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闲看在眼里,叹道:“傻丫头,青山依旧在,几度如意郎啊,何必这样念念不忘。”无忧道:“师父你又乱改诗词了。”楚闲笑道:“师父是个粗人,学问可比不得你们母女。”无忧撅嘴笑道:“我们可没师父这般有新意。”无忧将手伸在火炉旁,默默的烤了会儿火,说道:“师父,不知歌夜他们怎么样了,我想偷偷回王府里看看。”楚闲无奈道:“丫头,还记得你娘当年,执念一生,也常常偷偷躲在林府墙角吗?你怎么和你娘一样,这样死心眼?值吗?”无忧摇头道:“不,师父,歌夜和那个负心人不一样。”
天还未亮,趁大家还睡眼惺忪,无忧装扮成个小丫头模样,偷偷溜进清王府,直往寝殿里去,想偷偷看看歌夜起来了没有。王府里异常的安静,有种空荡荡的感觉,让无忧觉得有些异样:难道打扫的下人也都还没起床吗?刚转入寝殿,却与迎面而来的素秋撞在一起,四目相对,无忧忙摆手道:“就当没看到我。”说着转身躲着要走。素秋惊讶道:“王妃?你不是回乡养病了吗,你回来了?”无忧回身,蹙眉道:“我回乡养病?喔……我大好了,跑回来看看。”看素秋盯着自己的丫头装看,忙说道:“我是偷着回来的,怕王爷知道后怪我不好好养病,生我的气。你可不要告诉任何人啊,我先闪了。”说着要走,素秋说道:“王妃不用躲了,府里都没人了。”无忧一听,回转身道:“人都到哪里去了?”素秋道:“今日王爷出征,大家都去相送了。”无忧惊道:“什么?出征?”素秋点头道:“恩,王爷请旨出征蒙族,如今只怕已经在城门口整兵待发了。”无忧闻言,什么也顾不得了,拔步就往城门跑去。
城门口,大军齐集,叶少寻不再是阶下囚模样,一身铠甲,英姿飒爽的坐在马上,向歌夜道:“王爷,你不怪我出手杀太子,给你惹下那么多麻烦吗?”歌夜亦坐在马上,检视着身后的万千兵马道:“上次太子宫初次得之真相你都未出手,何况这次?是我们皇家对不起你,就算你出手了,也是情理之中,不是你的错。”叶少寻有些感伤的淡淡一笑:“谢王爷的信任,我确实没有,是太子自己刺伤了自己,诬陷于我。”歌夜只是看着远处没有说话。叶少寻低声道:“我知道王爷自请出征,都是为了救我性命。王爷你如此救我,叫我何以为报?叶某大仇已报,虽死无憾,王爷其实不必管我。”歌夜道:“这些话以后慢慢再说,如今可是有人等着和你说话。”叶少寻顺着歌夜的目光看去,见惜鸢就站在不远处,红着眼眶看着这边。叶少寻迟疑一下,便策马回走,走到惜鸢旁边翻身下马,向惜鸢道:“寒风刺骨,柳姑娘快回去吧。”惜鸢忙自袖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物件道:“这是奴婢给叶大哥求的平安符,叶大哥带在身边,好保平安。”叶少寻接过,拿在手里看了看,放进怀里道:“谢谢你,惜鸢。”惜鸢见叶少寻改了口,抬眼看着他,美目里泪光闪动,欲言又止。叶少寻道:“惜鸢,叶少寻是已死之人,你不必挂怀。”说着转身上马,策马而去,再不回头。待叶少寻归位,歌夜微一挥手,万千军马浩浩荡荡的出发。
无忧赶到城门口时,歌夜大军已经出发,她忙跑上城头眺望,只远远见歌夜一身戎装,骑马走在万千兵马前,身形渐行渐远。无忧高喊歌夜的名字,他没有回头,无忧努力将身子探出城墙,手合拢在嘴边,用尽力气呼喊,他还是没有回头。原来,无忧看不清他的面容,而他,听不到无忧的呼喊。最后,歌夜的身影消失在了光的尽头,再无处寻觅。无忧呆呆看着,泪珠滚落下来,还没来得及告别,他就这么走了吗?“都是你害的,你还假惺惺的哭什么?若不是你引来什么叶少寻,怎会有今日之祸?”孟青瑶不知何时,出现在城头,正站在无忧身侧。无忧无心与她争辩,只是呆呆地望着歌夜消失的方向。“林无忧,我真不明白你有什么好。”孟青瑶也望着远方,声音里竟有凄凉。无忧盯着空荡荡的大路道:“太子妃心里一直放不下他吧?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这样的日子,最断人肠,太子妃不要太过执着,苦了自己。”孟青瑶道:“你讽刺我?”无忧黯然摇头道:“我只是明白你心中之苦。太子妃,生命好脆弱,紫烟,依依,她们原本是那样快乐的,她们的生命,像花儿一样的绚烂,可现在,她们再也回不来了。你现在有的,是紫烟、依依永远失去的,所以你该珍惜。你为了他,苦了自己这么多年,够了,剩下的日子,就留给自己好好活吧。”孟青瑶闻言怔了一会儿,随即就冷下脸来:“你不必在这里和我说教,我不会领你的情。”无忧不说话,回身要走下城头。孟青瑶道:“你等等。”无忧没有停步,仍往前走。孟青瑶道:“今日后,我就要禁足清露苑,了此残生了。”无忧站住,回头看着孟青瑶,眼里有一丝怜悯,太子犯错,竟无故牵连于她,她这般大好年华,要在深宫寂静枯老吗?孟青瑶望一眼辽阔天空,说道:“我一直记得初见歌夜,他的眼神那样澄澈,没有虚伪,没有阴谋,干净得像高山清泉。他弹琴,我起舞,那是我一生最美好的记忆!我时常想要接近他,那时他还肯和我说说话,叫我的名字,可我稍示情意,他就开始疏离。我想,我有时间,可以等他慢慢接受我,慢慢爱上我。后来,没想到太子请婚,顾及父母和族人的性命,我无从抗拒。从此,我只能远远的看着他,听着他一声声的叫我皇嫂!他每叫一次,我的心都痛如刀绞。我做了太子妃,其实歌夜可以利用我做很多事,我也会心甘情愿为他所用,为他做任何事情。可歌夜从来都没有利用过我的感情,从来都没有,我不知道是该喜我没有看错歌夜,还是该悲我不能与他再有任何联系?我曾想,歌夜到底想要怎样的女子,怎样的女子才能让他放在心上?他娶你,我想这是他失了皇上宠爱,抗拒不了,他对你,不会有感情。可我错了,他看你的眼神,那么不一样!那样的眼神,他对别的女子从未有过。我嫉妒你,嫉妒的发疯,恨不能杀了你!可若你死了,他会难过,我伤害你,却是在伤害他。”无忧看着孟青瑶面上那样深刻的痛,默然不语,原来每个人,都有这般的无可奈何,孟青瑶如此痴情,终究被痴情所累,被命运所困。孟青瑶别过了头,肩膀在微微的颤抖,无忧知道,她在哭,可她倔强的不想让无忧看见她落泪。无忧默默看着,静静的等着。孟青瑶重新转回头时,面上已经是铁一般的坚硬冰冷:“我此生只怕见不到他了。林无忧,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希望你好好照顾他,否则我饶不了你。”说着转身离去,背影倔强却那么落寞孤独。
无忧怔怔站了会儿,正想往回走,惜鸢迎上来道:“王妃,你回来了!刚才就很想上来找你,可看你和太子妃说着话,又不敢打扰。”说着看着无忧又哭又笑。无忧拉着惜鸢的手道:“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惜鸢道:“王爷吩咐了要瞒着,奴婢也不敢多言。”无忧心内一酸道:“他是怕我担心。”惜鸢含泪道:“王妃,你说王爷他们会平安回来吗?”无忧也禁不住眼中含泪,抱住惜鸢道:“会,他们一定会平安回来,一定会。”
☆、委曲求全
回王府的路上,惜鸢将事情经过细细说与无忧。无忧看着,清王府里越发的冷清了;好像没有了歌夜,这里的一切都变得了无生趣。无忧迎面碰到霍笙;霍笙忙道:“奴才见过王妃。”无忧黯然道:“霍公公忘了,我已经不是王妃了。”霍笙道:“王爷只是对外称您卧病,所以老臣还是要守规矩的。”无忧道:“霍公公要到哪里去?”霍笙道:“老奴去照看玉妃娘娘。”无忧低眉道:“见了娘娘,别说看见我了,不然又惹她生气。”霍笙道:“老奴不敢多言。”无忧道:“娘娘身体怎么样了?”霍笙叹口气道:“上次吐了血,本就不大好,如今王爷又远去,玉妃娘娘牵挂,更是难好了。”无忧道:“都是我带累了娘娘。”霍笙道:“王妃不必自责,其实娘娘心里,只怕也不是真心责怪王妃,只是一时间出那么大的变故,娘娘悲痛难耐,难免过激些,还请王妃体谅。”无忧左右思量,终是说道:“我与公公一同往碧落轩去吧。”惜鸢拉住道:“王妃,娘娘现在恨死你了,你何必去自讨苦吃?”无忧道:“娘娘病了,歌夜又远走他乡,总要有人在身边尽孝的。”
无忧独自进玉妃内室,玉妃正面向里躺着,她听见声音道:“浣衣,我刚说过不吃,出去吧,我想静一静。”说着咳了一声。无忧轻声道:“奴婢见过玉妃娘娘。”玉妃闻言,猛的转身,面色大变:“滚出去,谁准你入宫的!”激愤之下要起身,可惜身子虚弱,又重重跌回去。无忧知她不会要自己扶,只跪在地上没有动,说道:“娘娘息怒,奴婢知道娘娘恨奴婢,但娘娘要爱惜自己的身子,等着王爷回来团聚。”玉妃喘息两声,只怒道:“滚出去!”无忧道:“娘娘,奴婢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所以恳求娘娘,让奴婢留在宫中,照顾娘娘,以赎奴婢罪过。”玉妃道:“本宫不需你照顾,看着你只会让本宫折寿!”无忧想着歌夜,终是放下心内的委屈和隐隐作祟的自尊感道:“娘娘,如今我只是个奴婢,娘娘心里不顺,就随娘娘打骂。只求娘娘留奴婢在身边照顾,王爷在前方也放心。”玉妃道:“轮不到你来照顾本宫,本宫恨不能杀了你!滚!”无忧看玉妃如此执拗,索性起身,理了理衣裙上的褶皱,微扬起头,换了语气道:“娘娘,奴婢已经离府,可王爷为什么只对外称奴婢卧病,想必娘娘心里是清楚的。近日出了这些变故,皇上心里本就不痛快,若知道王爷休了奴婢,只怕更要深疑王爷。奴婢再不济,也是皇上赏赐给王爷的,王爷在这个节骨眼上休了奴婢,再让有心人挑拨,会让皇上觉得王爷不念圣恩,心怀怨念,到时王爷就危险了。”玉妃闻言忽的默然,如今皇上的疑心只怕更重了,此事若真传出去,皇上定要疑心歌夜是怀恨在心。无忧道:“话已经说明,奴婢不奢求娘娘原谅,只求娘娘为王爷的安危考虑,让奴婢留在宫中。”玉妃抚头,沉默了良久道:“本宫就容你暂留宫中。”说着猛咳嗽起来,无忧忙上前轻轻帮忙顺气。玉妃推开道:“别碰我!”无忧关心道:“娘娘,听浣衣姐姐说,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奴婢去给你端来。”玉妃怒道:“本宫不吃。”无忧道:“娘娘不顾念自己,也要顾念王爷牵挂之心。”无忧出去端来,玉妃仍扭头不理,无忧看玉妃固执,忽的板着脸,语气冰冷的道:“娘娘,你若真这么恨奴婢,奴婢这就走!皇上知道后怪罪下来,到时王爷有什么闪失,娘娘别怪任何人!”无忧说着起身就走。玉妃身子顿了顿,喊道:“等等……”话未说完,就剧烈的咳嗽起来。无忧忙又上前来帮她顺气,玉妃这次没再抗拒,只管捂着胸口咳嗽。待玉妃平静下来,无忧拿起羹汤递过去,玉妃方一口一口吃了。
玉妃午睡时,无忧出来,行到当日与歌夜放河灯的地方,一时思绪飘远:歌夜,不知你当日有没有许愿,许的是什么愿呢?“无忧。”无忧回头,歌笑已经走近身边,正看着自己。无忧有些恍惚,虽然不过几日,无忧却觉得好久未见歌笑了,许是发生太多事情的缘故吧。歌笑道:“你终究还是又回来了。”无忧看着歌笑一身天青色衣袍,心底生起浓浓的亲切感,微微一笑道:“你这话中有话,好像早料定我一定会回来似的。”歌笑不接话,只是看着无忧的眼道:“这些日子出了这么些事,心里担心你,却偏偏看不见你了。”无忧听得退开几步,低下头道:“歌笑……”歌笑眼里一痛,脸上只笑道:“又吓到你了,我们是最要好的知己朋友,就不能担心你?”无忧低眉,默了会儿道:“你近来过的可好,没受牵连吧?”歌笑道:“没有,出了这么多事,父皇又病着,哪还顾得了牵连我。”无忧道:“皇上的病,一直未好吗?”歌笑道:“二哥获了罪,父皇当场就气昏过去,可病的不轻。也难怪父皇难过,大哥刚去了两年有余,如今二哥又这般。”无忧道:“太医怎么说呢?”歌笑道:“太医说父皇本来只是怒火攻心,慢慢调理,本无大碍,只是不知为何,父皇总不见好。哎,其实近几年父皇的身体早就越来越差,可能是年纪越来越大的缘故。”无忧道:“你常去看看,皇上看到自己的儿子,心里会好过些。”歌笑道:“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各皇子常常去看视,仙妃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