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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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鼎- 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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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精锐列阵的方向缓缓行进着,除了外围负责警戒的骑军,后面的大队骑兵甚至是在牵着马前进。“看来契丹人不打算速战速决。”张仲曜目视着七万余契丹骑兵扬起的烟尘,沉声道。陈德笑了一下,不置可否,侧过头细看身旁那些名重当世的元勋宿将。
  西京留守石守信面色严峻颇有大将的威严,但身躯已然有些发福,石守信似乎察觉陈德正在打量,鼻中重重“哼”了一声,目露寒光朝左右将领望去。石守信身旁,左卫上将军张永德,左骁卫上将军张美恍若不觉,目视前方,与其说实在观察辽人地阵势,倒不如说是在若无其事地发愣。右骁卫上将军刘延让去似乎擦觉到石守信和陈德的目光,转头来瞪了陈德一眼,似有警告之意。唯有统率着骁骑军的董遵诲脸上颇有忧色的望着前方,与近十万辽人骑兵决战,这是唐朝以来极其罕见之事,董遵诲原本也是目空一切之辈,灵州之败后,却变得有些怯战。
  辽军缓缓而行,但栏子马万骑已经靠近宋军大阵来回奔驰,扬起铺天盖地沙尘,看不清后面,连动静也不甚大,只觉人马影影绰绰,似有无数兵马在那沙尘之内。偶尔有栏子马突然冲近宋军先锋阵,似在挑衅,又似想要试探宋军前阵箭程,不断响亮的吆喝和鸣墒声,居然比身后数万骑军发出的声响还大。
  赵炅在后面看不清辽军情势,便命前军骑兵直冲敌阵,试探虚实,石守信却与众宿将商议片刻后,着宦官回禀道,前军众将皆判断辽军故布疑阵,目的是激怒朝廷前军轻易出战,而在后面设下陷阱,吃掉前军精锐骑兵,请陛下再斟酌。听石守信对那传令的宦官答话,陈德与张仲曜互相看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大为吃惊的神色,没想到石守信等人居然临阵还敢和赵炅玩弄逗挠避战这一手,难道赵氏当真给他们发了免死金牌不成?而石守信等人则是心安理得地样子。
  赵炅心血来潮,将一干由周入宋的勋贵重臣顶在先锋阵中拼杀,耗其实力。原本就破坏了这些将领与赵氏官家之间心照不宣地默契,石守信以这种手段表示抗议,也是免得他变本加厉。既然捋夺了众将的权柄,那就不要再指望这些老将沙场卖命,一众宿将看着远方辽兵,目光里已然没有当年的热血凌厉,而是漠然如冰。
  自北伐亲征以来,赵炅虽然自领御营亲临战阵,亦颇为自诩。但初次与契丹大军交锋,又看不清前方形势,不免有些心虚,听石守信等人禀报,也不便强令其出战,又等了个多时辰,辽人早已渡河列阵完毕,却也不主动攻击宋军,只以栏子马在宋人大阵周围不断游走,甚至与宋军的外围游骑发生一些小规模的战斗。赵炅等得心焦,按捺不住,便命宦官再去传令,让石守信定要出兵直击契丹前锋,灭其锐气。“昨掖契丹军便是虚张声势,今日恐怕亦是如此,当一举破之,使其不敢再靠近幽州。”赵炅自觉颇为冷酷地看着对面不断来回奔跑的辽人栏子马骑兵,不管是胯下战马还是身上的皮甲,都颇为单薄,在禁军铁骑冲击之下,根本难以匹敌。
  “董将军,既然陛下有旨,便由你领五千骁骑军上前冲阵,试探辽军虚实,吾与众将在此拱卫陛下中军。陛下寄予厚望,骁骑军当奋力催破敌军,报效国恩。”石守信这次没有在抗旨,而是招呼董遵诲过来,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地下令道,旁边刘延让一幅看笑话的样子,董遵诲在周室起便与义社十兄弟结怨,赵匡胤夺位后看他尚有勇力的份上不与他计较,但刘延让却是有仇必报的。而董遵诲驻防西北时,也不曾给赋闲为中书令兼西京留守的石守信多少面子,眼下便是报应到了。
  董遵诲不敢怠慢,遵命而去。五千骁骑催动马匹,铁甲铿锵,金铁交鸣,都虞侯林中带着慕容刚、吴铁等心腹校尉簇拥在董遵诲身侧形成一个进攻的核心集团,朝着辽人栏子马踏出的漫天烟尘中直冲而去。
  望着五千骑军的不断缩小的背影,石守信轻轻哼了一声,手上玩弄着马缰,若有若无地瞄了安西节度使陈德一眼。得知自己统率先锋阵后,他心中便勃然大怒,招来旧日兄弟刘延让商量,准备把董遵诲的骁骑军和陈德安西军顶在前面和辽人接仗。但刘延让却阻止道:“三哥任西京留守,亲族在关西各州府都广置田产,日益繁衍兴盛。这陈德安西地近关西,若是折在了幽州,只怕他那些属下不肯干休,关西数路立时糜烂不堪。”石守信不解道:“竟有此事?那陈德已离开陇右许久,难不成还能兴风作浪,朝廷留着他作甚?”刘延让笑道:“吾与此人朝朝同殿为臣,也看不透他的深浅。若是世宗皇帝和大哥在时,只怕当即便斩了他,可笑那赵家二爷尚以为把他玩弄于鼓掌之中呢。三哥何苦为了那白眼狼损了自家。”他话中透出对赵炅地深深不满。石守信听刘延让提起匡胤,脸上也是黯然。
  义社十兄弟与赵匡胤一起提着脑袋崛起于军中,乃是换命的交情,赵匡胤凭借众兄弟夺得大位之后,虽然有杯酒释兵权之举,却也对他们极度优容,就连为人木讷,没有什么能力,对拥立没有什么功勋的二哥杨光义,也官至保静节度使。赵炅弑兄夺位,早早被调离汴梁的石守信、刘延让虽然无能为力,却是心中怀恨。而赵炅对这些赵匡胤的异姓兄弟也是提放戒备的厉害,此番将石守信、刘延让都放在先锋阵中,也未尝没有让这个老将马革裹尸的心思。
  张仲曜见五千骁骑军决绝地冲向数万契丹骑军,心头不禁热血澎湃,回头看陈德,只见他若有所思,对着自己点点头,指着骁骑军的背影,小声道:“若是庙堂衮衮诸公行事,都有这些边郡良家子一般义无反顾,天下早已太平矣,何用三十年?”左骁卫大将军张美耳音特灵,闻言面色一凝,颇有深意地叹了口气,俄尔,嘴角挂起一丝讽刺地笑容。只见骁骑军居然冲破了栏子马的外围拦截,高声喊杀着与契丹前军交上了手。

  四十一章  沙场
  契丹人纵横北国,阵战上却有一点痼疾,行列杂乱不密。林中等军校簇拥着指挥使董遵诲,五千骁骑军一个冲锋,便捅破了栏子马的堵截,一头扎进了前阵契丹骑兵中。宫分精锐也不结阵阻挡,而是以五六百骑为一队,仿佛狼群一般,围绕在五千骁骑军左右不断奔驰,每一次和骁骑军的队伍相错而过,都把稍稍脱离大队的数十名宋军骑兵分割开来,以众凌寡,刺落马下。
  骁武军虽然不比上四军那么地位尊崇,但众骁骑皆是边郡良家子弟,敢战乐死之处,不输旁人。冲入契丹军阵后,内里的骑兵一边策马奔驰,一边弯弓搭箭射杀敌人,外围骑兵则刀砍枪刺,每逢契丹骑兵一瞬而过,双方都有好几骑掉落马下。都虞侯林中冲杀得甚是痛快,连连大喝,与平素间的干练忍让判若两人,只见他一杆大枪左挑右刺,枪刃下的白缨已染成猩红一朵。
  “契丹骑兵精锐,我军独力难支,退兵!”正杀得痛快,林中突然听身后董遵诲高声下令,不解地向后望去,见董遵诲眼望着一群又一群扑上来的契丹骑兵,脸色阴沉。“退兵!”“靠拢!”“转向!转向!”旗牌官和校尉迅速把董遵诲的命令传了下去,众骁骑拼命拨转马头,战马长嘶,铁蹄在并不坚硬地沙土地上踏出深深地印痕,原本气势如虹地骁武军骑阵突然停止了冲击,众军将在转弯都些手忙脚乱,谁都不想脱离大队,白白成了契丹人刀下之鬼。
  四周如群狼一般不住扑上来撕咬的宫分骑军觑出便宜,远的弯弓搭箭,趁着宋骑速度稍缓连连放箭,近的更变本加厉地贴了上来,只要有宋骑动作稍缓,与骑军大队有一线分隔,便有契丹骑军强力冲刺过来,将一团宋军骑兵裹挟过去,双方战做一团,而大队骁骑军不顾而去,被留在契丹人阵中的骁武军骑兵则陷在阵中。
  “为什么要退兵!”原本骁武军与契丹人杀伤相抵,而且深深冲进契丹军阵,在退兵时却白白损失了数百袍泽,温良恭谦地林中发了血性,一边伏身策马躲避着后面追来的契丹骑射,一边朝着董遵诲大声问道。董遵诲面色一寒,正欲勃然大怒,想到林中乃麾下心腹,便沉声道:“契丹人多势众,若是一味恋战,只怕这五千骁骑子弟都要折在阵中!”他见林中靠近过来倾听,便放低声斥道:“此乃石守信借刀杀人之计!看汝是员猛将,却没长心眼,却只知蛮干冲杀,真是糊涂!”林中方才恍然大悟,胸中却似有一团火般憋闷。
  “董遵诲奉命试探契丹虚实,前阵辽军甚是精锐,与往日交战的契丹兵都有不同,骁武军也折损了近千骑兵。”董遵诲恭恭敬敬地向石守信禀报,石守信也不看他,命属吏将前阵契丹人敌情告知御营官家。“昨夜契丹人举火示威,声势嚣张,看来果是上京援军大至!”石守信阴沉着脸,望向远处栏子马踏出的漫天烟尘,仿佛要看穿里面的千军万马。
  骁武军试探性地攻击来正式拉开了两军交战的序幕,辽军栏子马开始超越宋军先锋阵,肆无忌惮地在宋军左右拐子马阵,乃至殿后阵周围奔驰呼喝。宫分骑兵以七八百骑为一群,仿佛潮水一般不断冲击着先锋阵的防线。
  四面都是辽军骑兵扰动起来的漫天烟尘,陈德所统领地安西军紧靠在一起,放下铁面罩,只要有辽骑敢于靠近,牙军们便在十夫长指挥下以弓弩集中攒射目标。石守信见后面御营没有动静,便令先锋阵中骑兵下马与步卒一道,结成坚阵,以弓弩杀伤辽军。辽军冲阵与宋军不同,往往一沾即走,临近时释放箭支却是极准,不少宋军士卒都是面额中箭身亡。而身后的禁军策先锋阵,中军大阵也万弩齐发支援前军,辽人骑兵只要稍微靠近,便会被攒射成刺猬一般。
  石守信、刘延让等将都是见惯了恶战的宿将,虽然身边不断有禁军惨叫着倒下也未见多少怜悯,只不断安排损耗较少的指挥轮换到前面去。通常这种十余万军队的大战很少在一天之内便分出胜负,辽军仅凭骑兵便想冲破十万禁军坚守的大阵,那是休想。
  见辽军声势嚣张不同于往日,赵炅心头笼上一层阴云,沉声道:“辽人仗着来了援军,欲强行进入幽州,诸将谁能为吾破之!”殿前班直自出征北伐以来屡破辽军,上下对辽兵都有轻视之意,御龙直指挥使高琼当即愿率军击破辽军,赵炅大喜,命他率御龙直勇士,会合策先锋阵中的日骑东西班精锐骑兵,一同直击敌阵,左右拐子马阵则伺机从两翼侧击契丹。
  “妈的,吾等疲敝了契丹骑军,御龙直上来捡果子。”见御前班直从后杀出,骁武军校尉慕容刚骂道。
  契丹宫分骑军见宋皇御营中有骑兵冲出来厮杀,立刻舍了先锋阵,先暂且后退整顿人马,然后再行冲击,与御前班直骑兵战做一团。适才南北院军士气未振,此刻见宫分军杀得勇猛,各部契丹军与奚军的的劲头也上来了,耶律沙乘机挥师上前,左右两翼契丹军倾巢而出,三万余契丹铁骑裹住万余宋军精锐骑军,翻翻滚滚厮杀不停。赵炅看出战机,亲自帅中军御营与先锋阵压上,以步军大阵向前推进,贴近骑兵交战的战场,后阵万弩齐发,天上矢如雨下,地下箭如猥毛,密集的弩箭外围奔驰的契丹骑兵成片成片射到在地,同时两翼拐子马阵齐出压制住契丹骑军侧翼,不使其有机会从左右两边逃离,只能在正面仓皇躲避这宋军弩阵持续不断的箭雨。
  “大人,南朝军队弩箭厉害,且容吾等稍退吧!好歹为北院兵马留些种子!”北院统军使萧讨古肩上中了一箭,他不暇将箭头起出,仍大呼酣战,见麾下北院军在宋军弩箭袭击下死伤惨重,却生出了退意。契丹军仍未脱离游牧部落的基础,北院军此番一再败于禁军,勇士死伤了不少,对北院一系的部落来说,乃是难以承受的损失。耶律沙身为南院宰相,此时麾下的南院兵马反而是最少,见众北院将领都脸色复杂地望向自己,不得不点头道:“吾率宫分骑军为汝等挡住宋军。汝等暂且后退整顿兵马,须得立刻杀回,否则,吾管不得汝等,耶律休哥大人的刀子管得汝!”他拿新任北院大王耶律休哥来压这些北院的将领,众将都唯唯遵令,各自回去将部勒兵马少退,出了宋人弩箭射程之外整顿兵马,布置第二道防线。而耶律沙则率领宫分军并南院骑军苦苦抵挡着三面宋军骑兵,在宋军弩阵的步步紧逼下不断后退,直到和先行退却的契丹北院军合拢。众契丹将军也知此战涉及国运,位高如北院大王耶律休哥,也亲身赴险去奔袭宋军后路,莫不极力鞭策督促部属出力死战,直到坚持不住,方才在宫分军的掩护下退后整顿兵马。如此这般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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