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原来如此可笑。
“莫莫,对不起。”夏苍然和我道歉,“我背负着家族的祖训。”
呵,又是一个拿命运来做借口的人,但是在我听来,怎么那么刺耳那么令人作呕呢。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对吗?以及我的母亲是谁。”
“你母亲的灵识被大祭司从异世召回,是破碎不完整的残体了,就连本体都无法塑形。”
“那么你从一开始就欺骗我了对吗?”
“你我之间的情谊,都是谎言,对吗?”
“你是为了念灵珠而接近我的。”
“……”
“你不配做鱼木头誓死追随的少主啊!”
“对不起,莫莫。”
一晚,我被血莲花疯狂吸食到灵力耗尽,有位白发老者步履稳健踏入绝杀殿,他矗立在那里静静看着我,精睿的眼睛中饱含目睹世间的变迁和沧桑,他说:“你长得真像你的母亲。”
他给我讲了个故事,不理会我意志虚薄几近极限,顾自娓娓道来。我将嘴皮咬破也要保持最后的清醒,因为他讲的故事是关于我的母亲。
他说当年你娘风光嫁入灵息念家,是我见过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
“你娘出自海国聂氏,聂氏虽不在六大家族之列,却比我们任何一个家族更神秘悠久。念灵珠百年前乃南海升花,聂氏一族历代秉承守护此珠的信念,故消失匿迹在历史的长河中。但到你娘这一代,聂氏不如原来兴旺,海国皇族容不下灵力正统的聂氏后裔存在,江湖各路人士又时刻觊觎念灵珠的神力,故你娘要找到保卫全族存活和守护念灵珠的方法。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可是你娘却找到了两全之法。在她绝望和危难的时刻,遇到了念帝,念帝带她回到灵息念家,给了她新的身份,她感激念帝的知遇之恩,日久生情,最终以身相许。于是闻名天下的念灵珠奇迹般出现在灵息国占星台上,以及那时整个中原大陆最美丽和灵力最高强的女子——念蝶莎。
可是后来灵息国朝堂政变,念帝被陷害致死,你娘开始变得郁郁寡欢,她克服不了自己对念帝的思念,便抛弃了灵息万千虔诚的子民,和整个家族脱离了关系,前往北幽皇宫盗取了血如意,然后以强大的灵力驱动念灵珠,结合两者的力量,企图穿越时空。”
这件事我记得以前曾听泣唱说过,当时我刚来到这个时空,觉得新鲜奇妙,对她说的话也就心不在焉,现下我聚集所有的意志力,面无表情对夏苍王缓缓道:“说下去。”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夜,当你娘身着流苏褶裙出现在占星台时,我仿佛看见了这个时空的神,我的心脏也停止了跳动。我们六大家族虽表面联盟,其实各心怀鬼胎,有人想获得天下至宝,有人想谋得皇位,有人想置她于死地。我是不希望她死的,可是在占星台的那一晚她还是遭暗算受了重伤,纵使念蝶莎是这个时空灵力最强大的操控师,还是无法驾驭好血如意和念灵珠两者的力量,她的灵力被血如意反噬,逐渐影响到了念灵珠的平衡。故‘如意汲血,六芒星碎’。”
“她终究是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去了异世,可是已深受重伤,血如意和念灵珠的牵制平衡也受到了破坏。那都是有灵气通人性的宝物,纯元受损,肯定要从头养起,所以我要找到血如意和念灵珠的灵识,助养它们重新成形。没有人知道念蝶莎将两物藏于何处,也没人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来封印,显然她是成功的,甚至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告诉我吧孩子,你一定知道她的秘密。”
“你在叫我吗?那么我又是谁呢?”
“你是念帝和念蝶莎的孩子,念莫缇。”
呵,这老头在喊我的名字啊。
“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是谁,还是你知道的比较多啊,老头。”
“你娘在念帝离世时发现怀有你,不然她早就随他而去了,所以你是属于这个时空的人。”
是吗,你就编吧。
“告诉我她在异世的事情吧!”
“我没有什么能告诉你的。你喜欢她吧?你对她这种卑微的爱,却一直不敢说出口,你怕亵渎了心中的女神啊,你根本就配不上她。”
“她在异世过的很好,她找到了念帝的转世。”
我口齿不清地吐出厌恶絮语,别过眼不去看他的脸。他们害了我的母亲,还召回她灵识,将她残害到魂飞魄散。我知道,在我脑海中隐匿的那颗属于母亲的大灵子,再也不会出现了。
母亲不在了,小左不在了,在这个薄情的异时空,没有人真心对我好了。
不,还有一个我值得思念的人。
阿澈还被关在叹息墙的幻境中。
驼铃说,为了不让我起疑,他当初决定把那个天天跟在我身后的跟屁虫少年一起送入幻境亡灵。可没有想到他居然是第一个发现叹息墙有问题的人。
所以我联想到,阿澈经常会对着墙壁发呆或是观察,他不再叫我莫莫,而是一声声重复叹息“唉、唉。”
原来他是想提醒我这堵墙有问题,原来我真是一个后知后觉神经大条的傻瓜。
阿澈,我该怎么办?我的无知害了你。你一个人在那没有感情的幻境里还好吗,如果害怕的话,就躲在石室里不要出去。你和那些亡灵不一样,你是有感情的,你还是个人啊!不要变得和他们一样。
等我,骆枫,等我,澈。
你是我活下去的唯一信仰。
血池的血水涌起一股巨大的漩涡,浓厚的血味,沿着血莲花巨大的茎杆盘旋而上,绝杀殿到处弥漫着红色因子。
在那股漩涡的中心点,出现一副海蓝色的长形巨棺。无数蓝色小手硬生生将插在女子身上的小触角撕裂,似在玩一场拔河的游戏。女子面无血色,一席衣裙早被浸泡成暗红,她从血水中婷婷立起,黑发随气流升空飞舞,一行血泪洒下,女子哭着笑出声来。
“咯咯咯,咯咯咯。”
闻见异动的暗卫冲进绝杀殿,立马觉得身体被抽空,下一秒灵体已被装入蓝色的巨棺中。女子凝化出四股蓝色藤条,不断抽打血莲花雌株。
一片片花瓣被打而落,光秃秃的只剩株心,那通灵性的宝物害怕的缩紧了叶子,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地血色、一地尸体,莲足轻巧点地,身段婀娜的女子朝殿门走去。
“去死吧,去死吧!”女子双眼暗红,嘴角抹过邪魅的笑,随着蓝色风暴将她全身席卷…
☆、二十九、诛心
作者有话要说:
这夜我屠尽葬月教教众三百零四条亡魂,海蓝色的长棺也盖不住暗箱浮动的灵魂,它们幻化为一首首亡灵之歌,存留最后一丝对现世失控的眷恋。
我翻遍整个天堑崖殿落,不见那帮恶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行走于灰白地带,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以双倍奉还。
这些人生信条,至今我才参透一二。
我用灵识奋力鞭笞云霄大殿上的叹息墙,墙身浑白通透,纹丝未动,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给它挠痒痒。
“放阿澈出来,把阿澈还给我。”
我觉得自己的内心开满了哑色小花,快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那座无情的墙壁只留给我一声声叹息。
“唉、唉、唉、唉。”
“我把灵力全都给你,我把这些魂魄全都给你,求求你把阿澈还给我。”
“唉、唉。”这些亡魂不知是在替我悲鸣还是在感叹自身命运的不幸。
“他是我心中之人,是我唯一活着的信仰了。”
“不把阿澈放出来,那么我就毁了你!”
一股蓝色风暴再次席卷过眼前,它如同瀑布上的帘幕,有着极大的冲击力量。所有灵力汇聚在我胸前,堆积成极大的灵子壁,蓄势待发。
一声声巨响撞击,叹息墙前一片硝烟弥漫,有些魂魄得到震荡,化为一缕青烟消散在上空,紧接着无数魂魄开始裂变,墙面表层出现了龟裂。
这过程似道道锯齿,极有规律的在边边角角处拼凑开来。突然白光乍现,眼前开了一扇门,几人从墙身破门而出。
驼铃、夏娲、夏苍王、夏苍然完好无损地从中走出来,我已杀红了眼,灵子壁变为荆棘刺准确无误朝他们攻击而去!将挡在最前面的一个身体穿出了个窟窿,我看见烟雾后夏娲冷笑的脸,一道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莫…莫…”
人生有多少个十年。我还没有开始享受青春,它已被扼杀在摇篮中。
这是我的命运,是我来到这个异时空的宿命。
顺应天命的下场是:失去、离开、伤心、凄凉,落得满地荒芜。
如果这就是命运的话,可不可以别逼我,让我静静把这段路走完。
哪怕是刀山火海、荆棘之路,我亦无所畏惧。
人生,是匍匐于我之脚还是我匍匐在你的脚趾之下。
“请不要伤害我心中之人了。”我抹过嘴角的血痕,递给他们一个善意的微笑,“你们想要的念灵珠灵力,我现在就送给你们。”
无数灵魂从巨棺中解锁释放,那些浑圆的初始灵子发出兴奋的呼喊,直冲云霄。我的上空出现了一朵蓝色的蘑菇云,越积越稠、越堆越厚。我仰天长叹,十足疯妇模样,有蓝色的小手从四面八方嵌入我的身体,取出透明的晶体,然后插入再取出,取出再插入。
我的灵力开始崩溃,意识涣散。这些晶体升入到灵魂的中心,蓝色风暴滚动,云霄大殿上空闪着禁闭的幽光,当中修复着一块若隐若现的六芒星。
所有人都看直了眼,丝毫不敢走近半步。我无力还击,想传递给阿澈一个鼓励的微笑,却做不了任何行动。蓝色小手没入我的心脏,心房被重重敲击了两下,咚咚,咚咚,我朝阿澈启唇道:“再见,澈。”
如此简单的三个字,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懂。
阿澈的身体破了个窟窿,流出淡蓝色的液体。他勉强支撑起身体,缓缓向我爬来,一路碎碎念着:“莫莫,莫莫。”
然后就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
一股暗红色的巨网将我和驼铃等人隔离,那只被打秃的血莲花雌株不知从哪个地缝中蹦了出来。
大网套住我,将身上的蓝色小手全部打散,修复念灵珠的工序遭到打断,顶上的蘑菇云也停了。血莲花吐出无数舌丝,将我和整朵蘑菇云绑了起来,舌丝引线,我被传送进未知的召唤之门。身体引入黑暗,又被拉出黑暗。我想冲破巨网留在澈的身边。
他身上持有我所剩的灵力已无几,他受了很重的伤。
可是我终是挣脱不了这些网线的束缚,隐秘在黑色的大门里。那些恶人站在澈的身后,惊魂未定的沉寂着。
心被掏空了。
像经历无数个世纪的追寻和等待,我丢失了自己的心。
很不好,非常不好。
军医说我的身体哪哪都错位,可是我竟感觉不到疼痛,一点都不痛。
我丧失了痛觉、丧失了语言丧失了思想,我就是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拒绝和外界交流,我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筑起隔离的桥梁。
侍女隔半个时辰就会细心来服侍我一次,通常是上药、翻身、推我坐的轮椅出去晒太阳、看院落耀眼的阳光。
可是世界漆黑一片,内心漆黑一片。我用黑色的眼睛去寻找不光明。
我的皮肤被缝上了各种线头,触目惊心的疤痕扭曲在一起,鸣唱出乐章。
这些都不重要,这些都无关紧要。
他会在入夜时推门进我的房间给我讲故事,军医说多多沟通能有助于病情好转。所以他总是会把一天见闻中有趣的新鲜事讲给我听。
我从来都不知道他可以滔滔不绝讲这么多话,即使是在政务繁忙的时候,他也会推掉手头的一切,准时来到我的房间里。
他好脾气地说:“莫莫,你要开口说话,这样你才会好起来。”
我空洞的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拥我入怀,用手温柔拂过我的发丝,替我温暖冰冷的身体,陪伴我入眠。
我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说,唯一的表达方式就是流泪。
他一开始耐心的用丝绢擦,最后直接用大手一片片抹去我的泪痕。
“两个月了莫莫,你究竟什么时候愿意打开自己的心。”
“我不强迫你让我住进去了。只求你快快好。”
“你说我们永远不见,可是你看我还是找到了你。所以莫莫,相信奇迹吧。”
我是被血莲花的引力拉过来的,雌株配雄株本是一对,现下血莲花的雄株正处于戎狄国皇宫内,幽潋救了我。
他们能用的方法都用尽了,我仍是具行尸走肉。
朱砂曾破口大骂:“你要是心中还有恨,那就活过来再等着报仇的机会!这样活不活死不死的,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觉得此话又有点过火,来点软的道:“殿下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