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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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鼎- 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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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不但弓弦大都不能用,连弓背也有散掉裂开的,箭也不剩多少了。没了弓弩之利,接下来的战斗中,就是用血肉之躯铺路,可岚州军士看来也不是一旦白刃接战就溃散的队伍,他们拥有的连弩车,简直是突入车阵的骑兵的噩梦。
  “衙内,再这样下去,我们的人拼光了,恐怕这岚州的车阵也拿不下来。”颇超兀遥望着岚州车阵中屹立不倒的军旗,风声里隐隐约约传来爽朗的笑声和肉饭的香味,看得出来,岚州商队的日子比外面这些羌兵好得太多。连续攻打三天,党项羌骑兵在岚州车阵外留下一地尸体,没有一次真正搅乱了车阵的防御,羌人中的好汉仿佛送上门去任人屠杀一般,好些部落的头人私下里已经有很大的意见。
  颇超兀也是读过汉书的,里面记载西汉大将李陵率五千汉军步卒出塞,转战数千里,斩杀匈奴无数,在匈奴单于十数万骑兵围攻下,一直杀回到长城百里之外,因为箭尽才失败。颇超兀初读此节时满心不信,认为是汉人自己为自己脸上贴金,草原人骑射无双,怎能被区区五千步卒所克制。经过这几日血战,他信了,汉人步卒数千人完全可以将这车阵守得稳如泰山。当然,草原的骑兵只要拔脚开跑,这些步卒们怎么也追不上的。
  李继奉的神色也很难受,他久居州府,不似李继迁那样常年在外,雄心勃勃地纠集大队人马前来,却连一个小小的商队都吃不下去,他看着岚州车阵中冲天而起的狼烟,心中暗暗宽慰自己道,这伙人孤军,只要再攻打几天,必定能下,到时候抗拒我的人全部斩首。
  他心中正暗自发狠,忽然听到党项羌兵当中有人怪叫了一声,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羌兵营地哗然不休,李继奉正待发怒,却见身边亲卫张口结舌地往东方指去,他顺着那亲卫的手指一望,目光顿时呆滞。
  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隐隐出现了一线骑兵的踪影,开始只有大约百十骑立于高坡之上,后来却缓缓的走上来近千骑和当先的骑兵结成一条整齐的骑兵阵线,当先一骑奋力擎起大旗,迎风招展,大大地写着一个“陈”字。
  岚州陈德,他居然亲自领兵来援,着这么可能,难道这是事先计划好的吗?李继奉惊疑不定,他终于明白了岚州车阵连续释放了三日三夜的狼烟,到底是为谁引路。
  岚州的骑军队列非常整齐,甚至有些让人赏心悦目的感觉,这种整齐不是步军军阵那种一丝不苟的稳重,而是骑兵踩着同样节奏的跳脱,让人感觉仿佛这是一个有生命的整体。这种节奏感,同样精于骑战的党项羌部感受得尤为真切,纷纷惊疑不定,骑军,居然能练成这个样子。矫健的马匹在党项羌视野之外的山坡地下已经歇足了马力,这几日赶路中,骑兵们宁可自己背负粮草也不愿往战马身上多加负担,现在终于得到了回报。
  马匹是有灵性而敏感的动物,你对它付出多少,它就对你回报多少,岚州的骑兵条例中,新兵是一定要睡马厩的。骑兵们小心地督促着战马迈着碎步,既不使它感到受了刻意的压抑,又不使它由着自己的性子撒欢。马儿们在碎步接近敌军的时候,已经和它身上的骑兵一起调整好状态,整个十人队在骑兵温和的调整之下,恍如一个整体,同样,百人队,千人队,三千骑兵就这般徐徐在战场上推进,既有汉人步军军阵的整齐,又有骑军的跳脱。即使是那些常年在马背山生活的羌人,也被这样一只骑军所震撼了。
  “上马,结阵,准备冲锋!”李继奉大声下令,他看清楚了,岚州援军仅有三千骑左右,而自己这边经过三天的消耗,还有四千多骑尚可一战,汉人不擅骑战,只要抓住机会击败这只援兵,说不定车阵就自动投降了。奶奶的,打仗靠的是武艺和勇气,勒着马儿走得再整齐又有什么用!李继奉骂了一句。
  陈德策马行进在岚州骑阵中,满意地看着保持着完美节奏地左右骑军。上次赎回朔州汉户遭遇契丹部落偷袭,杨家骑兵的惊人战力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可是大枪术乃是杨家的不传之秘,再说仓促见也难训练出如此多武艺高强的骑兵。
  没有一只强大的骑兵,在冷兵器的战场上始终是处于被动地位的。有人认为坦克最终取代了骑兵的地位。但是,从远远超过其它兵种的战场机动能力这一点来看,后世真正堪与冷兵器时代的骑军地位媲美的,只有空军。后世有一个超级大国,仅仅凭借空军的狂轰滥炸,就可以摧毁一个又一个国家。彻底克制空军,唯有以空制空。彻底克制骑兵,当以骑制骑。
  以骑制骑,有两个思路,一是建立一支和敌人一样强大的骑军,以岚州目前的实力和汉人农耕为主的经济结构来说,既不经济也不现实。二就是建立一支精锐的骑军,弥补步军战场机动力的不足。精锐骑军能够遏制敌人骑军的机动能力,然后让兵力雄厚的步军接管战场。凭什么遏制,凭的是远超对手的战斗能力。杨家骑军,岳家骑军,走的都是这条路子。
  既然无法得到单兵武艺出众的骑士,陈德便想了个依靠纪律和团队训练精锐骑军的法子。其实者也不完全是向壁虚造而来,乃是改良了连环马、拐子马之法。
  传自慕容氏的铁甲连环马,故老相传,乃是铁链、绳索相连,进退如一,冲击有排山倒海之力,死亦形成壁垒困敌。其实只要稍动脑筋想想看,马匹用铁链穿了起来,只要一匹倒毙,其它的岂不跟着跌倒,若非是以血肉堡垒对付极其强大的敌人,铁甲连环的实际效果恐怕还不如各自为战,这也是连环马不再现于后世的原因。而百余年后崛起女真人骑军精锐拐子马,号称用绳索相连,一旦有倒闭或者落后之马,一刀斩断绳索方可无忧,但这番做作,这绳索的有还是没有,好似都没有大碍。
  其实,精锐骑阵的真正厉害之处,乃是日常训练得千骑万骑进退如一。从两骑并行,冲刺训练起,十人队,百人队,千人队,一层一层逐步统一攻击的步伐和节奏,整只骑军做到人马合一,千骑合一,最后终成一体,虽然没有铁环相连,却似有无形的联系让整个骑军阵型严整如一,冲击时势不可挡,所向披靡。只是如此骑军训练极难。一般的草原部落,做到令行禁止已属不易,哪里想得到不光是人,就连马匹也能训练得和人一样进退如一,骑军也能结成像步军那样整齐的阵势。就连大辽国,也不曾有这般精锐的骑军。
  而岚州以土浑军精锐,穷半年之力,练就精锐骑军,居然已经略有小成。
  战马已经得得的跑动起来,骑军的阵型依然丝毫不乱,陈德心中大定,战马逐渐加速,由小跑转为飞奔,骑兵们肩并着肩,整齐得好像是步卒一般,平端的马槊,枪尖同时起伏不止,如潮水一线,煞是好看。
  党项羌兵也在李继奉带领下迎面冲来,羌兵胯下的战马有好坏,各人的马术有高低,几乎从一开始,各骑兵就分了先后,为了不互相撞到,他们还刻意拉开了距离。
  当岚州骑军和党项骑兵的先锋错马而过的时候,平均一个党项羌兵的战场空间里,有四个岚州骑兵的马槊指着他,结局是可想而知的。军队的力量,就是集体的力量,在这种力量面前,任何个人的武艺都是无力的,哪怕铁鹞子也不能抵挡。
  作者:以骑制骑和以步制骑争得很多,看过前文的书友都知道,元吉很认可以步制骑的可行性,但是从效率上讲,建立一支精锐骑军似乎也不赖。
  注:见资治通鉴:恪分军为三部,谓诸将曰:‘闵性轻锐,又自以众少,必致死于我。我厚集中军之陈以待之,俟其合战,卿等从旁击之,无不克矣。’,乃择鲜卑善射者五千人,以铁锁连其马,为方陈而前。闵所乘骏马曰朱龙,日行千里。闵左操双刃矛,右执钩戟,以击燕兵,斩首三百馀级。望见大幢,知其为中军,直冲之;燕两军从旁夹击,大破之。围闵数重,闵溃围东走二十馀里,朱龙忽毙,为燕兵所执。
  冉闵被押解到燕国,燕王俊责之:“奴仆下才,安敢称帝?”
  冉闵是个好汉子,他说:“尔夷狄禽兽之类犹称帝,我中华英雄,何称不得帝?”
  燕王俊怒,“鞭之三百”,后斩于龙城。
  数月之后,燕国大旱,闹蝗虫,燕王以为是冉闵的鬼魂作崇,谥冉闵为武天王!

  四十二章  对决
  骑兵们默默保持着战马的协调,因为无需考虑弓弩的伤害,队形越来越紧密,横排之间只容得下一条短短间隙,第一线和第二线骑兵之间仅仅相隔着不足二十个身位,就是这么狭小的空间,骑兵们要完成绕开突然出现的石头,小型陷坑,合力刺杀敌军,以及躲避前面倒闭的敌我人马等各项动作。
  原先以稀疏随意的阵型冲锋时简单的骑术动作,在结成严整骑阵冲锋时都困难无比,眼前的成就无不是平时训练无数次紧密配合的结果。百夫长、十夫长对整队骑兵速度恰到好处地引领,前后骑兵紧密无间的配合,都是累日累月训练之功。岚州骑军练成以来第一次上阵交锋,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比从前的吐浑军强大多少。
  房当余贵驾驭着爱马,快速而矫捷地冲在铁鹞子群中。他手提长矛,小心地伏在战马脖子后面,这匹马已经骑了三年,和房当余贵身心相通。
  铁鹞子房当余贵是当房部落的勇士,自小便被身为族长的父亲作为接班人培养着,三岁骑羊,十岁时就能骑小马,十二岁便能独力射杀偷羊的草原狼,十四岁第一次跟随部族首领参加战斗,现年二十四岁的房当余贵,看似年轻,实则已是一个有着十年战场经验,手上有着几十条人命的骑战老手了。和睡泥部落头人这种一年也不穿几次铁甲的人相比,房当余贵是个真正铁鹞子。
  前面岚州骑军的阵线越来越近了,房当余贵微微有些奇怪,这些汉人骑兵相互之间的距离这么近,难道不怕前后左右被撞上吗?骑兵可不是步兵,只要排列得紧密就能一起使劲。
  马匹可不会像人一样听话的,哪怕是紧紧挨着的几个骑士,马匹发力的时间必然有先后,战阵经验丰富,武艺高超的房当余贵,足以利用这数瞬的间隙,削掉敌人的首级,又避开接踵而至地反击了。
  就要冲到敌人面前了,房当余贵紧盯着前面的岚州骑兵,憋住了呼吸,仿佛独狼打量着羊群。他是个专心的战士,时间在这一刻仿佛突然变慢了,他紧紧地夹住马腹,腰腿用力,他已经看中了前面的几个岚州骑军,他判断某个骑士肯定会首先发力,在两军相接的那一刹那脱离开同伴的保护,将自己的首级送上自己的矛尖。而那个有着褐色瞳孔的岚州骑兵也似乎意识到了房当余贵的意图,他有些漠然的眼神中闪出一丝兴趣,身体却下意识的控马,努力和周围的岚州骑军保持在半个身位之内的前后差距。
  越来越近了,房当余贵的心仿佛凝固,他等待着战马相错时那最后一跃,足以决定人生死、分开胜负的一刻,忽然,他再也无法思考,岚州的骑兵胯下战马在最后关头似乎同时在发力,完美的人马合一,一左一右两名骑军的马槊同时刺向房当余贵。直到此刻,他也无法决定自己到底该攻击哪一个岚州骑军,似乎攻击任何一个人,自己都逃不脱被其他人刺死的命运。
  房当余贵下意识的侧转身子,避过了离他更近一些的右手边岚州骑军的马槊,但是,几乎同时,厚实的胸甲迎上了左边岚州骑兵那粗大的马槊,巨大的冲击力顿时将他几乎从全速奔驰的战马上撕成两半。厚厚的护心镜保护了他,岚州军的马槊贴着圆弧型的明光铠滑了过去,虽然很可能被撞断了几根肋骨,他侥幸没有被挑穿。房当余贵大口呼吸着潮腥的空气,脑中一片空白,这就是被刺中的感觉么?他努力地忍住胸口传来的剧烈疼痛感,试图调正自己的身子。党项铁鹞子的长矛是绑在手臂上的,是以即使以刚才受创之重,长矛也没掉到地上。可是,还未等房当余贵再次抓稳长矛,后面一排的岚州骑军又再次冲到。
  第一排的岚州骑军是最勇猛的,年纪大约都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血气方刚,力气也大,大多没有家室拖累,悍不畏死。第二排的岚州骑军却主要是三十岁以上的吐浑老兵,骑术精绝,战阵经验丰富。岚州如此安排,只是因为在密集的队形下面,第二排骑兵起承上启下的作用,他们必须利用好第一排骑兵的决死冲击造成的各种机会,还需要控马闪避各种战场上突然出现的事故和陷阱。
  史岳峙就是岚州军第二排的一个十夫长,他稳稳地持着自己的马槊,刚才第一排的小伙子们干得漂亮,将党项人的前锋冲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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