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无鸾走了,桓尚书才发现他的后背都已经湿了大半。
无鸾匆匆忙忙的赶回了雍王府,秦般毓和慕容琛一直在等着无鸾的消息。无鸾一进去就对他们两个说道,“桓老夫人应该没生病。”
慕容琛一挑眉,“桓尚书没让奉御去给老夫人诊脉?”
“的确,不过这不是我确定事实的根据。因为桓尚书的理由合情合理,他说是各种名医已经给老夫人看过了,药石无效,再让人去惊扰未免不好。但是我进了桓府却很奇怪,若是老夫人真的命不久矣,这府里总该有些压抑的意思,毕竟是桓家辈分最高的人,可是整座桓府都显得非常平静。桓尚书脸上也一点没有替母亲担忧的意思,所以我觉得桓老夫人应该什么事都没有,病重只是想把芙妃弄回去的借口。”
“看起来他们是铁了心让要让芙妃离开我呀。”慕容琛脸色有些阴沉,“他们是吃准了我不会跟他们公然撕破脸皮,更不会公然说出芙妃心有旁人的事情!”
秦般毓的脸色也严肃起来,“恐怕还不止这一件事。陛下登基这二年来对你日渐看重,你手中的权柄也越来越重,难免会有人觉得你有不轨之心。桓尚书恐怕是听了些什么,然后害怕日后牵连到他们,所以才想出这么个招数来。不过这么一闹,一开始桓家答应咱们的事情就都不能作数了!至少你不能顺心遂意的往工部塞人了!”
慕容琛冷哼一声,“不作数就不作数吧。他们不是觉得我权柄过重嘛,那我就真做点权臣该做的事情!”
“阿琛,你这样想没错,只是做起来一定要小心。最重要的是保证陛下对咱们的信任,只要他还信任咱们,咱们才能做成那许多事情。”
慕容琛点点头,“我明白。不过如果我真的想往朝廷里安插人手的话,明年新岁之后我就得找机会出去一趟,这样才能寻觅到人才,恐怕你生这个孩子的时候我不能在你身边陪你了。”他有些歉然,“生莘娆的时候我就不在,这次也……”
秦般毓温热的手覆上慕容琛的手,“不碍事,只要你还记着我们娘几个就好。”
无鸾在旁边轻咳一声,“要想腻歪的话我就不在这儿碍事了。现在天也晚了,你们两个赶紧歇息吧,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商量不迟。”
☆、难念百日恩(3)
第二日上朝的时候,慕容博果然当庭批准了桓尚书告老还乡的奏折,甚至还对桓尚书赞不绝口道,“尚书为母尽孝,堪为朝臣典范。”
桓尚书心中暗喜,正想开口谦逊一番,却不想慕容琛一旁朗声道,“臣侧妃桓氏乃是桓尚书之女,听闻祖母病重忧心万分,已回桓府伺候祖母。能有此孝心,可见是桓尚书教导有方了。”
闻言,桓尚书有些恼怒的抬头看向慕容琛,只见慕容琛一袭苍青色官服,站在那里,脸上的笑容有些说不出的意味。桓尚书如何猜不出他的意思,就是要把桓尔芙回府的消息传达给在场诸人,这样的话来日若是桓尔芙久久不归,那样朝堂之上就该有人指摘桓家了。就算到时候桓家有万全的理由让桓尔芙走,只要慕容琛轻轻一挑拨,桓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想到这儿,桓尚书不由有些恼恨。
慕容博听了此话不由抚掌笑道,“正是这话,桓尚书教出了个好女儿。不过也是雍王妃仁厚,我朝历来没有侧妃会娘家侍疾的先例呀,雍王妃此举甚好。”
“陛下过奖。”慕容琛微微躬身,“臣也替内子向桓尚书说句话,请回去转告芙妃。就说王妃虽然身怀有孕,但会尽心照顾好三郡主的。”
“雍王妃果然是贤惠之人,想来桓尚书对王妃应该没什么不放心的地方。”慕容博说道。
慕容博并没注意到底下桓尚书的脸色已经变了三变,慕容琛再三强调桓尔芙是雍王府的侧妃,同时还是雍王府小郡主的母亲。言外之意似乎就是他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打算,这是在皇上面前敲打自己呢。
桓尚书顿了一顿,这才开口说话,“雍王殿下所言,臣定然会转告给小女的。只是臣不日就要动身回故里,想来小女会短期离开上京城,且请雍王妃照顾小郡主了。”
慕容博似乎很乐于见到底下臣僚这么和乐的场面,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就连群臣上奏事情的时候也显得和气了许多,大部分事情都予以批准了。
朝觐快要结束的时候,慕容博才想起来要说来年的科考的事情,当他说出打算让慕容琛负责此事的时候,不出意外的,底下当即就有人提出了反对。
慕容博抬眼望去,那人显然是沛国公一系的人,慕容博见此情景不免心中烦躁,脱口而出道,“科考乃是国之重事,朕自然要交给可信之人去办,你且说说,雍王为何不能去办此事。”
“雍王出身卑微……”那人刚一开口就被慕容博冷冷打断。
“出身卑微和能力有什么直接关系吗?雍王当年在太上皇面前一骑绝尘的样子想来众位卿家都是见过的,而后雍王又亲至边境和北魏谈判,直接免了一场大战。这样的本事难道还不足以让众位卿家忘记他的出身吗?”最后一句话,慕容博话里话外已透露出了些微的不满。
申相伏诛之后,朝中再难有一手遮天的臣子。如今朝中还算有地位的也就只有太傅秦渊了,只是秦渊是慕容琛的岳父,越到这种时候他越要避嫌,于是便噤口不言。众人见状也都明白如今慕容博对慕容琛的重视,于是也都不再说话。这桩差事到底就这样交到了慕容琛的手里。
“二弟,选秀之事准备的如何了。”慕容博脸上已经显出了些许的疲态,昨夜他在云昭仪那里疯闹了一夜,今早差一点就没力气上朝了。
“启禀陛下,前两轮甄选已经开始,明年开春秀女们就能进京参加终选了。”卫王恭敬道,“一切准备就绪,陛下只等殿选就是了。”
慕容博满意的点点头,大手一挥道,“那今日就到这儿,朕有些累了。”慕容琛注意到,说完这话之后,还有几位老臣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要说,不过慕容博一点也没关注,直接就出去了。
等到众人散去,慕容琛追上那几位老臣,对他们恭敬道,“众位若是有什么事要跟陛下回禀,不如写成奏折递上去,陛下每日下午都会在建章宫批阅奏折,这样就不会耽误众位了。”
“陛下如今上朝的时间越来越短,有些话在奏折里是说不清楚的。”其中一人不满道,可身旁同僚轻轻扯了他袖子一下,他也只好无奈道,“那我们就写奏折递上去了,也请雍王殿下帮我们跟陛下说一声,说我们几个的折子里面都有极重要的事情,请陛下尽快批复。”
慕容琛含笑答应了,这几人便离开了。慕容琛望着那几人的背影,心里却在盘算着什么。身后忽然搭上一只手,不用说慕容琛也知道,是前两个月刚被安排进吏部的苏侯苏慕言。
“看看那群老东西的眼神,分明还透露着对你的不屑和不甘,却碍着你现在地位不敢多说一个字。若他们依旧对你冷言冷语我倒是还佩服他们。”
慕容琛并没有转过身,依旧是盯着那些人的背影,“等到科考之后,他们会乖乖闭嘴的。你去外面找得怎么样了?”
“自然都给你找好了,你只管放心去做你的事情就是了。”
慕容琛微微一笑,“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对了,有空把苏槿带到雍王府去玩吧,懿之天天叫着和妹妹玩腻了,正好也培养培养两个孩子的感情。”
“你要是这么说,我现在就回去找苏槿,直接就去雍王府坐一会儿,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慕容琛点点头,也没再说话,直接就回了雍王府。
苏侯手脚很快,慕容琛回府才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苏侯就已经带着苏槿上门来了。懿之听闻有别的小孩子来陪自己玩,早就欢呼雀跃的等在正院了。苏槿比懿之大了三岁,如今也是在家中延请名师读书习字。
苏槿虽然才不过十岁,可通身的气派和身段已有了几分父亲的神采,已经可以来日的清秀隽逸。他这样安静的性子和懿之爱玩爱闹的性子一对比,懿之倒像是个男孩子了。
懿之还不太明白夫婿这个词的意思,只知道眼前这个小哥哥可以陪自己好生玩耍,一见到苏槿就拉着他往后面的花苑跑。那里夏日的百花已经凋落,花苑盛开的只有玉簪花还有蔷薇花。因着秦般毓喜欢蔷薇花,所以慕容琛特意找人在园中种满了蔷薇,一到花期就是一大片的姹紫嫣红。
懿之拉着苏槿跑到了秋千架边,拉着他的手说道,“小哥哥,我们来坐秋千好不好?”说罢,又跟今枝说道,“姑姑,你来推我们把。”
“好,你跟小侯爷坐稳当了我就开始推。”今枝柔声道。
两个孩子玩的正开心的时候,莘娆和灌音手拉着手跑了过来。自从芙妃被禁足,苏庶妃养着灌音以来,这三姐妹时常玩在一起,感情早已经好得很了。
莘娆虽然不认识苏槿,但是身边仆妇有跟她随便说过几句,她又十分聪明,见到苏槿知道也不害怕,落落大方道,“姐夫好!”
今枝听了这话不由笑了出来,“二娘知道姐夫是什么嘛就胡乱叫了?”
“当然知道了,就是姐姐以后会嫁给她,就像阿娘嫁给阿爷一样!”莘娆歪着头道,她的长相更偏向慕容琛,也继承了秦般毓的眉眼如画,实在是漂亮得很。
懿之从秋千上跳下来,对莘娆道,“听说阿爷从外面给咱们寻了两匹小马驹回来,咱们去骑马好不好?”
苏槿闻言有些为难道,“可我不会骑马呀!”
“你不会骑马?”懿之脸上显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我阿爷说了男孩子不过要读书认字,还一定要回骑马射箭,不然就枉为男儿!”
苏槿脸上有些涨红,“那我阿爷还说我身子不好,不宜太早学骑马呢!再说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学骑马算什么呀!”
懿之听了这话颇不服气道,“那又什么的,我阿娘还会骑马呢!”
眼见着这两个孩子就要吵起来,今枝连忙上前劝道,“听说前面准备了好多点心,咱们现在赶紧去尝尝好不好,不然一会儿就让别人都给吃光了。”一番连哄带劝下来,总算是让几个孩子开开心心的离开了。
但是内室里的气氛却不算很好,苏侯冷着一张脸,慕容琛夫妇脸上的神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苏侯告诉他们说,这段时间,信阳公主的坟墓那边似乎有被人祭拜的痕迹,与此同时,苏家祖坟那边拂樱的坟上却有了被人破坏的架势。
信阳公主夫婿早亡,江家落败,能去祭拜信阳公主的还对男宠痛恨交加的恐怕只有那一个人了。也就是说,从流放途中逃走的江珉铄,很有可能还活着!
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江珉铄能活着回来祭拜母亲,说明定然是过得不错,没准还得到了别人的帮助,他若是贸然出现,对于慕容琛的大业绝对是个大威胁。
☆、花落人未亡(1)
秦般毓的心此时也是七上八下,不仅是因为江珉铄会对慕容琛的大业产生威胁,更因为她自己曾在江珉铄面前亲口承认过自己的身份。那时候自己以为江珉铄必死无疑,谁知道后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许是慕容琛发觉了秦般毓的不快,伸出手来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指,低声跟苏侯道,“我会通知京兆尹,让他这段时间仔细检查上京城出入的人,最好是能把他找出来,彻底解决掉这个麻烦。”
“他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出现,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被抓住的。江家失势和你我有直接的关系,最近一段时间注意自己的门户安全吧。”苏侯也收起了往日里轻佻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江珉铄那个咋咋呼呼的性子,咱们让他家破人亡,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慕容琛想了一想,忽然冷笑出声,“只要咱们守好了门户,我就不怕他能掀起什么大浪来,他现在可不是过去的小侯爷了,而是一个逃犯,带着重罪的逃犯,大齐三千里山河不会有他落脚的地方!”
苏侯闻言点了点头,忽然声音放低,“江珉铄这件事可以暂时放在一边,宫里那边你准备的怎么样了?总不能真等着太子长大了吧?”
“那自然是不可能,等到明年科举完事了就该开始动手准备了。你今天没看见陛下眼下的乌青吗?那可都是云稚的功劳,就这样折腾上几个月,陛下就该精力不济了,你教给云稚的招数也真是好用。”
苏侯掌不住笑了出来,“什么是我教的,还不是那些勾栏之地的女人教得好,我也就起了个穿针引线的作用,不过云稚那个女人未必老实,你不许给她足够的利益她是不会好好帮你做事的。”
“来日的皇太妃,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这样的利益她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