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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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章锦- 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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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是一个高岸为谷,深谷为陵,激烈动荡的时代。
      自菀王朝分裂后,南南北北,无论哪方土地都未能获得长久的安宁,纷争不断,怒敌环伺。可是换个角度回想,如今剑拔相向的各方势力原本正是同一出处,何苦不能相安相生?
      “正是因为有此乱世,才有了争高直指的英雄涌现,如此想来也是幸事一件。”明萨见万孚的心绪有些苍凉,便如此开口道。
      万孚转而看着明萨,她说此话虽有安慰自己的意思,但却暗含智慧,她的格局的确不该受困于儿女情长,这个青云试中脱颖而出的智囊星,这个被纵灵师看中想要让她做接班人的小女子,果然有着旁人没有的豁达心胸。
      乱世之中的英雄儿女们,负势竞上,互相轩邈,争高直指,千百成峰。确实可以称为是这个时代的一大幸运之事。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会突然因为一些事而被完全颠覆?比如争斗的方式、生活的秩序…”
      什么?
      明萨明显没听懂万孚尊主的话,其实尊主是有感而发,他最近几乎整颗心都悬在青城的远古密址上,生怕几千年或者几万年前的远古遗留,会不经意间惊骇天地,惊骇世俗,改变如今的所有一切。
      见明萨有些愣怔,尊主便笑了一下,回归到之前的话题说到:“近年来虽然战事有减,但你看眼前的这百姓房屋,越是恬安,似乎就越透出对战乱的恐惧。”万孚说到。
      此刻万孚尊主自然的对明萨说出脑中所想,说出心中所虑,没有一点刻意为之,似乎与她已经相识已久,已经默契无比,不会有任何陌生隔阂。
      自铁骑踏过离去,废池乔木,犹厌言兵。
      明萨能够理解万孚作为这一方土地的尊主,他多想为自己的百姓带来安宁,而且是永远的安宁,但这是不可能的,除非有一天菀王朝再次一统。
      “恕我直言,恬安的现状并不可取,苟安江南文恬武嬉是兵之大忌,一旦恬安过久便不知祸事何时来临。”明萨也被万孚尊主的自然所感染,毫不顾忌君臣之别,而是率真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她此刻才真正放下了心中对尊主的敬畏,像个老朋友一样对他说到。
      万孚看着明萨,突然想到去年的灵犀节上,第一次遇到那个燕州小女子,她也是这般描述她对菀陵现状的感受。
      此刻万孚更多了几分把握,认为那燕州女子便是眼前的明萨。
      “勿谓时平无事也,便以言兵为讳,确实,你看这眼底山河,楼头鼓角,皆是过往的英雄血泪。”万孚叹息了一声,继而说到。
      明萨感受着万孚作为尊主的豪迈,也感受着他作为尊主的不易。
      这一责任压在他的肩上,他便要被拉到最高处,就如同这龙首山顶,在最显眼的地方,承受着万众瞩目,承载着万民之福。前方无论是宽阔的大道或漩涡泥沼,他都需要冲在最前方。
      “桑厘跟我说,你是菀陵史上最伟大的尊主,此刻看来果然如此。如今菀陵的鼎盛,万民的敬仰,都是对你最大的认可。”明萨如此说道,她突然想要让这个威严寂寞的男子能够开心一些。
      万孚瞬间笑了,他感受到了明萨的关心,这是发自内心的笑。
      “桑厘这丫头!最伟大,我愧不敢当……”万孚回应到。
      明萨看着他连微笑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寂寞,顿时对万孚尊主有了新一层的认识。
      在这江南人们偏安一隅,贪图享乐的社会风气中,他独自清醒。
      在菀王朝分裂后的故都中,在残存的一片故土上人们苟且偷安,他独自心怀警惕。
      “变尽人间,君山一点,自古如今!”这是那晚万孚尊主站在山顶,最后说的一句感叹。
      明萨思考片刻,便能够理解他的意思,他是说人世间的格局万世变幻,但每次变幻历史却又是极其相似的。
      他仍是担忧着在这方土地上,很快便又开始生起征战,他的百姓将要沦为鱼肉,可是无奈于,为了霸业总是要牺牲无数无辜的生命。
      他站在龙首山顶的最高处,英气凌云,凛然万里宣威。
      他振臂一呼,山河震撼,但他威赫的背影却是那样的孤寂、悲凉、无奈。
      从龙首山上走下,万孚挥去在山顶的一阵慨叹,尽量让自己松弛下来,然后带着些笑意的问明萨:“丫头,你自己能走回住殿吗?”
      明萨瞬间明白他是担心自己又像那天在榕树下迷路,想起那天两人在薄雾夜色中的气氛,明萨还有些紧张,便忙点头应道:“这里我不会迷路的,”说完抬头看向万孚,见他温暖的笑着便又补了一句:“放心。”
      于是万孚便看着她一人走回去了,而万孚尊主走回矗灵殿之后也没有回后宫,而是顺势住在了矗灵殿偏殿。
      初为新娘的塔什古丽等了整整一晚,房中氤氲的魅惑香气已经飘散而来。今夜塔什古丽的精致妆容也让人见而生怜,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可是这东风却迟迟不来……
      古丽一直急躁的派侍从去寻尊主的下落,可是连续派了好几个侍从出去,就是不见尊主的踪迹。
      心急羞恼的塔什古丽不愿放弃的等着,直到终于有侍从探得了尊主是带着明萨郡主去了龙首山,古丽的精美花装便哭成了鬼脸。
      而万孚尊主从龙首山回来后也没有来后宫的意思,但要强的古丽却一直等着,她对自己的容貌一直有信心,所以她不相信从第一天开始,尊主便不愿见她。
      直到天色渐白,侍从都来伺候古丽早起梳洗了,她才塌下了一颗心,知道原来自己是如此被嫌弃,尊主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而那个明萨却是那样受宠,她还矫情的要尊主除去她后妃的身份,莫不是为了欲擒故纵吗?所以她故意在今夜勾引尊主,连自己的新婚之夜都不放过,这是在向自己宣威吗?
      这一晚,看过万里山河的明萨,的确放开了一些心中的千千结,她心中激荡着对山河故国的思虑,安安稳稳的睡着了。
      这一晚,尊主感叹着与明萨在一起的时光,是那样的自然舒服,像是已经相识了几生几世。
      这一晚,塔什古丽哭花了妆,哭干了眼泪。

      第一三七章 焦尾古琴

      再说出使西域乌孙国的顾庭,来到西域已经七日有余,作为特使,除了那些世俗到无需过脑就能应付的礼节和奉承,他早已不放心上,反而是明萨交托的事他比较上心。
      从来到乌孙国的第一天,顾庭便吩咐给守卫说,如果有人说为了焦尾琴想要见菀陵特使,便即刻带他们进来,可是却迟迟不见人来。
      直到数日之后,顾庭都认为或许那位音痴大师不会来了,结果那天他从一位西域将军的府上回到驻殿时,守卫说他刚去赴宴不久,就来了一位西域姑娘,说要求见菀陵特使。
      侍卫们见那女子清丽不凡仙步翩跹,便多问了几句,问她为何要见菀陵特使,果然最终她说出了是为焦尾琴而来,这就对上了。
      听到焦尾琴这三个字,侍卫们便将这西域姑娘奉为上宾,请她在殿中等待将军回来。
      顾庭这一去就是几个时辰,那姑娘倒也沉得住气,一直坐在堂间静静的等着,也不言语,也不用茶。
      顾庭听了赶忙疾步走进殿中。
      两个步子还没等迈进大堂,眼中便现出了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怪不得那些粗豪的侍卫都对这女子刮目相看,此刻顾庭看去,那确实是位清丽如仙的人物。
      听到脚步声,那女子也将目光投来,看向即将走进大堂的那位俊雅将军。
      走近再看,她就如同她的白衣,如同七月流火中冰清玉洁的白莲,是那般楚楚动人。她目光投来的那一刻,顾庭竟觉得她与当日遭遇家族灾难的明萨是如此相像。
      当时顾庭御马赶来,明萨也是一袭雪衣,呆坐在地上,面对着即将要落下的马蹄茫然失措。
      那女子便是音痴大师的外孙女木柯儿,也是与明萨两次传信之人。
      顾庭走进来的那一瞬间,木柯儿看着他有些出神的眼睛,也是惊为天人。
      明萨信中只说是菀陵的一位青年将军,在印象中将军都是虬须满面豪勇粗壮的相貌,虽然这位将军深爱音律,但也出乎木柯儿的意料,竟然生得如此俊秀儒雅。
      一个恍神间,顾庭已经走到了那女子身旁,他收回自己的失态神情,礼貌的开口问道:“阁下顾庭,敢问姑娘是?”
      “小女名叫木柯儿,是音痴大师的外孙女,是明萨告知我可来找你。”女子颔首为礼,字句清晰的说到。
      果然是音痴大师的亲脉,一看如此清灵的女子便是深受乐律熏陶而长成,不然怎会有如此出众神采和音韵。
      “在下已等候十余天,还以为你们不会来了。”顾庭说着伸手示意木柯儿请坐。
      木柯儿却回绝了顾庭的意思,而是直白说到:“将军,柯儿有一请求不知是否妥当。”
      “但说无妨。”
      “十日前,祖父已驾鹤西游,我也是今日忙完灵堂事务才来寻将军,不知可否将焦尾琴借我一用?”
      木柯儿说完请求便抬头看了下顾庭的反应,看来她很懂得深爱焦尾琴之人对这古琴看的有多重,生怕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
      但见顾庭脸上并无尴尬神情,而是想要继续听她说下去的样子,木柯儿便继续说到:“我想在祖父墓前为他弹奏一曲他生前最爱的曲子,也算是安慰他在天之灵。”
      “当然可以,”顾庭没有一丝犹豫便答应了:“还请姑娘带路,让晚辈也去拜祭一下音痴大师。”
      听得木柯儿说明她为何姗姗来迟的缘由,顾庭有些心疼这个眼前的小女子。
      怪不得刚才进来时,看她一袭白衣便想到了家族罹难时的明萨,原来她们的眼中都是刚刚经历了丧亲之痛的故作坚强。
      木柯儿见顾庭如此慷慨有礼,眼中都生出赞赏的光芒,既然顾庭要求了她便没有推脱,而是欣然同意带顾庭一同回去拜祭祖父的陵墓。
      顾庭便对将士吩咐一番,然后取来焦尾琴随了木柯儿策马而去。
      ……
      来到音痴大师的陵墓前,顾庭将焦尾琴郑重的取出来,交到已经有些泪眼婆娑的木柯儿手中,木柯儿一手捧着琴,一手忍不住抚摸着,似乎是在替祖父爱抚着他最向往的爱物,不知她此刻心中多想念以往与祖父相伴的岁月。
      以往外祖父抚琴之前都会很讲究的沐浴更衣,点上香柱。他总是念叨着焦尾琴属古琴之中的最上品,造型精美,音色圆润,音质细腻,丰富幻变。
      若不是前十余天他实在病重,难以再继续支撑,不然他真想撑着最后一口气等这菀陵的青年过来,为自己带来这焦尾琴。
      此刻木柯儿双腿盘坐,将焦尾琴放在腿上,神情庄重娴静,纤纤细手左手拨动琴弦,右手按弦取音,一看就是深通音律之人,对音准的把握十分谙熟。
      一曲通透,琴音幽幽。
      时而如同春雨晨露一般点点滴滴,水滴石穿,雨溅情飞。
      时而如同飞雪摇曳身姿入得窗来,片片皎洁,瓣瓣轻鸿。
      春雨柔情,冬雪孤洁。
      随着木柯儿的琴音,顾庭已经不经意就被带进了她的心境之中,走进了那个由她一手营造的梦幻之境。
      顾庭能够感受到她的情绪,能够猜测到她想要表达的言语。
      她是多么怀念以往被外祖父照顾长大的日子,是多么后悔以往没有多陪陪祖父,耐心听他教诲他最引以为自豪的琴乐,此刻所有都成追忆,自己只能靠着这单薄的技艺来为他演奏,他生前最喜爱的曲子。
      此刻这个清丽秀雅的女子面容,被这琴音缭绕着,竟更多了几分空灵之意。看的顾庭全然忘神。
      “将军,柯儿谢过您借琴之恩,不知何日可报得恩情,就此拜过。”顾庭还在晃神之中,那琴音已经消散在空荡的气流之中,木柯儿已经起身捧着琴,对顾庭深深一拜。
      顾庭忙伸手对木柯儿还礼:“姑娘,使不得,在下也并未做什么,怪我来迟一步,不能让尊祖父生前亲闻此曲。”
      “将军言重了,祖父已经听到了这绝妙华畅的音质,”木柯儿眼角带着一丝欣慰的笑意,她笃定的对顾庭说到:“刚刚我弹奏之时,祖父对我说,此刻他方才安心走了。”
      顾庭看着木柯儿坚定的眼神,见她似乎因为音痴大师如此说法而显得释怀了些,便也心生安慰。

      第一三八章 巨商木府(上)

      见到木柯儿释然一些,顾庭也宽慰的笑了,这瞬间无声的气氛,让木柯儿的心跳有些莫名加快。
      这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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