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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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鼎- 第2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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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面宋军比我们多上几倍,”张仲曜脸色严峻道,“关中还有一些厢军和投诚禁军,要不要把他们整训了送上来作战。”
  “新附之卒,尚未归心于我,容易生乱,还是要慎重,”陈德道,“蜀军已夺了剑门,大散关那边能够抽调一些兵力过来。到万不得已时,宁可从关中征发的壮丁去和宋军拼消耗。”
  蜀中成都府城下,到处飘扬着“兴复大蜀”、“等贵贱”、“均贫富”的旌旗,王安皱着眉头,看着义军一波波地冲上去,又一波波地被朝廷禁军杀回来。
  义军几乎席卷全蜀,打开了不少州县武库,现在攻城的军兵也大都配齐了刀枪弓箭等武器,少数精锐还有盔甲护身,但战力还是大大不如朝廷禁军。王小波亲自率领二十万义军围攻成都附近州县,攻下了蜀州、眉州、汉州、梓州,唯独这成都府打了许久,也未能攻克。
  而李舜率领锦帆营为骨干的另一支队伍已经克剑州、绵州、阆州三州,不少闻风起事的豪杰都汇集在李舜的周围。萧九率练锐军夺取大散关后,驻守川北州县的万余禁军,因后路和粮道被断,军心大溃,最终被李舜击败,宋国马步军都头王杲兵败身死。
  成都府城城楼上,西川招安使尹元脸色凝重地看着下面像蚂蚁一样不知疲倦攻城的蜀中义军。
  同知兵马事裴庄眼中流出复杂的神色,自从赵德昭夺位的消息传入蜀地后,排阵都监王继恩已经被这二人软禁起来,按照尹元的意思,先击败蜀中乱民再说。裴庄是蜀人,此番入蜀平乱原本多少有些莫名的心思,偏偏朝廷却又换了官家。
  “乱民人数虽众,却不足为惧,不但阵势散乱不堪,而且中军遮护不密,攻打了这十数日毫无所获,刚开始的血气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尹元语气一凛,“贼兵可破,请裴大人率军出战,取贼酋首级。”他颇为玩味地看着裴庄,又指着城墙下不远处盔甲鲜明的一群,明显是乱民将领首脑聚集之处,
  “遵令!”裴庄沉声道。
  成都府突然城门大开,在不远处观战的王安还来不及招呼头领率军抢门,只见两千余铁甲骑兵,雷鸣般从府城内冲出。
  刚刚被城头弩箭射退的义军皆是数月前还在乡间务农的百姓,蜀中交战极少见着骑兵集团冲锋,如何吃得住这般惊吓,纷纷哭爹喊娘乱跑开去。
  尹元在城楼上观看,只见乱民被骑兵一冲之下,大部分当即逃散,来是乱哄哄地铺天盖地,去时更逃得漫山遍野。只有数万人居然紧紧围绕在中军周围,生生扛住了铁骑的冲击,这些义军并不懂得如何对骑兵,所依仗的,无非是拼死搏命而已。
  “不许退,不许退!”王安高声喊道,眼见敌骑直冲着自己的帅旗而来,不但不退,反而抽出腰间横刀,督促左右将领拦截那些四散奔逃地溃军,头领们的身先士卒的朝着敌骑冲去,不时有几百人一群的溃兵被这些骨干首领所感召,翻身朝着宋人铁骑冲杀过去。他们被铁骑撞到,重重的马蹄将受伤倒地的踏为肉泥,被大枪高高挑飞,被下探的横刀割去首级,鲜血四溅,到处是残肢断臂和呻吟呼痛的残兵,但后面的却不住地朝前用去,“兴复大蜀!”“驱逐外人!”衣衫褴褛地蜀军中,有的几乎不会使用兵刃,单单用血肉之躯挡在战马前面,更多的完全舍弃了自身的防护,仿佛潮水一样涌上前面的宋军骑兵,哪怕舍了性命,只要在敌人身上划上一刀,捅上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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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螳臂挡车之徒!”尹元脸色一寒,三万余禁军主力,举盾牌持铁刀,全身挂甲的重步兵在前,手持强弩的弓箭手在后,还有三千多铁骑军在旁护卫,列队开出城门,来到与骑兵缠斗的蜀军主力之前,弓弩手开始轮番放箭,只见万弩齐发之下,聚集成团的蜀军一片片的倒下死去,最后,终于在这宛如一边倒的屠杀般的战斗下,崩溃了意志。
  “快跑吧。”“打不过啦。”“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刚开始溃退的首领尚且还为自己找些理由,到后来则是如山崩坝倒一般,战场上到处皆是逃散的蜀军,坚持抵抗地唯有簇拥在王安身边的数百亲兵。
  “不许后退!”王安挥舞着横刀,“宋人兵少!”但是很快他的眼前就只剩下宋军朝着自己这边杀气腾腾地涌来,“兴复大蜀!”“均贫富!等贵贱!”无数箭雨朝着战场上最后仍在抵抗地蜀军铺天盖地而来,王安浑身都插满了箭矢,尸身仍然撑着大旗不倒,在他周围数百亲卫,包括了从河中回来的一百多锦城营军士,抵抗到最后一刻,全部阵亡。
  成都之役入蜀平乱宋军击杀民变首领王祈伯,震动全川,祈伯王安阵亡,蜀军主力溃散,李舜麾下虽有蜀中义兵十余万众,除了少部锦城骨干外,皆未谙熟战阵,难当宋军数万精锐,于是退守阆中。西川安抚使尹元欲夺回大散关,就要先清除来自侧后方的威胁,于是引兵北向,与李舜率领的蜀军在阆州对峙。阆中以周围山形似高门,城在其中,阆水迂曲,环城三面而得名。三国时张飞在此屯兵,大破张郃于瓦口,后世吴玠、吴璘兄弟以此为据点,独抗金兵数十年,都是凭借了阆中天险。
  而宋军在蜀中胜利的消息,却因为交通断绝的缘故,无法到达汴梁。
  崇政殿内,参知政事王侁正为添兵夺陕的事情和官家争得面红耳赤。
  “关中虽然是帝王之居,但只要曹翰据洛阳四塞之地,扼守函谷新关,夏军要出函谷亦不容易。”口沫飞溅之际,王侁还不忘将歪了的长翅帽扶正一下,继续道,“吾国两面受敌,西面对夏国已是立于不败之地,唯东面辽人十余万骑兵时时威胁河北,数日可以饮马汴河,方是心腹之患,数月前张永德、刘延让回师拥立,乃是万不得已之下行险之举,回师的十万大军,六万兵给了曹翰去夺取函谷关,只有四万兵由刘延让带回瀛州、定州,河北兵力空虚,仅能婴城自保而已,如何能再抽兵。汴梁无险可守,只能以兵为险,驻屯京师的十万禁军乃是以备缓急之用,更加不可抽调。”
  “王卿说得虽有道理,”赵德昭脸色微带激动,但气度还很沉着,被赵炅压抑了十几年,脾气远远超过他的父皇,对敢于面折廷争的王侁,他是尊重多于恼怒,“但夏贼趁乱入主关中,等若斩朕左臂,南唐后主李煜诈死苟活,现在不断给他的旧臣写信,为陈德邀买人心,若不趁夏贼立足未稳之际夺回,不出数载,朕恐关中士民尽归心于夏贼矣。关中、巴蜀若失,中国州县、财富、户籍四去其一,朕有何面目见太祖于地下。”
  “再者,折御卿禀报的消息,辽人已经进兵灵州,陈德亦受两面夹击,正踌躇于保关中还是保河西之间,吾给曹翰添兵,就是要让他受到更大的压力,撤兵回师河西。”赵德昭沉声道,“河东新败,契丹国主正驻跸云州虎视眈眈,张永德、潘美二人交接未定,不便抽兵。河北空虚,仅能自保,亦不能抽兵。唯有从汴梁驻屯禁军中再抽兵三万给曹翰,定要拿下函谷关。”
  “陛下。”王侁还待争执,却听赵德昭沉声道:“朕意已决,王卿且为朕拟旨吧。”他的脸上神情坚定,要成为真正的天下之主,有的时候就不能畏首畏尾。

  二十八章 坚守
  “赵德昭又添兵函谷关,将夏国人牢牢粘在关中。”萧绰将一份奏折递给韩德让,“耶律斜轸也该穿越贺兰山谷道,进入河曲了。”脸上带着两分得意,三分欢喜,出兵伐夏,乃是她掌握大权以来,第一次拂逆韩德让的决定。
  韩德让哼了一声,将那奏折放在桌上,看也不看。被软禁以来,萧绰与他相携出入,处置军国大事从不避开,以示信重不减。北院官员见了这般形势,知晓南院枢密使并未失宠,对待监视扣押的南院官员也客气了三分。
  萧绰眼波流转,微微一笑,却不说话。过了半晌,韩德让终于忍耐不住,伸手拿起军报,凝目细看起来,看完这封,不待萧绰开口,又拿起汴梁细作回报的军情,一目十行地看过去。看完后又将军报放在一边,良久,方才叹了口气,道:“连草原上的牧人都在为夏国作战,耶律斜轸轻兵袭远,要深入灵州,甚至陇右河西,何其难也。”
  贺兰山谷道南端,一股狼烟直升天际,耶律斜轸颇为感慨地望着前面焦黑的草地,夏国人的坚壁清野实在是太彻底了。不过好在,前锋侦骑已经发现了大股逃难百姓踪迹,“追上他们!”耶律斜轸沉声令道,拍拍因为挨饿而有些掉膘的战马,一提缰绳。
  在辽国侦骑栏子马出现的时候,“辽人来袭!”的报警声同时响起,在灵州北面百姓撤离队伍中激起巨大的反应。逃难百姓惊慌失措,不少孩子开始大声哭泣,女人呵斥小孩,驱赶着大车的男人乱作一团,有的想要超越队伍往南跑,有的朝为数不多的军士涌过来,更多的则六神无主手足无措,原本就散乱不堪地撤离队伍顿时成了一一锅粥也似的。
  骠骑军校尉尚忠信非常后悔,在撤退地点没有强迫民户们抛下所有累赘,拖慢了撤退的速度,当时他确实很想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烧掉的,但是民户们一片片跪下来哀求他,现在后悔已经没有用了。瓦罐难免井边破,猛将本当阵上亡,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双腿猛夹马腹,让战马跑动起来,一边拿刀鞘抽打那些像没头苍蝇一样乱奔乱跑的民户,大声吼道:“原地列阵!”
  校尉的军令立刻发生了作用,骠骑们立刻策马四下跑动起来,“列阵!”“团练兵出列!”“怀远镇的在此列队!”随着骠骑军士的喝令,原本闹嚷嚷杂乱的百姓们安静下来,手持长矛和弓箭的团练壮丁开始列队。
  怀远镇老刘掌柜从大车上取出捆好的长矛,伙计张昌、陈十五、刘发泰、罗八各拿了一柄。刘迪也将长矛从大车上取了出来,大车上搂着小女儿的刘王氏眼中满是担忧,却紧咬着嘴唇,什么也没说。刘迪回头看了一眼,奔了出去,外面已经推推搡搡地挤满了团练兵,大家按照冬季操演的队列站好,刘迪听到了同伴沉重的呼吸声,正欲左顾右盼对齐取准,忽听骠骑军的军士姚果毅暴喝道:“向前看!”刘迪脖子一拧,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左臂下垂紧贴身躯,右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长矛。“向前三步走!”百名团练兵一起出左脚,跨前三步。
  将近两万妇孺老弱被大车圈在中间,货物被掀了下去,五千余的弓箭手站在大车上,最外圈环绕着近万长矛手,尚忠信驱策战马环绕庞大的阵型奔驰了一圈,有些不满意地皱了皱眉头,他亲手整训的回乐县团练并不在其间,而回乐团练会操是整个灵州最为整齐的。
  “囡囡不哭,哦哦哦。”车阵里面,刘王氏低着头哄着女儿,不少新迁移到灵州的年青荫户都在近几年添了男女,而这些战火荒原上出生长大的孩子,仿佛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不少都乖乖地埋首在母亲的胸脯里面,香甜地睡去。脸上满是皱纹的刘掌柜左手握着弓,右手拿着两支箭,眯缝着眼睛看着远方。
  辽兵,越来越多,刚开始只有三三两两的侦骑,被骠骑驱赶时,口中示威似地大声呼喝着,后来,数百骑一群的先锋骑兵开始在周围压迫外围的骠骑军,双方箭来矢往。
  尚忠信已经派出军使向灵州告急,为了避免损伤骨干,将军士收缩了回来,他抽出横刀,盘着战马,大声的吼叫着:“辽兵没有什么可怕!可怕的是同伴中懦夫!不要忘了,躲藏在你们身后是谁,后退就是把自家的父母妻儿出卖给契丹人,只有和他们拼了!”尚忠信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更大的声音道:“拼就是活路,退就是死路!灵州大军会救援我们!”他绕着车阵跑了两圈,不断的重复着这番话,直喊得他嗓子有些沙哑。
  不远处,奔袭灵州的辽军主力已经赶到,见盔甲全无,服色混乱的汉民居然摆出抵抗的架势,耶律斜轸颇为不屑地道:“乌合之众!”先锋辽兵三千骑换乘了战马,在统兵官胡里室的带领下,大声鼓噪着向灵州团练的车阵冲杀过去,人马未至,先都卷起漫天的烟尘,夹杂着轰鸣的马蹄声和高声吆喝,点点闪烁的寒光,已令对面的团练兵脸现惧色。
  辽骑奔到近前。“放箭!”团练弓箭手第一轮箭雨过来,辽骑纷纷拨马闪避,同时将骑弓取在手上,刚刚进入射程,便朝着敌阵抛射两箭,丛丛箭矢落入汉人大阵当中,又惊起一片慌乱,“举盾!”“妈呀!”“躲到大车底下去!”的声音四起。刘迪在背朝着车阵站着,强忍住回头,甚至回身的冲动,眼看辽兵越来越近,“放箭!”又听身后一声暴喝,尚忠信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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