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他们怎么可能不慌?
“张、张姐姐……”
年龄较小的男孩子畏缩着小声叫了一句。
“你们——”
张荦看着这两个小男孩,她怎么可能不生气?只要是正常的女人,被说了“是被包养的婊子”这种话又怎么可能轻易揭过?她胸中的怒火差一点就要爆发出来,却在那之前一秒险险地停住了。
冷静。她这样对自己说着。
虽然他们说的话实在是让人生气,但是……房东夫妇对她还是不错的,收取的租金也比正常价位一直要低一点,平常也都很照顾她。如果现在对他们发火的话,他们肯定会回去对父母哭诉,那样的话……
张荦连续做了两次深呼吸。
别太生气。她告诉自己。这两个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肯定是有人教给他们的,她要问出来那个人是谁,是谁在和她作对!
“……来,你们进来,姐姐这里有巧克力给你们吃。”
张荦的脸上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翩然退到一旁,示意两个小男孩进到屋里来。
他们犹豫了一下,还是大一点的男孩先鼓起勇气,走了进去,然后小弟弟也有点儿紧张地跟在后面。
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一般家里多少都会有一点零食的,张荦也不例外。她从冰箱里面拿出一盒巧克力,打开盖子,朝两个男孩原本空空的口袋里面一人塞了一大把,还让他们自己拿一些攥在手里。
“好了……”
张荦并没有什么耐心,发过巧克力之后,她很是严肃地先说道:“那种话不好听,以后不可以随便说姐姐哦,知道吗?”
也许是她的“温柔”让两个小男孩放松了一点。大一点的先点了头:“对不起,张姐姐,我们不是故意的。”
小弟弟一看哥哥道了歉,便也连忙说了“对不起”。
“没关系,姐姐不怪你们。”张荦说道,“不过,你们得告诉我,是谁教给你们那么说的。”
是的,谁让他们这么说的,这才是张荦所关心的地方。
“……是一个穿白袍子的大姐姐。”
哥哥说道。
白袍子?
张荦皱起了眉头。
谁会穿白袍子呢?难道是楼上住的那个姓赵的女人?她好像挺喜欢穿白色的衣服……但是她和自己的关系也不算差啊,为什么要编排自己呢?
“……头发很长的,长得也很漂亮,留着好尖的指甲。”男孩继续说着,然后,他的眼神一转,却似乎发现了什么似的叫了起来:
“啊!就是那个姐姐!”
哪儿?!
张荦回过头去,男孩小跑着到了她的床前,取下上面的一个相框。
“就是这个姐姐!她还说今天晚上——”
男孩后来说了什么,张荦已经听不见了。
她呆呆地看着那张照片,男孩的手指点在照片上的一个女人身上。
怎么、可能……
那个女人,名叫方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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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节 “她”的所在
更新时间2013…6…7 23:53:31 字数:3689
如果下面是“我”的话,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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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荦坐在床上,盯着黑漆漆的窗外,陷入了一片迷茫之中。
迷茫,而并非恐惧。硬要说的话,她对于那两个男孩子的话并不怎么相信。
是的,怎么可能会是她?她已经死了!死了三年了!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儿?!
一定、一定是这两个孩子故意骗她的,只是恰好指着方灵的照片而已,肯定是这样的!
张荦依然看着窗外,一颗悬着的心并没有放下来。
不相信并不能代表什么。就像是看恐怖片一样,有些人明明是不相信鬼魂之说的,但是在看恐怖片的时候还是会吓得尖叫起来。而张荦此时就处在这样的矛盾之中,明明不相信那两个孩子的话,但是却时刻注意着窗外,看有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经过。如果这时真的有一个穿白袍子的女人站在窗外看着她,只怕她吓得立即报警都有可能。
米没有淘,水也没有烧,她连晚饭都还没吃。送走那两个孩子之后,她就一直坐在床上,这样呆呆地看着外面。
已经过了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她也不知道。时间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不管是什么时候,那个名叫方灵的女孩都如同阴影一般笼罩在她的头上。
阴影,没错,就是阴影,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了。
张荦看着照片上的那个女孩。
也许,也许她那时的笑容是真心实意的笑容,但是对自己来说,那笑容却总是在刺激着那个时候的张荦。
那个要强好胜的张荦。
张荦转过头去,继续看着窗外。
然而就在这时——
张荦瞪大了眼睛,她突然看见了——有什么东西,白色的,在窗外的某处轻轻飘动着!
张荦下意识地就想要高声叫起来,但是紧接着,她发现了,那不是白色的袍子。
那是一张白纸,就贴在窗外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只是一张白纸而已。
张荦松了一口气。
但是——
她又突然想到了——
刚才自己一直在看着窗外,那个时候如果就有这张白纸的话,应该一眼就可以看到了啊。为什么刚才自己没有注意到?还是说……这张白纸是刚刚才贴上去的?
自己转头看了一眼照片的瞬间,被什么人贴上去的?
张荦突然浑身生出了一种寒意。
就好像有一只小虫子爬上了她的后背一样,而且一路从尾骨爬到了脖子。
张荦颤抖着跳下了床,缓缓地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她要看看那张白纸。她心里突然就有了这样的想法。就好像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似的。
她要亲眼去确认,那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白纸,只有这样她才能放下心来。
然而尽管如此,她的脚步却有些虚浮,虚浮得不成样子。这让她在下台阶的时候磕了一下,栽倒在地上,右手手臂上擦破了一大块皮,火辣辣的痛!
但是她没有注意那个,现在那已经不重要了。她的目光已经被那张白纸吸引了。那张纸就贴在她面前的树干上,贴在和她的头部等高的位置,上面……似乎写着什么。
黑色的字,白色的纸。张荦用左手捂住受伤的右臂,凑了过去。
“张荦是被人包养的婊子……”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胸口一路涌到了脑子里。
张荦是被人包养的婊子?
张荦,是,被人,包养,的,婊子?
张荦在脑子中把这句话过了好几遍,才终于能理解了它的意思。
一股怒火从张荦的胸腔之中轰然爆发,从她的眼睛之中直直地喷了出来!
这还只是最上面的一句话,下面的几行更是恶毒得离谱!
张荦无意识地把捂着右臂的手松开,一把扯下了那张白纸!
谁干的?!
到底是谁干的?!
为什么要污蔑我?!为什么?!
她疯狂地把那张纸揉成了一团,捏在手里,就好像是要把那个造谣的人挫骨扬灰似的!
等等……
张荦的眼神转到了一边。
那里……也有一棵树,树上有一张相同的白纸……
张荦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
没错,这张纸上也写着同样的内容。
“张荦是被人包养的婊子……”
“刺啦——”
张荦扬起左手,狠狠地撕下了那张白纸。
右臂上的伤口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但是现在不用去管它,那边好像还有——
还有那边、那边、那边……
不知过了多久,张荦的手中拿着一张张撕烂的白纸,摇摇晃晃地在树林中走着。这里的每一棵树上都贴着同样的白纸,而她需要做的,就是把它们全部撕掉!撕掉!
火辣辣的感觉,已经分不清楚是疼痛还是愤怒了,总之……只要还有一张纸,她就决不能停下!
不知不觉之中,她似乎走到了树林边缘。
树林?
张荦转头向后面看过去。
自家的公寓周围,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片树林的?
什么时候呢?
她摇晃了一下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但是胳膊上那种痛感却越来越强烈,现在已经是钻心的痛了!不清洗一下伤口的话会感染的吧?张荦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
深可见骨的伤口。
是的,那白森森的,难道是自己的骨头?
张荦就连尖叫的声音都发不出了。
那不是擦伤,这伤口、这伤口是——
张荦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左手,那原本应该抓着撕下来的白纸的左手。
那手中抓的不是白纸。
是她的皮肉!
那是她血淋淋的皮肉!是她右臂的皮肉!
张荦一个踉跄,手中那些可怕而恶心的、却原本应该是长在她右臂上的皮肉,哗啦啦的散落一地。
为什么?
张荦的脑子里闪过这样恐惧的念头。
她明明是在撕扯那树上的白纸啊!为什么会变成撕扯自己的皮肉?!
张荦抬起头,天色阴暗,连一丝星星都看不见。
还有,视线左边的……
张荦把头微微转过去。
那不是她的公寓楼,甚至不是她所知的在公寓附近的任何一幢建筑。
那是一栋教学楼。
教学楼……
张荦忽然想起来了。
三年以前,自己不就是曾经在这样月黑风高的夜里出来过吗?
是的,三年以前——
一直争强好胜的自己,虽然进了这所三流大学,但仍想着好好努力,争取研究生考到更高层次的学府去。
至于院系第一?那应该就是她的囊中之物才对!她怎么可能比不过这所三流大学里的学生?
但是——
从第一年开始,她就注定要失败了。
有一个女孩,一直压在她头顶上,不管她考多少,那个女孩却总能超过她一点点。每一次都把她压在下面。
和她同宿舍的那个女孩,不管见了谁都会展露笑容的美丽女孩,就这么一次又一次地战胜她。
“别灰心,下一次说不定就可以超过我了哦!”
每一次,每一次都这么说着。
但是——
三年,整整三年,却从来没有让她超过一次,没有让她的心愿哪怕实现一次!
一次都没有!
每天都刻苦努力的自己,比不上一个还要花心思在谈恋爱上的女孩?!
甚至,就连她的钱被偷之后,在她被**事件缠身之后,在那种境况下的测试,她都依然拿了第一!
而自己呢?自己连这样的一个女人都比不过吗?!
张荦积攒已久的压力终于爆发了!
在那一个晚上,她拿出印刷的上百份传单一样的东西,贴遍了整个校园!
那上面是怎么写的来着?哦对了,“方灵是被人包养的婊子……”
就是这样!
她嫉妒,她讨厌,她要毁了这个女孩!
于是,就在那不久之后,方灵跳楼自杀了!
直到那一刻,张荦才终于知道后悔是什么滋味!
她没有想过要逼死这个女孩,从来没有想过,她只是想要让她吃点苦头,好让她从院系第一的位置上退下去,谁知道——
人似乎永远都只会把失去的东西才当做最好的。直到那个时候,她才想起方灵的好,方灵的温柔,方灵的善解人意,方灵对她的照顾……
丢钱没有打垮她,**事件也没有,但是就在自己做了这种事情之后,她死了!对于张荦来说,这些传言毫无疑问是压垮方灵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她,杀了方灵?
张荦不知道,但唯一明确的事情是,自从那之后,张荦就再也没有在院系考试上排的上号。教师们把这种现象归于是她对失去了好友的悲伤不能自已所致。只有张荦自己清楚——
她一辈子也不可能赢得过方灵了。
就在三年以前。
那么……现在呢?
张荦的手臂上传来的痛感几乎要让她昏过去了,但是她却连一丝尖叫都没有发出,恐惧已经填满了她的内心!
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教学楼下面?
为什么,自己撕掉的白纸会变成自己的皮肉?
张荦看着面前的这一片树林,一种可怕的想法油然而生!
不会的,不会的!
她转过身疯狂地朝着教学楼里面跑进去!爬上楼梯,在黑暗之中一层一层地向上爬着!直到最高的第七层——然后,她朝着尽头的房间里面冲了过去!
房间的门大开着,两排桌椅摆在墙根,屋里铺着红色的地毯和墙纸,但她不需要注意这些!她跑到窗口,朝下面看过去!
那树林……
是的,她在下面没有发现,但是在这里却看的清清楚楚!
那树林,所有的树木组成了一个形状。
那是一个女人的身体。
张荦想着。
就像是在下面睡觉一样。
她从树上面撕下来的白纸,却变成了她的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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