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无论如何残酷,无论如何血腥,那都是必须义无反顾走下去的道路。
如今的听雪楼早已繁华落尽,早已不再是之前的听雪楼,他们面对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迟早有一天会挺不住倒了下来,也许那一刻,就是听雪楼彻底土崩瓦解的日子,萧忆情的心血也会毁于一旦。
“那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了,它关系到听雪楼的存亡,武林的兴衰。如果她真是靖姑娘,楼主也必会回来。只有他们,才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南楚说着,似乎是在说服婉词,也是在说服自己。
“可是,如果她被七大杀手杀死了呢?”
“萦澜武艺高超,听雪楼的七大杀手未必能奈何得了她。而且,唯有烈火与鲜血的洗礼,她才能破茧成蝶,涅槃成凤。如果她死了,只能说明她不是靖姑娘。父母双亡,她在这个世上也孤苦无依,还不如就那么去了。”
只是,那么小的孩子,他们却要让她背负这么沉重的包袱,何其残忍?!
婉词说不出安慰的话了,她是“神农之女”,她是救死扶伤的大夫,从来都是救人性命的,虽然也杀过少数人。
但这种情况,她从来都没遇到过。不过,无论如何,她都支持夫君的决定。她会和他一起,承担后果或罪孽。
南楚拍拍秦婉词的手背:“没事了。”
身为听雪楼的楼主,他怎么能有这么软弱的情绪?南楚苦笑,他果然还是不够格啊!萧忆情才是真正的霸主,天生的霸主!
只有靖姑娘一个人也不够,他还要想方设法找到大哥。
而且这件事不能声张出去,也就是说听雪楼不能大张旗鼓地寻人,只能暗地里寻觅。因为一旦被听雪楼的仇人得知,他们很可能先对大哥下手了。
所以,他必须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来做这件事。南楚再三考虑,寻人这件事,最适合的还是池小苔。
毕竟她是萧忆情的师妹,除了舒靖容之外,她是最熟悉萧忆情的人,尤其是少年时期的萧忆情。
就算她当初因爱成恨,背叛了听雪楼,背叛了萧忆情,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想必她也已经释怀了。
而且,长达十七年的软禁,她已经淡出了江湖的视野。江湖上也没有什么人能认出她。
于是,南楚当即就召来了池小苔,将寻觅萧忆情的任务交给了她。
池小苔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任务。
一开始,南楚并没有对这件事抱有期望。毕竟这件事太过于玄幻了,连他自己都不怎么相信。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他也不会这么做。
可没想到,池小苔花了两年时间,踏遍了大江南北之后,竟然真的找到了一个人一一萧倚楼。
于是,一切都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池小苔收了萧倚楼为弟子,并传他武艺。
萧倚楼也成了听雪楼的内定继承人,但这些仅限于南楚,秦婉词,池小苔以及萧倚楼几人知道。
毕竟萧倚楼现在还太小,不能暴漏于世人面前。不然否则,会无端地增添危险和麻烦。
☆、46。夕影刀
我叫夕影,夕阳的夕,影子的影。
我是一把刀,一把霸主之刀,因为我未来的主人萧忆情,将会成为武林中的霸主,我是雪谷老人为我的主人,他的爱徒一一萧忆情,量身打造的一柄神兵利刃。
当我刚出炉时,风云失色,日月无光,那是神兵利刃出世的征兆。
那时候,我刚刚失去记忆,我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我确实是一柄神兵利刃,却并非俗世凡人所能打造得出来的,和血薇剑一样,我们都来自九重天上的神宫。当然,雪谷那老头也并非普通凡人。
我和主人一起坠落凡尘,为了保护主人,我受了重伤,失去了记忆和法力,变成了一块凡铁。被雪谷老人捡到后,又重新铸成了一把刀。
雪谷老人看着漆黑如墨的天空,沉吟良久,方叹息一声道:“就叫夕影和朝露吧。”
我知道,夕影是我的名字,朝露是和我同时出世的一一另一把刀的名字。雪谷老人后来将朝露刀送给了他的小徒弟,也就是主人在这尘世间的唯一的师妹一一池小苔。
说实话,我很是不屑或者说很是鄙视它,因为,每次当我试图和它交流时,它都毫无反应,只是清光流转。我知道,它只是一把毫无灵性,没有思想的兵器,它仅仅只是比普通的兵刃更加锋利而已。
所以当我跟着主人东征西战而声名大振时,我毫不意外朝露刀的寂寂无名。
后来,我常常在想:莫非雪谷老人在给我取名时,就已经预料到了主人一生孤寂的命运?那时,我还不清楚,夕影原就是我的名字,和雪谷无关。
很快,风消云散,碧空如洗,在明媚得有些刺眼的阳光下,我第一次见到了我的主人——十五岁的萧忆情!他虽然只有十五岁,但丝毫没有同龄人的稚气,已经隐隐透露出一股霸主的威势。雪谷老人说,主人他是天生的霸主。
因为光线的缘故,他的周身笼罩着一层七彩的光芒,朦胧得有些不真实,让他看起来宛若天人。
他伸出一双纤长而白皙的手托住了我,我看到了他的笑,温和而内敛,如谦谦君子,他的眼睛熠熠生辉,如最耀眼的星辰。
我忽然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他!
每当雪谷老人讲起那个如蔷薇花般美丽坚强的女子时,主人总是专注而沉静地听着,眼中的欣赏和期待毫无掩饰。
于是,我又渐渐喜欢上了那个还未谋面的绯衣女子,并开始期待与她袖中的绝世名剑血薇的相逢。
终于,七年后,洛阳,朱雀大街,舒靖容出现了,也带来了我与血薇的相逢。
我慵懒而优雅地挑开了她的面纱,她的容颜清丽而绝世,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媚和俗。和主人七年前遥想的一样。她的眼中写满了震惊和不屈,但仍然依约下跪,并宣誓效忠。
主人望着她,笑了。
因为他终于找到了他生命中的那朵蔷薇。虽然,迟了七年。
我原以为,遇上了她,主人将不再孤寂。却不料,因为她,主人却更加寂寞。
那迟了的七年,让他们失去了最纯真的岁月,让他们彼此猜忌,始终都难以走入对方的生活。
那迟了的七年,失落的不仅是七年的光阴,更是他们一生都难以奢望的幸福!
当我与血薇再次相遇时,那已经是一个轮回的结束了。
这样的结局,原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只是心却疼得无法呼吸。谁说刀剑无心?刀剑无情?难道我和血薇都是不详之物,只会给主人带来灾难和毁灭?
从来都没有如此痛恨一一自己只是一把刀,一把虽有灵性却无法开口说话的刀。眼睁睁地看着主人和她相遇相知,然后相背相离,乃至自相残杀,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起走向毁灭,却无能为力。
我和血薇相顾无言。
一切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我和血薇都成了无主之剑,被供奉在神兵阁里。
身旁的伙伴来了又去,唯有我和血薇仍在。没有人能拿走我们,因为我们是人中龙凤的兵刃,我们不愿认主人以外的人为主。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们会默默交流,回忆主人昔日的风采。
七年后,血薇跟着石明烟走了,因为它喜欢上了石明烟。
它是这个世上唯一能知我,懂我,并能与我交流的兵刃。我无法痛恨它忘记了主人的仇恨,更无法阻止它的离去。因为它是血薇,它是那名绯衣女子的血薇,它与她是如此相似,没有人能左右她的决定,就连主人也不行。
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物能知我的心意了。于是,我陷入了长长的昏睡中。
这一觉睡得可真久,久到我都快忘了自己是谁,更忘了时间的流逝,三年,五年,抑或是十年,二十年?
当我终于睁开朦胧的双眼,我看到了我的第二任主人——十二岁的萧倚楼!
我知道,他就是他,我的主人萧忆情,他又回来了!
我是如此地欣喜,欣喜得真想抱着他大哭一场。可是我不能,因为我只是一把刀,一把没有任何行动能力的刀。
主人,你可知,我等你等了好久,好久!我呜咽得不成话语,只是,他却听不到。
他有些诧异地抚摸着我锋利的刃:“怎么会有水?莫非是你的泪水?夕影刀果真有灵性!”
七年后,我又宿命地遇上了血薇和她的主人江凝眸!
我的震惊和它的诧异交织成一片绚烂的色彩。
一切如历史般重演!他们又重新站在了这个世界的顶峰!万众朝拜,无上荣光!
这究竟是上天的安排,还是命中注定又要错过?
不,我绝不允许!
这次我和血薇一定要想法设法地阻止!
☆、47。各大门派的小心思
在听雪楼的大肆渲染下,整个武林都得知了这一盛事,而且大都比较有声望的门派都收到了请帖。
虽然听雪楼已经今非昔比,不同往日,不再是当年武林的至尊,但,听雪楼传出来的最新消息却让他们不得不谨慎。
各大门派都召开紧急会议,商议对策。
江左梅家。
人中龙凤重新归来!笑话!两个死了二十多年的人还能重新活过来不成?
听雪楼要哗众取宠,重新取得武林至尊的地位,也不必用如此的手段吧?这种一戳即穿的把戏,连三岁小孩都骗不了!听雪楼到底是作何打算?难道他们还想学萧忆情一样,将整个武林踩于脚下,让全武林仰听雪楼的鼻息而活?笑话!
果然,听雪楼的狼子野心,是无论如何也灭不了的。
当初他们就该纠集所有的力量一举消灭听雪楼!那些个懦夫!事到临头竟然反悔了,萧忆情已经死了,四大护法也已隐居,剩下一个南楚不足为患。那些个懦夫,不知道他们到底怕啥?白白赔上了那些个门派的性命,还被南楚杀鸡骇猴,震慑了武林,让他们从此不敢轻举妄动。
……
风雨组织原是武林中的第一大杀手组织。
他邹清和屈居风雨组织的老二已经很多年了,六七年前,老大秋护玉就不再管事了,他原以为这个一把手怎么也得落到自己身上了。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陈咬金,竟然冒出了一个什么少主的,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硬生生地压他一头。
这些年来,他派出了无数的杀手,竟然都是有去无回,无一例外。
那小子命真大!到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
眼看着这该死的少主一年年地长大了,邹清和说不出的憋闷。
这个小子骑在他头上拉屎拉尿,这些年来,他受够了。
最近那小子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他得抓紧时间笼络人心,做最后一搏。
他一点都不担心事情会暴漏,大不了撕破脸皮。
就算少主知道,也不敢拿他怎样,毕竟他还太嫩,风雨组织有一半是自己的人!
这一次听雪楼的盛会,少主不在,肯定是他带领弟子们前去。
如果能借听雪楼之手弄死少主……
……
武当、少林一直是武林的泰山北斗,受尽江湖的敬仰。
但这种状况在二三十年前就被打破了。
听雪楼后来居上,凌驾于众派之上。
少林隐世不出。
武当?
他们的掌门张佩宁,不说了,他能当上掌门之位,萧忆情功不可没,他还能不抱紧听雪楼的大腿,眼巴巴地送上七星剑?
于是,象征武当掌门至高无上的权利与地位的七星剑,成了舒靖容的私人玩具。据说是萧忆情送给她的。
当然,这些事武当众人并不知道。
因此,萧忆情死之后,张佩宁还好好地坐在掌门的宝座之上。
这些年来,各大门派纷纷反水,脱离听雪楼的控制,可他张佩宁,却不敢。
曾经的一幕,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中。他夜夜都会从噩梦中惊醒。
原本掌门之位是轮不到他的,武当四大长老们看中的是他的大师兄麦任侠。
萧忆情只让他干了一件事,便彻底摧毁了曾经踌躇满志的、武当最年轻的的掌门——二十七岁的麦任侠的全部骄傲,甚至摧毁了他的人生。
萧忆情让他把麦任侠关进墓室。
滴米未进、滴水未饮的麦任侠,呆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封闭墓室里,为了活命,他还能干什么?
张佩宁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九天之后,师尊的忌日,他带领着武当众弟子打开墓门,前去给师傅祭扫时,墓室里一片血腥、狼藉的景象。
所有的棺木都被劈开了,尸体的残肢凌乱地铺了一地,那个正野兽般贪婪地啃着某只腐烂的人手的,居然、居然是——他们的大师兄、武当的新任掌教——麦任侠。
历代掌门人的腐尸都进了麦任侠的五脏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