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中央摆放着木桌,一名中年男子正在上面奋笔疾书,他的身后侍立两名武士,旁边还有二十来名少男少女。
应该是这里了!秦云心里微微有些激动。
虽然说他身具秦氏血脉,但终究不是在族中长大,秦氏家族对秦云来说,完全是个陌生的庞然大物。
但是血脉终归是无法完全割裂的,现在来到祖源宗府,他的心情难免复杂。
至于当年他的父母往事,由于秦扬匆匆离世,他了解得实在太少,只知道父亲身死母亲被囚,秦扬也没说秦氏家族有什么不对,因此对于回归宗族并没有什么反感。
定了定神,秦云走到了木桌前面。
还没等他开口,那名中年男子抬起头淡淡地问道:“你是哪支哪房的子弟?有没有带家族凭信?”
哪支哪房?家族凭信?
这可真把秦云给问住了,他需要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支什么房。
犹豫了一下,秦云回答道:“我从小和爷爷相依为命,只知道自己是秦氏子弟,不知道属于哪支哪房。”
他从怀里取出了那块玉牌递过去:“不知道这能不能算是家族凭信?”
中年男子并没有意外,秦氏家族源远流长支脉众多,散落在各地的后裔成员数不胜数,不知道族中身份并不奇怪。
而秦氏宗族每年举行返流归宗选拔,正是要从诸多支系旁流子弟之中挑选精英补充新血,一个大家族如果不会吐故纳新,迟早都会腐朽没落。
接过玉牌仔细看了看,中年男子点了点头:“不错,这是我们秦氏刻玉铭牌,可以作为家族凭信,不过…”
他话锋一转:“按照我们宗族的规矩,你还得需要通过滴血验亲。”
中年男子指着桌边摆放的一口青瓷海碗:“很简单,往里面滴几滴血就可以了。”
这口海碗秦云早就看到了,还以为是用来洗笔的,没有想到居然要滴血验亲。
只见里面盛放着半碗淡绿色的水,碗底还沉着一截寸长拇指粗的玉石。
这无疑是秦氏家族防备外人冒充的手段,秦云按照中年男子的要求用银针刺破指尖,往碗里滴下了两滴鲜血。
殷红的鲜血落入水里并没有散开,而是直接沉到了底部和那截玉石紧紧相挨。
过了片刻,两滴鲜血被玉石逐渐吸收,乳白色的玉石表面很快变成了淡淡粉红色。
“没有问题!”
中年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将玉牌还给秦云,重新拿起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今年多大?”
“秦云,来自清河郡,十五岁。”
中年男子在纸上写下“清河秦云十五”六个字之后,又在桌上拿起一面小小的铁牌交给秦云:“这是你的选拔牌号,四天之后参加返流归宗的选拔,你先到旁边等着,等一下会有人来带你们去住宿的地方。”
秦云接过铁牌一看,上面刻着“三六八”几个字。
旁边有和他一样手里拿着铁牌的二十来名少男少女,看到秦云过来,有的向他投以善意的目光,有的则自顾自和旁人交谈,也有的冷淡的移开目光。
一名身材魁梧的壮实少年最为热情,主动凑过来笑道:“兄弟,你也是清河郡的?那我们可是老乡!我家在清河泸城,名叫秦海山!”
燕云州大燕国共有十六郡,归阳是数一数二的大郡,而清河郡地处偏远,是不折不扣的地方小郡。
秦云知道泸城是清河郡郡府,这名叫做秦海山的少年气势不俗,出身应该不是普通人家。
“我叫秦云,来自清河郡上猎村。”秦云含笑答道。
“上猎村…”秦海山挠了挠头,显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他转身笑道:“来,我给你介绍两个同乡,他们也是刚刚从清河郡来的。”
秦海山介绍的同乡子弟,一个是他的堂妹秦明珠,秀美腼腆很是招惹怜爱。
另外一名十五六岁的俊秀少年秦立仁,来自清河郡的东水城。
彼此认识之后,四人很快熟悉了起来,秦海山说道:“等会儿我们住下之后,晚上一起到附近的隆庆酒楼聚餐,有先来的同乡在那里订了位置!”
看得出秦海山交游相当广阔,才刚来就和其他同乡子弟联络上了,秦云当然没有异议。
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能够认识一些同乡子弟也是好事情。
过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名秦家管事带着几名仆役过来。
他领着二十多名秦氏子弟离开了小院,顺着石板路又走出百来步,便来到了一座背靠小山的庄园里。
这座庄园占地辽阔,周围绿荫环绕景色优美,一排排木屋错落有致的分布在各个院落里。
秦家管事将二十多人各自分配,一套小屋住两人,脾气爽直的秦海山向管事提出和秦天同住一间,得到了允许。
仅仅只是从这套木屋就可以看出秦氏家族的实力,里面的几个房间虽然不大,但是卧室、静室、洗室应有尽有,阁楼上开辟出了一间小小的书房。
室内的陈设整洁干净,连被褥都是崭新的,起码比秦云原来在上猎村的房子好上许多。
管事告诉他们,所有新入家族的子弟都要在这里先住上一年半载,然后家族会根据各人的情况再进行安排,也有可能会在庄园里长住。
安顿下来之后,秦海山离开又很快回来,兴匆匆地对秦云说道:“我们走,他们已经在隆庆酒楼那边等了!”
秦海山所说的酒楼距离秦家庄园并不远,四人步行不过半盏茶功夫就到了。
隆庆酒楼也在山脚下,旁边还有一座明镜般的小湖,秦海山显然已经来过这里,他告诉秦云这座城中山名叫小孤山,在燕云州都很有名气。
传说在千年前,千潮城还没有建立起来的时候,燕云剑神燕悲回在小孤山上力斩北方巫族第一强者,震退巫族百万大军,使得燕云州免于一场浩劫。
而燕悲回正是大燕开国皇帝,关于他的故事和传说连秦云都听过不少。
夜幕下,足有七层高的隆庆酒楼灯火通明生意兴隆,秦云等人跟着秦海山来到二楼。
五六十名来自清河郡的秦氏子弟济济一堂,在大厅里足足开了七桌大席,差不多包下了整个楼层。
秦海山扯着秦云来到一名神色傲然的年轻男子面前,对方正是晚上这场同乡聚会的组织者秦钧。
秦钧在五年前加入千潮秦氏,现在是秦氏沐阳道的执法堂弟子,在清河子弟中堪称是佼佼者。
秦钧对秦海山并不是很热情,对秦云和秦立仁更是冷淡,点点头算是招呼,倒是看到秦明珠眼睛一亮,多说了几句。
在座的秦氏子弟大部分都是刚刚来参加返流归宗选拔的,参加聚会无非是为了抱团好彼此有个依靠,毕竟千潮秦氏族人众多,而他们在这里基本上都无亲无靠,相互交流寻找臂助再正常不过。
人到齐了,酒菜很快送了上来。
隆庆酒楼的位置很好,虽然只是二楼,但是透过洞开的窗户可以看到小孤山的美景,不远处的小湖波光粼粼,凉风习习让人心旷神怡。
秦钧俨然以东道主和同乡领袖自居,一旁也有人曲意奉承,愈发得意傲然。
“返流归宗是为我们秦氏选拔精英子弟,只要是秦氏子弟人人都有机会,但不是谁都能因此出人头地!”
“谁不想拜入天城剑宗门下?可天城剑宗山门三年一开,一次最多只招三百名弟子,其中我们秦氏只有十个推荐名额,想要得到这个机会千难万难。”
“退而求其次,天城剑宗所属旁门怒澜门和我们秦氏关系深厚,每年都要招收一批子弟进入门内,也只限二十人,僧多粥少啊!”
酒楼中,只剩下秦钧的声音,所有初来咋到的秦氏子弟全都仔细倾听。
因为秦钧现在所说的,关系到他们未来的前途命运。
第十二章秦文秉
一口气喝干杯中酒,秦钧继续说道:“再次一等,和我一样进入我们秦氏的沐阳道,只要表现出色并为家族立功,也能成为内堂核心弟子,说不定还有机会拜入怒澜门甚至天城剑宗,这就要看各人的缘法了。”
“至于最差的,只能留在宗族充当杂役弟子,也有机会学习剑术武技,如果连宗族都混不下,那还不如趁早回家去吧!”
全场鸦雀无声,大家都没有想到将来的竞争会如此激烈残酷。
他们从四面八方不远千里赶来归阳郡,参加秦氏返流归宗选拔,无非是为了借助宗族的力量获得一个晋升之阶。
苍茫大陆九州之地,共有十大宗门、七十家旁门、数百左道和无数堂派,实力地位天差地别,这些心高气傲的年轻人,谁不想能够拜入宗门,学习无上剑道?
秦钧的话,无疑是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
见到场面有些冷场,秦钧笑笑道:“各位同乡兄弟姐妹,大家也不要气馁,机会人人都有,只要你们努力付出,家族是不会亏待任何子弟的!”
“而我也会尽力帮助你们,大家团结互助,可不能让别人给看扁了!”
“是啊,是啊!我们要团结!”
“幸亏有秦钧大哥指点,秦钧大哥,我敬你一杯!”
“秦钧大哥…”
现场的气氛顿时又恢复了热闹,秦钧再次成为了众人关注、逢迎的焦点,他捏着酒杯,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得意。
一直冷眼旁观的秦云神色不动,他直觉感到这位执法堂弟子并不是那么牢靠。
虽然对方说的可能都是事实,但是看秦钧的言行作态,恐怕更多的是为了敲打他们这些新来的子弟。
敲打的目的,无非是要用小恩小惠来拉拢人心,借着同乡的名头培植自己的势力,万一在座的新人里有谁将来能够脱颖而出,势必成为秦钧的人脉臂助。
这个时候在酒楼右侧,四五个人正顺着楼梯向三楼走去。
其中领头的是一名傲气十足的年轻男子,看到二楼热闹的景象,脚步停了一停。
跟在年轻男子旁边的人,正是白天在归宗阁前负责接待远来子弟的中年人,他看了看笑着解释道:“二少爷,那是执法堂的秦钧在招待同乡子弟,这家伙很是会拉拢人。”
傲气男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正要继续上楼,眼角余光突然扫到坐在另外一侧酒桌边的秦云,顿时愣了一愣。
如果此时秦云转过头,那么一定会认出对方正是白天在武器铺里碰到的,那个向他挑衅的白衣男子!
“二少爷,里面有您认识的?”旁边的中年人很会察言观色。
“那个人也是新来的子弟吧?你还记得他的名字吗?”傲气男子指着秦云问道。
中年人的记忆力很不错,想了想说道:“记得,他应该叫做秦云,没有什么根底。”
“那就好!”
傲气男子点点头,唇角泛起一抹冰冷的讥诮之色。
他低声和中年人又说了几句,然后径直上楼。
中年人却留了下来,走下楼梯朝秦钧走去。
秦钧的周围聚了不少人,他一口气连喝了好几杯酒,心情愈发舒畅。
冷不防从旁边伸来一支手,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
秦钧吃了一惊,心里顿时大怒——谁胆子这么大?
不过当他看清楚了来人,所有的恼怒全都变成了一头的冷汗。
“吴执事,您怎么来了?快请坐!”
这名中年人是秦氏宗族的执事之一,虽然不是秦氏族人,地位却是远在秦钧这个执法堂弟子之上。
秦氏家族势力庞大,宗族之中等级森严,族长之下有九大长老分掌权柄。
而每一名长老统管十名执事、数十名管事以及成百上千的家族子弟和仆从。
旁边的那些年轻子弟也拘谨了许多,大家都记得这位吴执事是白天审核他们身份的人。
吴执事微微一笑道:“你不用慌张,跟我来,有事找你!”
秦钧在新人弟子面前趾高气扬,在这位家族执事面前那只有俯首帖耳的份,他连忙堆起笑容跟着对方离开,留下了一群不明所以的同乡。
不过秦钧并没有离开很久,不一会儿的功夫就从楼上下来。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秦海山拉到一边,嘀嘀咕咕地说了一些话。
有心人注意到秦海山的脸色时青时红,到最后简直是魂不守舍了,连带着酒席间的气氛都变得诡异了起来。
两人私谈结束之后,秦海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旁边的秦明珠和秦立仁都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只是摇头。
而秦云却感觉到了一丝不对,秦海山似乎根本不敢再看自己,偶然投来的目光也是复杂难言。
难道说刚才秦钧和说了什么事情和自已有关?他心中不由地一动。
出了这么一件事情,秦钧似乎再没有多少心思说话,所以这场同乡聚会很快就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在离开隆庆酒楼返回庄园的路上,秦海山让秦明珠和秦立仁两人先走,将秦云悄悄地拉到了一边。
“秦云,你是不是得罪了秦文秉秦二少爷?”
“秦文秉?”秦云愣道:“我根本不认识什么秦二少爷啊!”
“可是秦钧大哥被吴执事警告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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