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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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章锦-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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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萨听懂了,所谓树倒猢狲散,就是这个道理。
      曾经显赫一时的明将军府,邸宅相望,门客成群,此际已然门前冷落,车马稀疏,败落的如此之快。
      这没什么可感伤的,比起亲人的离世,这些世俗险恶的琐事可能抵得上九牛一毛?
      燕州现任国主名叫越安,燕州部落是越家的世袭。
      上一代国主希望燕州能平安长乐,于是给儿子取名叫做安,而越安也确实无负父望,他找准机会拜服在菀陵树下,这些年虽没正式归顺,但菀陵已经开始插手戎族其他部落和燕州的纷争,使得其余部落再不敢骚扰燕州内城。
      燕州国主更是于去年三月率日月军一同出使菀陵,从而正式归顺,却没想到竟使日月军遭到如此惨烈命运。
      越安心中愧疚,但比愧疚更多的是不安。
      燕州城池失去了日月军的庇护,除了菀陵的边境军,如今竟无人可依。
      虽然越安的宠妃云氏,这几日一直向越安荐举其兄长所领的内城卫军,但越安心中明白,那是一支不能冲锋陷阵,为燕州带来胜利和荣耀的军队。
      多少年来,日月军披挂上阵,冲锋在前,内城卫军只做一些保护老弱妇孺的琐事,况且燕州的妇孺并不需要保护。
      于是内城的卫军们一个个养的脑满肠肥,除了擅于暗中挑拨,没什么真本事。
      昨日云氏还来撺掇,怂恿说明萨回到明府已有些时候,竟还没应召入宫,况且回来时还直奔明府,至主宫于不顾,这是犯上的罪责。
      国主越安心中不畅,但嘴上还是跟云氏打趣着,将她这个使坏的心思消了去。
      国主和云氏岂非不知,这家族罹难是何等大事,明萨又如何会不直奔回家,难道还要假惺惺的来拜见国主吗。
      况且明萨一到府中就晕倒了,又如何前来复命。
      而且越安知道,云氏已经暗中将主宫发放给明府的俸禄克扣了,现在的明府已经是枝凋叶落空壳一个。
      云氏之所以如此趁火打劫,百加刁难,也是因为云家多年来和明家的不合。
      当年地位显赫的云家长兄也想统领冲锋军上阵杀敌,却被明池给比下去,于是半辈子沦为内城卫军总管,云家哪里咽的下这口气。
      现在日月军离奇覆灭,云氏终于找到欺负明家弱小的机会,该要好好出口气才是。
      越安明白,所以只管让她出气,但是不能太过分,他会在触及底线的时候勒令她适可而止。
      不过,今天云氏又到国主身边,提出了一个整治明家的主意。
      虽然有些落井下石乘人之危,又过于冷酷无情不够人道,但越安这次没有直接反对,而是要思虑些许。
      之后,国主越安和云氏便将刚刚忙完家中丧事的明烈召来,出乎所有人预料,封明烈为内城卫军副统领,就在众人以为国主是在安抚明家人心之时,国主竟下令明烈即刻起便在主宫守卫,不得归家、不得有误。
      这是何意?
      不得归家,那便是形同软禁。
      此举何欲呢?
      皆因为云氏提出了一个对燕州形势很有利的建议,此建议与明萨有关。
      之所以软禁明烈,是不给任何明萨拒绝的可能。

      第四十七章 世态炎凉

      “郡主,不好了,不好了。”玉儿的声音从灵堂外传来。
      弟弟明烈一早就被国主召去,直到正午还没回来,明萨便让玉儿出去打探消息,心中隐约有些不安,似乎又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一样。
      玉儿这样的呼喊,让明萨心中一紧,手里的白色纸钱抖了一地。
      “怎么了?”
      “小公子被封为内城卫军副统领,即刻就在主宫驻守,不得归家了。”
      什么?这是圈禁吗?
      三十年来家国,父亲一辈子从生到死都在统领日月军为燕州冲锋陷阵,赴汤蹈火,为燕州带回百座城池千里土地。而现在他还没有瞑目,燕州国主就将他的儿子圈禁,明家何曾触犯了燕州任何利益吗?
      明萨将手中还攥着的一把纸钱奋力向地上一摔,然后定定的看向父母和兄长的灵位,心中暗下决心,无论如何她会扛起此时的责任,救出弟弟,查看战场,寻找线索,以图日后为家族复仇。
      “郡主,你要去哪?”玉儿见明萨站起身来,转身步履坚定的向灵堂外走,忙问到。
      “我去主宫,你不用跟去了。”
      “郡主,外面风寒,披上披风吧。”玉儿小跑进内堂,将一件雪白的毛边披风取了来,为明萨披好系上缎带。
      玉儿这一连串的动作和和发自内心的关心让明萨眉间一簇,以往无论是玉儿还是其他侍从,他们的侍候和照顾从来都被自己当成是理所应当,而此刻,明府凋敝成这个样子,这样的关怀怎能不令人感激。
      “玉儿,谢谢。”明萨真诚的看着玉儿说到。
      “郡主,你这可是折煞小的了。”玉儿口中忙争辩开,但眼中还是盈满了泪水,这还是第一次有主子感谢侍女呢。
      当年要不是老爷明池在戎族的战场上,将她这个孤苦无依瘦成柴火的小女孩带回府中,给她吃穿和住所,她早已被战场上的寒风和血泊淹没了。
      所以不论别人如何为前途打算,玉儿都没有离开明府的意愿,而且就算离开,也不能在明府这般光景下弃之不顾,忘恩负义。
      走出灵堂,外面的寒风刺骨袭来,明萨打了个冷战,裹紧披风加快了脚步。
      走向主宫的那一路,她迎着满袖的西风,披着忧郁的日光,心中有焦急的灼烧感却又无比的镇定和从容,她甚至感觉,自己一夜之间再不是从前那个鬼马精灵的少女了,她现在和明烈一起,是整个明家的命脉。
      走到主宫城墙外,明萨远远的就看到了城墙之上,有个枯瘦却英俊的身影,迎着凄冷的风,他安静的伫立在那里,手持长矛,长矛的火红英穗映的那少年的脸庞更加苍白。
      他目光灼灼的望向自己,望向这个世上他仅有的亲人,而此刻他却不能动一步,不能奔下城墙去,跟明萨说明这一切是怎样的阴谋。
      明萨也定在原地,仰头跟弟弟明烈对望着,他的眼神很迷茫,很无奈,很寥落,那闪烁的眼中似乎映着江水滔滔东去的哀怨,也似乎映着孤舟经行塞北风雪的悲凉。
      亲人相隔,何等惨绝。
      不知对望了多久,明萨的眼中已经充满泪水,她忙舒缓自己的情绪,对高不可攀的城墙之上的明烈微微一笑,想要告诉他放心,无论将要面对什么,姐姐都能应对。
      然后明萨迈开大步,走进了主宫城门,镇静的踏入那片天地。
      等到了国主的大殿之外,明萨便被侍卫拦住,说要见国主需待通报。可是这一等便不知过了几个时辰。
      明萨的手脚已经冻到透彻,像此时她的心一般冰凉。
      然后她听到不远处的几个侍卫一边站岗,一边拿她打趣说笑。
      “这明萨郡主,果然仙女儿一般,瞧这细皮嫩肉的,竟不像受尽了咱这草原风沙。”一个声音粗厚的侍卫说到。
      “怎么,你惦记啊?”这时另一个侍卫说话了,语气中带着一股刻薄之气:“虽说落魄的凤凰不如鸡,那也飞不到你头上来。”
      “你可别瞎说,我可没惦记,要是传到云将军耳朵里,我饭碗不保。”那个粗厚的声音赶忙解释,生怕因为细枝末节便得罪了云家的内城卫军总统领,看来这个云将军是个心胸狭窄的人物,这等心境如何上阵杀敌保卫河山。
      “不过她走起路来那小模样,是可以惦记惦记,回味无穷啊。”那个刻薄的声音刻意压低了说到。
      然后两个侍卫一阵窃笑。
      明萨眼神中写满不屑,她此刻没有心思去理这些八卦起来比女人还难搞的小气男人,她只是从心底里瞧不起这些人。
      每个人的命运都不一定美好,这些侍卫日夜劳苦必也不是富贵人家出身,偏偏喜欢用挤兑他人的苦来掩饰自己的苦,可悲,他们才更可悲。
      “以前日月军中那个博忽牛气的很,他想要做明池的乘龙快婿,搞得咱们谁也不敢多说明萨郡主一句,那头疯狗,倔得很。”那个刻薄的声音继续说到。
      “现在去阴曹地府里牛气去了。”声音粗厚的侍卫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落井下石的意味,但声音中还夹杂着一些恐惧。
      博忽将军?
      那个日月军中最勇武的少年。
      他是父将和兄长都看好的人,当时父将还示意自己说有意将他纳为女婿,自己当时哪想过这些儿女情长,就整日盼着能游历四方,于是撂下话来说,只要那个博忽将军比自己聪明,便可以考虑这门亲事。
      可谁不知道,日月军中那些神勇退敌的将士一个个都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就算有几个****的,也哪能跟燕州第一智谋的小鬼头相提并论?
      当时的自己还能那样撒娇耍横,现在又有谁会给自己这个机会和耐心呢。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此刻怅悒心绪,忆起往事千端。
      “哎,你说日月军究竟是如何消亡的?”那个刻薄的侍卫将声音压得更低,低到有些惊恐和胆怯,好像生怕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事,就会从天上劈下一道雷电处死自己一般。
      “说是当时沁水之上一片浓烟,雷声轰隆,大地震颤,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日月军就只剩尸骨了,然后连眼睛眨一眨的功夫都没有,便烧过来了一条火龙,他们顿时尸骨无存。”那个粗厚的声音也低声说着,有些胆怯又神秘的还原着当时的情景。
      明萨的身体开始不停的颤抖,是太冷了吗?明萨将拳头攥紧,想要给自己取暖。
      但她何尝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听了那侍卫描述的战况才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冰和绝望的。

      第四十八章 一夜长大

      血,属于英雄,属于征战,也属于历史。
      只是,可惜了那些无辜的英魂。
      以往明萨看到士兵们手中的刀剑长矛,司空见惯,毫无感觉,而现在她每看到那些刀剑闪着银色光亮从自己身边掠过,都会感觉那是用将士的鲜血滋润出的锋利和寒光。
      心中千分不忍,万分悲痛。
      明萨在主宫殿前,从正午直等到太阳下山,才有个侍卫出来传她进殿。
      这其间的漫长等待,也是那位宠妃云氏一手安排的,明萨来求见国主之时,硬是让她按住未通报,偏要给这个丫头点颜色看看。
      直到云氏觉得明萨在殿外已经冻成了冰人儿,心中舒坦几分,才准许侍从向国主通报的。
      明萨一身素衣,清瘦如梅,翩然入殿。
      一改往日的活泼喧闹,此刻她恭敬有礼的裣衽下拜说到:“参见国主。”
      “快请起,”燕州国主越安态度倒还热情:“脸色如此苍白,可仍是抱恙在身?”
      “不劳国主费心,小女一切安好。”明萨说着抬起头来,见依偎在国主身侧的云氏一脸讥笑神情,似乎就能知晓明府内外的闲言碎语和清冷处境了。
      “小女昨日赶回燕州,未能前来请见,请国主赎罪。”
      “免了免了,明卿之事让人痛惜,还望你节哀顺变。”
      “多谢国主宽厚英明!只是小女刚到家中,尚有族中事务需与胞弟明烈商议,还望国主能念及我等痛失亲人,许他归家几日。”
      明萨直截了当的说明此行来意,这倒是让越安有些吃惊。
      他知道这个要求定是不能答应她的,但是看她几天之间瘦成了这幅憔悴模样,那明烈也是小小年纪力挑重担,多少有些心中不忍。
      这一思虑之间,便有些延迟,大殿之中一片寂静。
      明萨期待着国主的反应,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目前还不清楚国主将明烈软禁是何用意,有何阴谋。
      这时大殿里响起了一个刁钻的女人声音,那声音尖酸刻薄,声声入耳,字字诛心。
      “这归家啊也不是不可,明老将军生前一直以守卫燕州内城为己任,此刻日月军覆灭,防御松懈,召明烈前来戍卫也是理所应当。就算国主不召,明烈都该承应明老将军的家训,自发请缨才是,郡主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人,应当明白事理哟。”
      明萨仰头看向不可一世的云氏,见她笑的得意傲娇,明萨眼神坚定毫不畏惧。
      “还好明萨郡主主动来了,若是一直不来觐见,恐怕国主还要登门拜访了。”云氏也挑衅的看了一眼明萨,然后娇羞的倚倒在越安臂膀上,轻轻一推,似乎是说,国主你有话倒是说啊,还等什么。
      明萨于是将目光转去看向国主,等待从他口中说出他们的阴谋。
      “啊,明萨,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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