠,咱们一同小憩片刻吧。”
闻声先是一愣,朱修桓不禁破涕而笑。
雪野林间,一棵无名的树静静地托着两名相拥取暖的女子,它亦享受着此时的静谧……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二十四章 鲜卑女子
且站起身子,莫明空接过庞七询递来的剪刀,便道:“去把本君入宫时,陛下赏的那把琴抱来,另遣其他人出去。”
庞七询并未多问,便去遣走了伺人们,又亲自去对面柜子上取琴。
明日便是上元节,册封礼亦然定在那日,进宫的皇亲国戚又多了起来,其间难免有不少人会来向莫明空提前道贺。
毕竟在帝君正式的册封礼前,莫明空仍不算是完全的帝君。或许这样短短几个时辰内,一些人足以毁掉莫明空多年的心血,不容小视。
见庞七询将琴搁在了桌上,莫明空便道:“七询你也去歇歇吧。”
不放心地看了莫明空一眼,他心知莫明空不喜下人管插嘴,便只好默默地离去了。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后,莫明空低头疼惜地抚上了琴弦,愁眉紧锁。
那剪刀被他握在手中,是那样冰冷。
而那握着剪刀的手,已然不知被李乾月握了多少次。自己竟被这荣华迷醉了,渐渐熟悉起了那个女人的体温还有气息,一时间竟也有了眷恋与不舍。
可是一切终是要做个了断,不是吗?
身为男子,本不该懦弱,更不该贪图享乐。
刀锋触上琴弦,莫明空手腕一软,竟使不出丝毫气力。
忽然间叩门声响起,莫明空连忙将剪刀搁在圆凳上,转而应道:“何事?”
“主子,安御司求见。”门外传来了庞七询的声音。
“请安大人进来。”莫明空将琴搁在一旁的矮桌上,随后重新坐在了圆桌旁。
安流火跟着庞七询一同进了门,她只是向莫明空福了福身,并未行大礼。扫了屋内一眼,安流火便笑着道:“帝君大喜。陛下特有事务交待与微臣,不知帝君可否先请庞管事暂避。”
似乎也懒得言语,莫明空向庞七询使了眼色,庞七询便躬身缓缓退出了屋子。
不等莫明空准她免礼,安流火倒也站直了身,直接上前几步,离莫明空只剩一步之遥。
她默然将一个信封搁在桌上,随后俯身小声道:“近来微臣听闻一件趣事,倒是与云大人有关。这密函是手下送来的,微臣还请帝君主子您先行过目。微臣告退。”
说完,安流火转身便向门口走去。
安流火刚离开,庞七询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