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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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章锦- 第2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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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张有些泛旧的紫檀圆桌,周围摆着四副雕有精致花样的架子,木架上置着一些琉璃摆件。
      向里是一扇画着仙鹤童子图的古色屏风。屏风里面再有一圆桌,桌边缘与床帏之间,置着一张婴孩的小木床。
      婴孩床上还齐整地铺着被褥,放着一个赤色拨浪鼓,那艳红的颜色,看起来熟悉备至。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记忆深处,竟涌上深深的熟悉感?

      第四三一章 蓦然回首(三)

      面对暗廊中的机关房间内室,心神俱疲的仍述,竟不自觉由心底生出莫名的熟悉感。
      在这种紧要关头,他对这感觉,感到无比的憎恶。
      因为这熟悉感,正像他第一次见到老板娘时的亲切一样,让他的心变得柔软。
      曾一度认为,老板娘与暗影军师不同,与老秦不同,她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但如今,正是自己当初的心软和亲切感,欺骗了自己。
      若非想到向她求救,或许自己现在可以找到其他办法,去为小魔头续命。
      仍述甩了甩头,此刻还顾什么熟悉不熟悉。从自己一开始见到魔族人开始,便觉得他们似曾相识。
      这感觉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什么大不了。
      此刻要想的是对策,是如何走出这间房的房门。
      如果走不出去,自己困死在这里面不说,小魔头也在外面无力支撑了。
      仍述走近几步,来到那紫檀圆桌前,手伸出去稍一触碰,圆桌被触碰的一角,竟然凹陷进去,不似真实存在,却似幻境一般。
      是幻境?
      还是自己体力透支,出现了幻觉?
      仍述缓步走进屏风之后的内室,更加强大清晰的熟悉感迎面袭来,任他如何挥着头,也一样挥之不去。
      熟悉感逐渐转换,仍述面前的事物被揉碎、模糊,而后开始拼凑、交织,仍述顿觉神魂颠倒,头晕眼花。
      头重无力,脚步虚浮,一个踉跄,他便倒在了床榻边缘。
      这一倒,让仍述稍事沉稳几分。
      他在心中尽全力定了心神,施出力气,“哐”的一声,一拳砸在床帏廊柱上。他要用这一拳的疼痛让自己清醒。
      头脑中的意识,仿佛镇定下来。仍述坐起身,从床榻的方向,看向这屏风后的睡房。
      这一看,方知,刚才感到头脑清醒全是虚幻。眼前之景正清楚的告诉他,他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因为此际,他眼前的模糊事物已经拼接归整,此刻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极度完整的幻境。
      他看到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衣着华贵,她正坐在圆桌边,手里摇晃着红色的拨浪鼓。
      睡篮里有个白胖胖的小婴儿,头发浓密,笑靥如金子一般闪耀。那婴儿叽叽咯咯的笑声,充斥着整间房间。
      那年轻女子也被笑容感染,跟婴儿一同笑着,顾盼神飞,明眸皓齿,令人见之忘俗。
      这睡篮里的婴儿他没见过,一旁的美貌女子也不是小魔头。但她的眉眼有些熟悉,仍述在大脑里飞速搜寻,这女子的面容却在脑海里漂浮不定,一时间无法推断她究竟是何人。
      就在这时,他看到幻境中,睡篮里的小孩子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努力去抓那女子手中的拨浪鼓。
      拨浪鼓叮咚叮咚的声音,在孩子眼里该是无比美妙的旋律。
      女子见状,一开始故意欲擒故纵,给的近了再笑闹着躲远。那小婴儿也不哭闹,仿佛天生就是爱笑的主,笑声更加咯咯咯的清脆起来。
      他一直努力去抓,胖乎乎的头和脖颈都尽力地抬着,使尽全身力气,只为那神奇的拨浪鼓。
      终于,那年轻女子笑过,轻巧一句:“不逗了,给你吧。”说着她将手中的拨浪鼓,递到小婴儿手中。
      小婴儿伸出藕节一般白嫩的双手,笨拙地环抱拨浪鼓,笑的更加灿然。
      ……
      老板娘心神不定,这半辈子,她自认为自己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还有什么好怕的。
      此刻却十分讽刺,她竟然心跳的厉害。
      那蓝风被困机关房中,不过是强弩之末。况且,他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几句威胁的话语,便将自己吓住了?
      笑话!
      老板娘蹙着眉,走的离暗廊远远的,来到她一向小憩的床榻上,不满地坐下来。眼前挥之不去的,却一直是蓝风发狠地盯着自己的眼神。
      噬人一般,惶然可怕。
      见了鬼了!老板娘在心中对自己不满暗啐。
      恍惚间,她听见前来的脚步声,不用看也知道是木斐来了。老板娘头也不抬,只对着屏风之外吩咐道:“若无紧急的事,不要搅我。”
      “是。”木斐在外听命停住脚步,心中想要问询关于琴瑶的事,只能作罢。
      老板娘在里面床榻上斜躺下来,刚闭上眼睛,却猛然睁开来。竟再也不敢再将双眼合上。因为一旦合实双眼,那道噬人狠辣的目光便更加灼人。
      那干脆不睡了,老板娘想道,我倒要看看,这个毛头小子能将我吓到几时。
      老板娘倚在床榻上,脑海里的思绪开始不受控制,径自向多年以前的往事飘远。
      一个活在过去痛苦里的人,是最可怜不过的。
      这道理她自然懂,她从来都是活的最为通透之人。但还能怎样呢?曾经最在乎的所有人和事,尽数飘然远走,她不活在回忆里,活在哪里?
      记忆中丈夫疼爱,生活美满,一家温馨的画面浮现眼前。老板娘的嘴角不由地微微上翘,弯出很好看的弧度。
      这笑容让她看起来,再不是方才的凶神恶煞,而似一位青春年华的娇丽少女一般,幸福娇羞。
      “老板娘…”
      屏风外木斐的声音,兀自打断了老板娘温暖的回忆。
      老板娘眉头一蹙,心生不满。
      好不容易回忆中是如此幸福甜蜜的场景,她正想永远徜徉在这幻想里,却不想如此短暂,便被打碎了。
      一道怒意直冲眉心,老板娘嚯地坐起来,斥道:“什么事!”
      木斐有一会儿没有回话,大殿中是摄人的沉寂。
      老板娘兀自感觉到屏风之外的气氛,有些异样。同时,她感受到有一股凛冽的敌意,刺穿屏风,投射进来。
      她定了神,定睛透过缝隙,看向正厅之中。
      那个赫然立着的人影,容颜清俊,身姿秀异。
      被汗打湿了的全身衣衫,透着力竭之后的不妥协之态。眉间阴郁,萧萧肃肃,耀的老板娘全身一震,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手脚皆是软的,毫无力气。
      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脑里心里,整个空间里,她只能听见这唯一一句话。

      第四三二章 蓦然回首(四)

      老板娘从屏风后挣扎起身,步履虚浮地走出来,将这赫然出现在厅中的人,看得清楚。
      此刻,玄玑阁正厅内,仍述凛然而立,居于正中。经霜踏雪般,周折而来的姿态,让他如同死神一般,凛然带着森然之气。
      仍述的邻近一周,围着六个黄金家族侍卫,他们手持兵刃,霍霍围立。再外一周,围着十个魔族的高壮侍卫,也都目光灼灼,盯着中间被围之人的意动。
      仍述此刻冷浸的目光,如覆寒冰,让这些侍卫竟有些忌惮。他们得不到老板娘的指令,不会冒然与仍述发起冲突。
      见老板娘走出屏风来,这些侍卫包括立在一旁的木斐,都尽数向老板娘仰头看来,只待她的旨意。
      他是如何出来的?
      他怎么可能走得出来!
      “你…如何走得出来?”
      这话像是疑问,却又像梦魇一般,是自己在喃喃自语。
      老板娘此刻还是不能相信这个事实,她带着几近怔忪惊恐的表情,定然看着蓝风。
      而仍述却暗衔冷笑,从背后缓缓举出一个红色艳丽的东西。随着他手腕轻转,正厅中响起了一阵轻盈的,熟悉的,童年脆声节奏。
      “叮咚,叮咚!”
      拨浪鼓!
      看到蓝风手中的拨浪鼓,正如此轻盈地在他手中发出轻快节奏,老板娘彻底惊呆。
      “你还想困住我?我拼了这条命,也会冲出这里,要了你的命!”
      仍述这话言之狠辣,让玄玑阁中所有侍卫都闻之惊骇。
      他们纷纷相顾,暗暗咋舌。
      这可是在玄玑阁啊!
      就连魔宫中人,连大统领也不敢对玄玑阁太过失礼。而这个蓝家的小子,他方才竟说,要了老板娘的命?
      “你是…谁?”
      老板娘却没有因蓝风的冲撞而恼怒,反而是一副失魂落魄的神色,她气喘不断地问道。
      这问话也同样怪异,他是谁,他是蓝风啊!
      木斐从未见过老板娘这般落魄不堪,容色萧索。
      她的嘴角挂着一丝怪异的笑容,这笑却让她看起来,更加目意凄凉。
      好似只短短片刻时间,有些东西,便将老板娘的秀丽容颜尽数抽走,此刻她已是一位骤然老去的妇人。
      “又跟我玩这一招?装可怜?装友善?”仍述冷笑一声,笑声嘶哑,犹如金铁:“省省吧!”
      “别浪费时间!要么,现在放我走,我要赶去救人!要么,叫他们立刻解决了我,我倒要在这玄玑阁里,杀个片甲不留!”
      仍述抿紧如锋一般的唇,血色全无:“小魔头若是死了,玄玑阁中人,都给我去陪葬!”
      听闻这话,厅中侍卫皆是悚然一惊,突然被蓝风的强大气场震慑,一时恍惚。
      反应过来后,又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一个个拔刀霍霍,准备围攻,而台上的老板娘,却一言不发。
      老板娘不但不下令围攻蓝风,反而缓和了方才的惊恐神色,和颜欠身再问:“你…是用这拨浪鼓,打开的房门?”
      她的语声窒了窒,似被什么堵住了喉咙,声音沙哑起来,着意看着蓝风。
      “我说了,别废话!”
      仍述不理会老板娘的失态,此刻他已没有再多心思,去分析对错是非,他满脑子都是小魔头危在旦夕的样子。
      老板娘眼中的泪水都要涌出来,她盯过蓝风冷冷的目光,再盯去那垂在他手中的拨浪鼓。她胸口不住起伏,仿佛随时可能厥过去。
      许久,老板娘一直静默着,像是隆冬之中,圣京山峰上的的冰凌一般,连眼珠都未转动过。
      最终,她极缓极沉地点了点头,凄然道:“放他走。”
      这一声命令,短短三字,却让所有侍卫如同被雷电击中,皆愣在原地,四肢僵硬,忘记了进退。
      仍述却没想这许多,让我走,此刻不走还待何时?
      他启步疾速出门,走得潇洒自若。那意态似乎是说,玄玑阁,老板娘,你以为你能困住我?哼哼。
      留下身后的老板娘,默然垂目而立,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施施然离开。
      她悻悻来到暗廊中的那第二个房间门口,这一路很短,却也很长,她忘记了自己是如何扶着墙,挨到这门口来的。
      只见房门大开着,里面的法宝东倒西歪散了一地。
      她慌慌张张跑进内室,内室一切如常,只是,那婴孩的小床上,确实不见了拨浪鼓。
      在空无一人的暗廊中,老板娘朝天仰首,蹙眉而泣,向天问道:“神明啊,你告诉我,是他吗?真的是他吗?”
      真的…是他吗?
      木斐等侍从,见到老板娘魂不守舍几近崩溃的样子,也都心神不宁。但是玄玑阁的规矩不得违背,除非得到老板娘的允许,无人可以走进暗廊一步。
      木斐只得在暗廊的入口边缘站着,试探地叫:“老板娘,老板娘,您还好吗?”
      “老板娘?”
      “老板娘…”
      木斐不知唤了多少次,竟一次都未能得到回应…
      这个时候,凄凉无声的玄玑阁中,才更显出老板娘的苦。
      一个女人,丧夫失子。一个人坚强地扛着这整个玄玑阁,屹立在圣京之中,巍然无人敢侵犯。现在她心神失常,身边却一个能拿得主意的人都没有。
      “怎么办?”
      老板娘的另一个贴身侍从问木斐,木斐皱了皱眉,思虑道:“我们等上半个时辰,若是老板娘还没回应,便进去看看。”
      听了木斐的说法,那侍从脸上显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要去你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在这里接应你。”
      木斐头也不抬,只冷哼一声,对这人显出不屑。
      转而想想,又何必对他鄙夷,每个人在这世上,最基本的不过是为了生存,无疑。
      别人的担忧确实有他们的苦衷。老板娘平常是怎样手段狠辣的人物,不论是谁,只要违反了她的意思,命都保不住。
      因为担心她的安危,闯了玄玑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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