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笑:“是啊,因缘际会,全是如此!”
叶凝欢含笑:“人们常说夕阳虽好,只近黄昏。我倒觉得,世间有万种的好,哪怕只有顷刻,珍惜了便足够。哪里在意是短是长?多谢你今天带我出来,不然错过这样的好景色了!”
她笑得像朵艳桃花,衬着山景水景无限媚人。心动情亦动,楚灏勾了她的脖子俯下头去衔往她的唇,辗转勾缠得她一阵心悸。温绵芬芳,总让他心驰荡漾,忍不住将她越拥越紧,想索求得更多,换气间他低喃:“既要谢我,便别负了这好景色吧?”
叶凝欢脑子激灵,从意乱情迷中缓过神来。楚灏这厮起了色心就没脑子,不是想在这儿勾缠吧?她想起在这儿碰上两男一女的事儿,这地方虽然不便,但也不是没人过来。万一再上来几个,那真就不要活好了!
她挣扎去摁他的爪子,拼命偏头装可怜:“骑马骑得很累,头也疼。咱们回去吧!”
越跟他来劲儿他就越来劲儿,装可怜是唯一有可能逃出生天的办法。楚灏一副禽兽相,将她的手攥在手心里:“有新鲜的吗?信你才怪!”
手臂绕过来,勒紧她的腰身,非要搅得她与他一起火烧火燎。
小峰得立,高天斜阳就在身侧相陪。石下水流不绝,炽红与绚金纵横左右。板凳似又与青骢起了争端,咴咴叫着格外嚣张。
叶凝欢实在受不了他这般乱来,拼命地推他,错开脸低呼:“楚灏!”
楚灏笑得勾魂夺魄,侵压过来抚着她的耳朵说:“我更喜欢你唤我小名。”
他一脸笑意恬然,偏生双眼跳簇火焰,撩烧得她的脸阵阵发烫。
“当真不可以……”心跳得快蹿出胸腔,残存的理智提醒她做最后的抵挡。
楚灏噙住她的耳骨,热息喷薄声音微喑:“没事,我在这里。”
叶凝欢咬牙,被他这句弄得心悸软麻。没事,我在这里!他总是这样说,每每听了便受蛊惑。仿佛只消有他在,一切皆安全,一切皆无畏!
眼前迷离,唯得他眸如星。急火焚烧,直将她也烧成灰。衣服如花瓣层层散开,细风拂过,她战栗,他拥紧。
楚灏唤她的名字,声音喑哑却执着。叶凝欢攥紧拳头,想回应却成了如泣般的呜咽。宛若成了献祭神坛的羔羊。
高天之下,旷野之上,他成了她唯一遮挡与护佑。
客栈里,唤作雅言的女子犹在昏睡。守在边上的虬面大汉正在与一个年老的大夫交谈。大夫说:“金线蛇虽细小,最是毒辣。得亏得你懂得用野棘果来解毒,不然,这姑娘性命不保!”“
“需得治几日方好?”
大夫摇头叹气,说:“此毒入体使人麻痹,先是肤皮继而五脏。野棘果虽可暂缓毒性,却无法拔除。要想痊愈非得雪山参果不可消融,只是这东西难得啊,只怕是……”
大汉一愣,不确定地问:“参果?你说的可是北海所产的丹珠?我从未听说过那东西能解蛇毒!”
“蛇毒各有不同,金线蛇毒令人麻痹直至五脏失力。参果生于苦寒之地,其质温润滋补,有清神解痹之神效。若煮汤给病人服用,三五日间就能大好了。只可惜呀,这东西稀贵得很,且是北海才有的。至了东临之地,有钱也没处买去。”
大夫静了一会儿,为难地说:“并非是我不肯尽力,实在是没有良药啊……当下,我只能先寻几味性近的药材配解毒剂来试试,但不敢保证这姑娘……”
大汉掏出一块银子来递给他,顺便帮他收拾药箱,笑眯眯地说:“没事没事,我知道你尽力了。多谢你了!”
大夫以为他是急傻了,推拒着:“这诊金还是不收了吧,不如你……”
“要收要收的,多谢了啊!”
他连推带拽地将老大夫送出门去,闭了门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拍自己的脑袋:“卢树凛啊卢树凛,解毒的良药就在包里背着,竟不会用!你还真是个笨蛋!之前埋怨自己耳根子软,听了家里傻娘们儿的话带雅言出来。现在雅言出了事,还不知要怎么交代!现在想想,真亏了那婆娘呢,要不是她包了一包丹珠,雅言就真惨喽!”
他忙不迭翻包袱找药,很快翻到一个贴着签子的纸包,眉花眼笑起来,嘴里忍不住嘀咕:“早知道多带些来了。殿下也是老粗,还是北海王呢,也没个生意头脑。丹珠在这里很金贵嘛,怎的没想过做这买卖?”
突然门开了,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透着戏谑:“北海王确是要有些生意头脑才好,只是贩丹珠的话,赚的钱还不够抹麻烦的。”
卢树凛有些尴尬地回头看着自家主子。他换了一身衣裳,仍是素白无花,却因素洁而显得整个人更是净秀优容,他正是北海的主人,北海王楚正越!
两个月前,楚正越带了少量亲随,离开藩地潜入东临境,准备会一会他素未谋面的十九叔——刚归藩不久的东临王楚灏。
楚灏是先帝最小的儿子,而楚正越的父亲楚湄是先帝第二子。论辈分,楚灏是叔叔;论年纪,楚灏还比楚正越小几岁;而论根基,楚灏刚归藩数月,藩臣所向不明,诸务亦是纷杂难清,而楚正越承先王基业,北海六郡,只识北海王而不识君。
如今诸王相峙情势不明,朝廷大有削藩之意。北海与东临相接,终究不可不防。
卢树凛嚼舌头居然让他给听到了,一张脸有些窘皱,配着那壮观的胡子格外诡异。他讪讪地托着纸包说:“大夫刚刚才走,他说……”
楚正越说:“我在外头碰上了。这倒省了事,你拿给店家煮汤来给雅言喝吧。”
卢树凛点点头,刚拿了东西要走。楚正越抄起茶壶倒水,随口唤他的字:“卓然,我明日去王府一趟,你留在这里陪雅言,顺便等长宁。”
卢树凛嘴比脑子快,脱口而出:“不成,殿下独自进王府,万一东临王对殿下不利该如何是好?”
楚正越淡淡道:“如今我们所踏的地方,寸寸皆是十九叔所有。既入了原都,何惧再入府?陪与不陪,没有分别。”
卢树凛一脸认真:“于殿下没有,于我有。雅言若情况好转,明日我与殿下同往。有什么事也当守在殿下的身侧。”
楚正越低声道:“雅言是女子,人生地不熟身边不能无人照应。况且你在外面,比与我一道进去的好。”
他见卢树凛还要说话,轻笑了,带出潜藏于深处的几分狂肆:“你放心,我借他胆子,他也绝不敢动我分毫。你安心就是,快去让店家煮汤吧,雅言耽搁不得。”
卢树凛了解他的脾气,没再多说什么,点点头离去了。楚正越端了茶杯,浅饮了一口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着沉睡的雅言出神。
雅言姓沈,是卢树凛妻子沈雅佩的妹妹。沈雅言与楚正越同年,今年也是二十七岁,却还没有嫁人。她自十二三岁的时候被姐姐接来卢家,一直住到现在。
卢树凛是北海疆护总督,于楚正越幼年时又是传授他兵法和功夫的老师。楚正越早年时常出入卢家。卢树凛是个武夫,不是太过讲究男女大防,沈雅言与楚正越玩在一处,算是青梅竹马。
这次他本不欲带沈雅言出来,毕竟不是来玩的。但沈雅言的姐姐再三恳求,定要让沈雅言跟着,什么死活都不要紧这样的狠话都扔出来了。卢树凛也跟着相求,磨得他没有办法,直当带个女人掩人耳目,过境过关的时候方便些。
不想近了原都,沈雅言只洗个手的工夫,竟让蛇蹿出来咬了。还好有药可解,也算又长了见识,北地特产的丹珠,竟还能解蛇毒。
楚正越慢慢饮着茶,不知怎么的脑中显现出白天山中那个碧衫的女子影像来。衣服竟是窄袖开裾内衬长裤,倒像是呼沦人的打扮,长的却是中原人的模样。那匹矮马是西宁名种,最擅行崎路险径。若是马主,只怕绝非一般军将的家眷。
但真身份贵重,怎会孤身在山中?若是马奴,替主家遛马的,生得也太细致了些。况且明明亲睹了卢树凛拳力刚猛,寻常人早吓瘫了,她竟还能站在那巴拉巴拉解释一大堆,甚至还想牵着马过来凑着帮忙。不是没脑子的一根筋,便是有恃无恐了。
不管怎么想,总有悖处与之矛盾,究竟是什么人呢?
夜阑如水,天空繁星明明灭灭,与王府内的灯火交叠相映。
楚灏坐在临窗的榻上,瑞娘端了茶杯和一些点心往他边上递。他的眼却只看着对面台阶上的床帏内。冬英、夏兰、绿云、绿绮都围在叶凝欢的床边,递帕子的端水的有条不紊地忙碌。
叶凝欢让他给折腾病了,回来的路上就提不起劲头,撑到晚上头重脚轻,饭吃了一半直接溜到桌子底下去了。
府里的大夫常世友刚给她诊完脉,此时过药房去配药。楚灏方才一直守在边上,但叶凝欢恼羞成怒后老用歹毒的目光瞪他,弄得他也有些后悔,却也不大放心,遂跑到这里坐着。
瑞娘毕竟是将楚灏从小带大的保姆,二十多年朝夕相处,感情与旁人不同。楚灏晚饭都没吃,到底心疼。
她弄了些点心,见楚灏仍一副没心思的样子,忍不住小声嗔道:“殿下也是,带她出去玩也罢了,连个人都不让跟着由着她在山里疯跑。她着了风寒,牵肠挂肚茶饭不思的还不是殿下?要我说,管束些的好。”
楚灏面上有些微窘:“这事不赖她,是我……”
瑞娘叹气:“殿下只管纵着她吧!才说她两句,马上又往自己身上兜揽。”
楚灏笑了笑,拿起杯子喝了口,拣了点心吃了一口,半眯了眼睛道:“瑞娘的手艺,天下无双。”
瑞娘被他克得死死,想继续绷着脸也做不到了。看着他的眉眼清晰,特别是一双眼睛,眼线格外清楚浓艳,仿佛精心勾绘,与太后是一模一样的,不由心生感慨起来。
以前楚灏在京里,家中有她与冯涛照顾。在外有太后和太后的母族王氏相依傍。如今归了藩,太后远水不及,皇上忌惮亲弟弟,王氏只得一个资质平平的王祺跟来了。
楚灏孤身无依,如走在悬崖险境边上,又娶了这样的妻房,不但无半点襄助可能,更成了皇上掌中之柄。楚灏于叶凝欢的心思,瑞娘一路亲睹亲历岂有不知?也正是因此,当看着楚灏愈发呵护有加步步相让,愈发捧得叶凝欢肆无忌惮无法无天,她如何不胆战心惊?
叶凝欢无父无母,是个至性随性的人。若有朝一日她背弃殿下当如何是好?殿下此时泥足深陷更甚去年,到时岂还有性命在?
瑞娘曾是太后的侍女,打从一入宫即随侍于太后左右。太后将殿下托付于她照顾,殿下不仅是她的主子更是她的命,是她存于世上的唯一理由。殿下所爱便是她所爱,殿下所恨便是她所恨。如今他沉溺情中而不自知,她却是清醒的,难免忧心多思,想着要如何将叶凝欢给拴牢些。
楚灏猜到她心里想什么,放了杯子笑了笑说:“无妨,我心里有数。”
又是这句!瑞娘回了神微笑。看看内帏的方向,忍不住扶了楚灏往外走。楚灏还有些犹豫,瑞娘加了力硬拉了几步,出了内阁往耳厅去。路上轻声道:“殿下筹谋决断,自然是有数的。只是夫妻之间,有时也得筹谋方得长远啊!女人家家的当早些定下心来。咱们府里已是最自在的了,太后于京中颐养天年,王妃无须侍奉公婆。兄弟子侄分封各地,也无须妯娌往来。东藩诸臣皆是受殿下驱役的奴才,自也没那平位相交的情分。不过只是料理内务,管束奴仆。若连这都不肯做,只知疯玩,越玩心越野,待殿下管不住她的时候,再后悔可来不及了!”
楚灏不以为然:“她哪有不肯做,不过是今日偷偷闲罢了。”
瑞娘说:“殿下,这当真得听我的。其一,她得料理内务,忙起来了没那些心思;其二,早早生个孩子才是。女人啊,有了孩子什么都不想了。”
这话戳到楚灏心里去了,盯着瑞娘半晌没开口。瑞娘看着他的表情,小声问:“殿下难道还不想要子嗣吗?以往未娶,又在京里变数太大。不愿要也是正常,但现在……”
“我想要。”楚灏很快地接口,眉头微微拧起,“只是她虚得狠,今天这不才……”
话说了一半又止住,弄得瑞娘狐疑起来:“今日不是只去跑马了吗?”
“是只跑马了,一跑不就病了么?所以说她虚嘛!”楚灏顾左右而言他,“常世友配个药怎么这么半天,让人把他叫回来,我有点事要问他!”
说着,他自顾自地又转回内阁去了。瑞娘摇头,转身去找人。这些话她说了一万次了,连自己都嫌自己嘴碎。
可是有什么办法,还不是怕殿下再伤一回么?若拴不住,跟以前似的不高兴拍屁股就跑,只管把殿下往死里整。一想这个心疼得要死,再不想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