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群启天已爬至广场边缘,再往外便是下山石阶。
蓝光透体而现,一缕接着一缕,最终将群启天淹没,轻微爆裂声响,碎尸处处,半丝血腥也没有。
叱咤灵云数十年的老怪从此神魂俱灭。
雷道子转身,双膝跪地,朝天拜了三拜,喊道:“师尊,我那苦命的师弟大仇虽未得报,可我逸仙门徒从此便可挺胸抬头,终不再辱师尊威名,我派弟子必将傲然于世,壮我山门!”
众弟子触景生情,如事先商量过一般,齐齐跪地,同声喝道:“壮我山门!”
雷道子起身,背对众人,中气十足,大声言道:“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见我无事,很是失望。我不管你为何做这间客,只要你痛改前非,勿要再行那欺师灭祖之事,我保证不再追查,你仍是我流云山一员。”
。。。。。。
三日之后,轩啸从床上醒来,依然是在那俗物阁竹屋之内。床边坐有一人。
轩啸见后,轻揉双眼之后,看清旁人,言道:“怎么是你?”
“你以为是谁?清霜?”
轩啸尴尬一笑,转而问道:“结局如何?”
卫南华起身走向门口,深吸一口屋外清新空气,木然道:“你希望的结局是怎样?”
轩啸撑起身来,靠于床头,言道:“当然是那那姓群的识相退出流云山。”
“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师父怎会让他活着离开?这于放虎归山有何异?”
“呼。。。。。。”轩啸长叹一声,“早料到会是这结果!”
轩啸所言非虚,那日夜里,雷道子现身之时,他便知道群启天命不久矣。
雷道子报仇心切,却一二再地给群启天活命的机会,于众人看来,是那群启天不识好歹,终落得毙命的下场。
轩啸早不是初入山门的叫花子,感观比从前敏锐上百倍,岂会不知雷道子境界大涨。只是他一再示弱,群启天便真当他是怕了,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一切怪群启天?怨雷道子?还是这万恶的天地?
轩啸想得入神,不知何时,卫南华重新坐回床前,打断轩啸思绪,“师弟,世间就是如此残酷,弱肉强食,昨日还亲如兄弟,隔日便可刀剑相向。你准备好迎接这全新的世界了吗?”
轩啸缓缓摇头,直言道:“还没。”
卫南华言道:“那夜死在你手中的人不少,杀一人与杀十人,杀百人,无异。”
轩啸想起那夜后山,无论是被他震下崖,或是逼下山崖的蒙面人,言道:“我并没杀人,他们还活得好好的。”
这是实言,轩啸从头至尾并未动杀念,跌下山崖的人,体内仍有保命灵气,伤不至死。
卫南华见他眼神坚定,竟然选择无条件相信。卫南华不再提及此事,言道:“清霜已经走了,独自一人。”
轩啸昏迷之际,总觉被人细心呵护。想起倒在那温柔乡之中时,不禁有些双耳生烫。
清霜于轩啸床前照顾两日,无微不至。待轩啸恶梦不再,最后为他擦拭一次身体后,便向雷道子辞行,离开了流云山。
期间,清霜不止一次听轩啸轻唤“珑月”之名,心中爱恨交杂,个中滋味难以言喻。
清霜暗下决心,有生之年,定要与那珑月见上一见,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涉世未深的轩啸这般死心踏地。
清霜走了,且是独身,他心中为何会有一丝挥之不去的牵挂?轩啸心乱如麻,试图以摇头的方式将之抛出脑中。
轩啸不敢多想,整理思绪后,突然问道:“你为何不走?”
“我在等你!”
“师兄怎会如此肯定我会与你一同上路?”
卫南华不答,轩啸再问,“师兄有求于我?”
卫南华依然默不作声。
轩啸苦笑,言道:“师兄是要我帮你杀人吗?”
卫南华先是一惊,显是不曾料到轩啸会有此一问,且问道点子上,他不答反问:“师弟,你会杀人吗?”
“会!”轩啸虽是如此作答,心中想的却是,杀人与救人孰难孰易?
轩啸于山中长大,常年与畜牲为伴,他时常拿畜牲与人相较,久而久之,便发现畜牲的眼神比人要清澈许多。
日积月累的经验,让轩啸可以熟练掌握畜牲的动向,并知其心意。第一次手持匕首刺向畜牲心脏时,他不过十岁,不宰杀它,自己便会饿肚子。即便如此,轩啸仍在义父的敦促下挣扎许久。最终还是下了杀手。
轩啸抱着它的皮毛哭了整夜,直至天明,他将皮毛安葬,以纪念他的第一次。
人吃肉乃是定性,弱肉强食亦是天道。义父离世后,轩啸不得不在林中与猛兽搏斗,不是它死就是他亡。
轩啸离家,与那姬无伤萍水相逢之际,就是姬家少主身死之时,善念驱使之下,让他出手相助。轩啸无数次假想,若是当时,自己能力之所及会如何?结果无一例外,他会毫不留情,将那贼人尽数屠光,可让这世道多一分清静。
宰人与宰畜牲无差。
有人外表似人,内心实连畜牲不如!害死姬无伤的人如是,害得卫南华家破人亡的亦是如此,他们算不得人,既然都是杀,轩啸愿助卫南华一臂之力。
卫南华站立,作揖行礼,言道:“谢师弟!”
次日破晓,竹林下山腹之中,泉池水面光滑如镜。
不时,镜面稍起波澜,气泡冒出,随即而来的是四溅的水花。
水花落,一健硕男子立于池中,此人肤色如铜,一缕阳光斜射于身,金光灿灿。
能于此处沐浴除了轩啸又有何人?只见他二指轻挥,岸边衣服尽数飞出,轩啸跃出水面,旋身一卷。
依旧是青衣长袍,依旧是袒胸露乳,脖上仍以红绳挂着那块翠绿玉蝶。不过青衣之上早已多了数道绣纹。
轩啸立于岸边,双手将湿漉长发抹至脑后,一步踏出,飘飞天崖。
。。。。。。
后山竹林之中,雷道子负手而立,目光被俗物阁牌匾左右两行刻字深深吸引。
一只三头褐羽凤破空飞来,于流云山巅盘旋数圈,斜飞而下,朝后山竹林中掠去。
凤翅一展,猛然拍击,气劲冲地,竹叶纷飞,呈遮天蔽日之势。只见三头褐羽凤悬在空中,三头齐蹭雷道子脸庞,叫他暗爽不已。
雷道子语冒酸气,言道:“你这畜牲还知道回来?不是跟着他行走天涯吗?”
三头褐羽凤不会人言,却能听懂,不过此刻却全当听不见,继续撒娇,对雷道子态度极是亲昵。
雷道子再稳不住,哈哈大笑,言道:“我懂你的意思,他不敢亲来,便使你这畜牲来,这天下间怕是只有你能不发一语就能劝动我!”
三头褐羽凤闻言大感兴奋,冲天而起,盘旋不已,那凤鸣之声音传四方,响彻流云山脉。
紫竹断俗念,无伤斩红尘!
雷道子望着这剑意足然的十个大字,自言道:“锋芒初露,便是这般霸气凌然,此番路途定是困难重重,罢了,不管是为你,还是为这逸仙一脉,我总不得这香火就此断掉啊!”
(卷一终)
ps:二更时间不变,敬请期待第二卷《血染虹城》,请收藏,请点击,请推荐,谢谢。
第0034章 好茶之人
临边以北千里,已是丘原境内,丘原腹地生有大湖,传说是由仙人决斗时,流星锤怒砸而下,平地生凹,无意之中引出地下之水,成就此大湖,所以又名流星湖。
流星湖西畔便是武阳城,城中人口数十万,是丘原境内最大城镇,热闹非凡。
武阳城内,古色古香的建筑皆为二层木楼,城为四方,街道笔直,横七竖八,整齐划一。
灵云盟内,武阳城以锻造兵器而闻名于世。盟内修行大派弟子手持兵器多数出自于此。
世人闻其名,只道是粗人莽夫流连之地,殊不知,城中白日锤声不断,入夜之时却是满城莺燕仙音,烟花之地随处可见,灯火通明。较白日的喧嚣忙碌,多了一分闲逸之气,故武阳城又名不夜城。
文人骚客来自四方,一住便是数月,致其客栈空房仅有,价钱亦是贵得离谱。
外人来此,生意倒是其次,花天酒地才算正事。更有甚者,则是为了一睹这城中仙踪常现的修行女子之风采。
这日,城内一家裁缝铺门外,立有一青年男子,这人生得冷俊,更是不苟言笑,白衣飘飘,气宇轩昂,引得过往女子不时侧目而望,花痴至极。
铺面老板陪上笑颜,道:“敢问公子,是要买布,还是量身裁衣?”
男子将一锭元钱放于柜台之上,不话一语,从铺中随意挑了双布靴便离开铺面。
老板望着男子背影,叹道:“不知是哪家贵公子,生得如此俊俏,出手更是阔绰,可惜是个哑巴,唉。。。。。。”
男子手提布靴,穿过大街,行至一条小巷,沿小巷向前,来到一处僻静之地,将手中布靴朝石凳上另一少年扔去。
那少年裂嘴一笑,言道:“师兄可是第一次帮人提鞋?”
“让我这做师兄的帮你买鞋,成何体统?”
此二人肤色一白,一黑;性格更是截然相反,一个冰冷,一个火热,但无一不是人中之龙,潇洒倜傥之辈。
二人不正是那离山多日的轩啸与卫南华吗?
卫南华木然道:“这多日来,你一直光着脚,为何刚一进城,便想起要穿鞋,还让我去替你买?”
轩啸将鞋穿上双脚,起身之后原地跳了一跳,甚是合脚,言道:“在山中野惯了,义母做的鞋用不了多久,就被穿坏,为了不让义母辛苦,所以时常光脚。”
轩啸抬脚左右看了一看,极为满意,言道:“那日着急离山,竟连鞋都忘了穿,哈!多谢师兄了!”
卫南华责怪一声,道:“你怎么不把自己也忘在流云山?”
轩啸以肩轻撞卫南华,言道:“若是我将自己都忘在山中,谁帮你杀人。”
此言听得卫南华一愣,心道,这小子怎么说变就变,杀人二字由他口中说出,不显半分生硬,似极了屠夫之流。
轩啸与卫南华入城时间尚短,便引来无数目光注视,轩啸只道是因自己没穿鞋的原故,这才于此处躲藏,求那卫南华替他买双鞋回来。
岂料二人刚走上大街,围观之人不减反添。这让二人疑惑万分。
二人路过一家酒楼,已过午时,饥肠辘辘下索性走进酒楼,选一张角落的桌子坐了下来。
“店家!”卫南华叫了一声,一小厮缓步行来,木然问道:“二位公子来点什么酒菜!”
轩啸心想,这大城之中连店家小二亦是如此傲气,叫人不解。他刚想问问有何菜色,卫南华便老练地点起菜来,“清蒸朱鳗,果香青蹄肉,红烧嵇尤胸,一斤风干野味,至于是什么肉,你随意上,再来壶嫩芽春便可。”
这卫南华随意一点,光菜名就听得轩啸晕头转向。轩啸心想,这还是我那三餐粗茶淡饭的师兄?
轩啸不知小厮心中吃惊之情更甚,暗道,这公子点的菜无一不是佳肴上品,挑剔至极,若是换了别家,还真就吃不到,尤其是这嫩芽春,除此一家,别无分号。不过这价钱着实不便宜,不知。。。。。
小厮没来得及想下去,便见那卫南华将两锭十两元钱放在了桌上,言道:“余钱算作打赏,先把茶水端上来!”
小厮面色生缓,应了声“好嘞!”捧着元钱,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他实在想不明,为何这公子开口便是嫩芽春,仿若这茶在他眼中稀疏平常,毫无精贵可言。
轩小厮走远,轩啸言道:“师兄,不想你竟这般会吃。”
卫南华举手投足间气质皆是贵公子,与轩啸的野性形成鲜明的对比。
卫南华若有所思,出神几息后,言道:“我亦是凭记忆随便点的小菜,让你见笑了。”
卫家覆灭之前,乃当地豪门,家世显赫。卫南华从出生之时便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像先前那样菜式于他来讲,确为小菜。
好景不长,卫南华十岁生辰那夜,贼人来袭,将卫家上下百十余口屠净,仅剩活口卫南华一人。
一夜之间,风云万变,族中生意尽数易主,卫南华孤苦无依,世间无情,无情将卫南抛弃。同样的十岁,卫南华与轩啸经历却是迥然。
不过点菜而已,却无端勾起痛心往事。卫南华呼吸紊乱,双拳捏得“咯、咯”作响。
轩啸突然问道:“师兄,你听说过紫徽宫吗?”
卫南华断念,回过神来,言道:“没听过,是哪家修行山门吗?”
轩啸正欲言语,人声传来,“敢问两位兄台,可是外地而来?”
轩啸头也不回,言道:“兄台当知打断别人谈话,极为不礼。”
说话之人绕至轩啸对面,于卫南华身侧,鞠了一礼,随后便拉开木凳坐了下来。
轩卫二人相对无言,苦笑不已,像这般自觉之人尚不多见。
观此人,高冠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