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了吗,你是如何成为不死生物的?无论你如何抗拒,依然无法摆脱你身为圣歌的头衔,那是源自太古时代起主神给予子民的祝福。”忽男忽女的嗓音再次响起,将陷入回忆的维克多惊醒。
“你究竟是谁?想做什么?”维克多不再单纯的认为入侵自己思维的,只是盘踞在法师塔里的灵魂或邪念。
“我?我是你一直在追寻,一直在期望,又一直被忘记的东西。”忽远忽近的嗓音在折磨维克多的理智,迷题似的回答让它丧失了以往的冷静。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可怜的灵魂,你还有什么可舍弃的?尊严?权利?财势?血统?你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自傲和值得交换的东西了。”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找上我?”维克多不信。既然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为什么要说那么一大堆废话?
“那是因为我发现你和其他灵魂不同,还未完全成为身心皆死的纯正不死生物,你的灵魂依然保留了最后一点善,你依然在渴望……”
“说出你的目的吧,我厌恶了这见鬼的绕圈!”受够了含糊的答话,维克多的耐心快要耗尽。
“我的目的和曼格尔相同。”
愤怒被恐慌取代,涉及到所侍之神,维克多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这家伙在说什么?和死神的目的相同?曼格尔有什么目的,我根本就没见过本尊,唯一一次回应也只有转换成不死生物的那一刻。
“你不知道百年一次的光暗之争的真正目的吧?战斗的目的不在于精锐之间的胜利,而是两个阵营之间信徒的争夺。究竟是黑暗侵蚀光明,还是光明洗涤黑暗,这才是光暗战的真正本质。曼格尔引诱你放弃信仰,放弃身为圣歌的职责,成为一个被污染的堕灵,成为死者的牧师。这便是他的目的,圣歌是隶属玛拉的祭司一族,在两大主神都沉睡的如今,在光暗两派陷入之争斗的如今,一个堕灵就意味着黑暗方的胜利。就算你什么也不做,十年后黑暗阵营只要将你的身份抖出来,就足够他们炫耀了。还不明白吗?新的奇迹,新的身体都只是谎言,你至始至终都只是一颗棋子,放什么位置,什么时候使用,什么时候放弃,都掌握在别人的手里,你渴望的自由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则虚幻的假象。”
圣歌(二)
“你想让我再一次叛变所侍之神?”
经过一段不算短的对话后,维克多已经听明白对方的意图。
帕格洛特是曼格尔座下最得力的助手,它当初选择自己,目的也就是吸纳一位圣歌,这点维克多是知道的。它只是没想到帕格洛特……不,曼格尔会这么快就抛弃自己。
在黑暗阵营,没有利用价值的废物和累赘没有生存的价值。还是人类的时候就明白的道理,现在居然要别人提醒自己,果然还是邪丶恶得不够彻底,以至于精神上还有空隙可钻。
“现在,命运的道路再次一分为而二,你是想安逸的满足现状,继续做曼格尔随时都可以牺牲的棋子呢?还是背弃你现在的神,转投到我的麾下,做一条有用的走狗?”
“走狗?”表面上不动声色,但维克多对将它拖入幻境的神秘力量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
一个神,否则也不会想吸纳空有祭祀头衔的自己。正如它所说,除去头衔和侍神的血统,即使转化为不死一族,也没有真正意义上获得强大的力量,仅只是换了一个新身体、一个新身份。
“曼格尔是虚伪的骗子,明明是邪丶恶的存在,却偏偏要用谎言包装自己。再怎么假装高贵,在世人眼中他只是死亡的化身,是其他神灵眼里只是肮脏的代名词。我和他不同……我不会把自己的追随者安上牧师、祭祀这些凡人和善良者口中的名词。对我来说,信徒是力量的延伸,是由我赐予尖牙利齿的暴徒。”
“这可是一笔不对等的交易啊,让我放弃冠有强大神灵头衔的祭司之职,转侍一个失去力量、甚至连名字也不知道的的神祇?”维克多已不再是关押在囚笼里折了翅的鸟儿。八十年不算长的时间,却足够看透很多东西,黑暗阵营尔虞我诈较人类要来得直白,只靠这种香甜似蜜却暗藏着巨毒的谎言就让它上当,未免想的太容易了。
“哼……”看透了维克多的思维,不知名的神祇语调一转,由规劝变成了嘲讽:“如果你不想作出改变,那么等待着你的,只有一个结局。”
“杀了我吗?哦……应该是湮灭才对。”维克多并不是有恃无恐,而是它对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就连自身的存在也没有放在心上。
“不只是灵魂的湮灭或**的折磨才能让人痛苦。比如把那些让你至今无法忘却的记忆无数次的重复……你的精神还没有强韧到毫不在意的程度呢。”维克多的不在乎在神看来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想要击败像它这样的灵魂实在是太容易了。
“似乎是没有选择呢。既然有心招揽,至少得给出让我甘心归顺的骨头吧,只会说空话可是无法让我放弃现在的身份。尽管是棋子,却不用在背叛的头一天就被前主人的怒火吞噬,曼格尔能做到这点,您呢?而且我还有一些疑惑希望能得到解答,在上位者眼中,我只是一个空有头衔的废物,是什么驱使您会放弃其他无论在心志或力量上都更强的灵魂,比如这塔的主人——斯潘塞。”语气上的转变,表示事情已经有了商量的余地。维克多并不怀疑这名神祇的力量,能将准备返回幽影界重新凝聚形体的自己半路拦截,至少说明它不是空具有神名的存在。但这并不是说维克多已经做好准备了。
只听凭几句话就叛逃?它又不是无心的泥浆生物。命匣还放在幽影界,被死神牢牢掌握在手里,叛变的瞬间就会遭到曼格尔的惩罚。
“不用担心曼格尔会对你做什么处罚,变更信仰不会抹杀你的存在。相反,我可以提供更多的……让你满意的力量,至少不会愧对侍神祭司的头衔。至于为什么要选择你这个问题,等你完全堕落、灵魂被染成无法救赎的纯黑时,就可以得到答案了。”模糊的轮廓具化一团不断扩张的黑影,庞大的负能量即使是身为不死生物的维克多,也产生了快要被吞噬的错觉。
与还有些人形的曼格尔相比,这一位神祇更接近黑暗的本质。未来顶头上司的力量除了死亡之外,还附加了堕落和腐化……
“要想成为我的使徒,就必须放弃你藏在记忆深处的过往,以堕落和腐蚀为乐,以破坏和夺取生命为教条。”
大量的负面情绪随着能量一同涌入维克多的灵魂,让精神陷入无法抗拒的疯狂,作为人类时曾有过憎恨和愤怒彻底吞噬所有灵识。
“堕落吧、腐蚀吧,在毁灭中疯狂,最后归于死亡。”黯哑的声音穿透空气,直接在灵魂中回响:“以席维格之名,授予你死亡的权柄,去吸纳新的信徒。追随者越多,我的力量越大。”
纯粹的负能量变成真言印记,深深烙在灵魂上,被火焰焚烧的感觉在神名烙在灵魂的瞬间再度袭来。
这种力量……是它,原来是它,把我的形体打散的家伙!
维克多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莫明的被这个神祇捕捉到踪迹,原来不是在返回幽影界的半道遭到拦截而是从与珂林旧爱相遇的那一刻起就被盯上了。
就算如此,神又怎么会藏在一个亡灵法师所筑造的塔里面?而且连身为祭司的我都没觉察到它的存在?
维克多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直到它记起珂林给自己看过的那张亡者之书的残页。
会是那个吗?如果那东西真的存在,席维格唯一可能的潜藏的地方就只有遗失了几百年的亡者之书——死神赐予信徒的强大法器。
这样想的同时,它又有了新的疑惑。
席维格和曼格尔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能潜藏在曼格尔赐予信徒的器物当中,而且还笃定自己变更信仰后不会被曼格尔发现?
“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因此……我要抽走你的一部分记忆,这样才不会被曼格尔那个狡猾又虚伪的家伙发现到我的踪迹。”完全由负能量形成的席维格突然像活物一样一口将维克多整个灵魂吞下,在焚烧灵魂的痛苦中,它体验到了类似消亡的感受。
圣歌(三)
“艾露?你在哪儿,艾露?”
当霍克急匆匆地赶回贝雷村时,发现被自己绑在橡树旅馆二楼的的妹妹不见了,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该死!偏偏在这个时候她玩失踪……”
“冷静点,霍克,艾露不会跑远,她知道我们会回来。看,东西都在这儿。”指着放在墙角的背包,雷娜安抚同伴。
“也许……我是说有可能,她会不会跑去托古斯遗迹了?”杜南最担心的还是这个可能性,如果小姑娘真的不顾劝告去遗迹的话……
虽然阴影之塔的出口暂时被封住了,但也正是因为大地的封印使得亡灵法师原有的法术失效。那座位于地下的塔不再只有夜晚才能看见,女牧师说了,巫妖只是不能从里面开启地道,如果有不信仰黑暗的人类从外面开启……后果将不堪设想。
想起它冷冰冰的视线,游侠不禁打了个冷颤。他们只是普通的冒险者,作为法师进阶的巫妖要弄死他们易如反掌。
“我得回去找她。”不想撇下妹妹一个人离开,霍克转身就走,雷娜急忙拽住他的手臂。
“别乱来,现在回去不明智。”
“难道你要我丢下艾露一个人逃?她已经失去父母了,如果连我都不管她的死活……我……”霍克激动得脸都涨红了。
“你有什么打算?”雷娜将目光转向杜南,在没有首领的情况下,游侠就是他们团队的智囊。
“分头走。东、西、北,我们各朝一个方向逃跑,巫妖即使从遗迹逃出来,也不可能同时击杀我们三个。”
杜南的建议让人无法反驳,这对他们而言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我还是决定去找艾露,你们先走,可能的话,我会帮你们拖延一下时间。”霍克返身折回,从堆放行李的地方取走了属于自己的包裹:“如果还能再见的话,就在晶曜的妖精酒吧碰头吧。”
“时间呢?”雷娜没有再做劝说,霍克将目光投向杜南,游侠耸耸肩。
“以一个月为期限吧,如果我们都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
“祝好运。”挥挥手,战士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返回才刚逃离的托古斯遗迹。
“你的打算呢?”雷娜有些伤感,他们的三人小队成立时间虽然不长,却已经相处出感情。虽然知道总会有各奔东西的一天,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北。”杜南已有决定,北上去晶曜,然后乘驮鸟去圣塞凡缇斯。再怎么厉害的巫妖也不敢跑到教廷总部撒野,短时间内保住性命是没问题的。
“嘿那我只好把东面留给霍克了。”拢了拢及肩的头发,雷娜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旅人常用的灰斗篷披上。
看着窗外弥漫着晨雾的街道,游侠低叹。
也许,再不会见面了吧……
※※※※※※※※※※※※
“霍克是个大笨蛋……”
寒意颇重的托古斯行走一个瘦小的人影。
艾露磨断绳索的时候天都快亮了,等她顺着路跑到被视为禁地的古迹时,正好和霍克一行人错开。
“这么好玩的地方居然不带我来。”无视阴森诡秘的气氛,小姑娘独自走在只剩残岩断壁的废墟里,也不知道害怕,手里提着一把有她肘长的短剑防身,殊不知这样的凡器在遇上厉害点的野兽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砰!
一声闷响从南面传来。
“什么声音……”艾露停下脚步,也不是完全的没有戒备。只是这几年一直和兄长到处跑,看惯了一般的冒险和委托,她的胆子比一般人要大得多,当然,莽撞的程度也超出常人的范围。
砰!
又一声,似乎是从地下传来,有点像敲击声。
没有多做考虑,小姑娘朝发声处奔去。很快,一个黑色的石质台阶映入她的眼帘,闷响就是由下面传出来。
“雷娜!杜南!快把这该死的地道打开!”
“霍克哥?”熟悉的嗓音让不敢靠近的艾露放弃警戒。
“艾露,是你吗?”
“是的。你怎么了?杜南哥呢,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