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等啊!”维烈已经看懵了,杨阳因为有几次经验,及时反应过来,拉住他的袖子,“普路托出了什么事?但你这样冒冒失失地去,搞不好会中了席恩的圈套!”
“已经来不及了。”兰修斯低语,略带疑惑地望着再度亮起的星辰,“完全重生?”
贝里卡斯的灵魂被打散,席恩没道理放过普路托,是力有未逮,还是另有阴谋?
不过,重生起码要千年,也许他想争取的只是这点时间。
但无论哪种答案,他杀了他的“儿子”是事实。
兰修斯举手一抹,空间像波浪般起了褶皱,蓦然爆开,从里面跑出一头美丽的生物,亲热地摩擦他的肩膀。杨阳和维烈看得目瞪口呆,它有着亮丽的银鬃,额间的长角也泛着纯银般的光泽,夜色的身躯肌肉匀称,线条优美得不可思议。
黑色的独角兽!
……世上有黑色的独角兽吗?
“记住,就算不能把他戳成稀巴烂,至少也要捅到他的屁股。”
对主子荒唐的命令,独角兽义不容辞地点头,转身跑回次元通道。兰修斯看向杨阳,又恢复了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气:“小姑娘,你性子太闷了,早点做了他的神女,这种时候就能出点力。”
“对…对不起。”杨阳涨红脸,她不好意思开口,却没为大局考虑。维烈捍卫女儿:“您不能亲自出马吗?”
“我?我现在是外强中干。”兰修斯满不在乎地耸耸肩,“那小子也是,这个身体连他一个零头的力量也发挥不出。不过他能召唤使徒啊,怎么搞得比我上次出来时还落魄?”杨阳一愣:“什么使徒?”
“耶,贺加斯没让他继承我的遗产?”
“据我所知,没有,史列兰说他很长很长时间都独自生活。”
“真吝啬,还把我当牢犯,他的宿怨就这么深吗?我只不过偶尔捉弄他而已。”兰修斯显得很伤心。杨阳默然:你这种个性,正经一点的人都受不了。
“好了,不谈那个万年更年期老哥。”兰修斯一甩头,长指按在杨阳眉心,后者只觉接触的部位一痛,大量的信息流入脑海,“——代我告诉他,会对他有帮助,以他目前的本事,自保也成问题。”
“你自己为什么不告诉他?”好一会儿才消化完,杨阳扶着额头,晕乎乎地问。兰修斯越过她,看向不知名的远方:“我说了,我只是前代的我刻意保留的残余意识,而他是完整体,和他对话,我会吃不消他的精神力,碎成真正的残渣。欧塞闹叛逆时我才喊了一声,就差点完蛋。也没法回去我的原身,狠狠揍那个叫席恩的小混蛋。”
杨阳愣愣地听着,修改了对这个神的认识,她本以为他是个随性、爱开玩笑又不负责任的父亲,原来并非如此。
说起来,他为什么要辛苦地留下一部分的自己,撑那么长久的岁月呢?
“我们会阻止席恩。”维烈坚定地道。兰修斯瞥了他一眼,浮起诧异之情:“呀,你,我认得你,你也很酷啊,坐着很帅的战舰,指挥军队。还有一次在路灯下看报纸,和一个紫色眼睛的男人说话。”
“什么?”维烈愕然,随即醒悟,几乎用扑的抓住他,“父亲!你是说父亲!”杨阳也被意外的消息轰炸得瞠目结舌。
“哦,他是你父亲啊。”
“等等,兰修斯,你怎么认识爷爷?”杨阳回过神。
“我在梦里见过他,我有梦见的能力。”混乱神这才注意到他们相似的面孔。维烈失望地松开手:“原来是您看到的过去……不对!”他又扑上去,急切地追问:“那个男人是紫色眼睛?几岁?路灯……是什么环境?”
在基连被优俘虏以前,他们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根本不可能和平谈话。摩耶也没有“路灯”这种东西,到了晚上道路自动发光,那么……那么……
“稳住。”看出父亲快昏倒了,杨阳叹着气扶住他。兰修斯回忆道:“那个男人大约二十三四岁,环境嘛,我不知道是哪里,挺古色古香的,啊!”他击了下掌,在半空划出光的字母。
“附近的路牌和商店名是这种文字。”
魔界宰相激动得难以自己。
这是法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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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滚流动的黑河环绕住巍峨的石筑城堡,仿佛一条咆哮的巨龙,发出炸雷般的轰鸣,暴躁地翻腾。高悬的钢索吊桥却稳稳地架在河上,纹丝不动。两只栩栩如生面目威仪的双头龙雕像一左一右护卫着青铜巨门,门上以金属浇铸出壮观的图案。冥王就站在这扇巨大的拱门前,由衷感叹:
好大的气魄!
“娜夏,你怎么回来了,大人叫你吗?”
左边的雕像吐出沉厚的声音。普路托吓了一跳,应道:“是…是啊。”
“那你快进去吧,迟了他又要睡着了。”两个守卫一齐哄笑。普路托也忍俊不禁,颔首走进大门。
里面是一座宏伟的大厅,四十三根巨大的石柱高高耸立,色调深沉朴素,庄重而有气势。笔直走,是灰石铺就的长廊,暗金色的纹饰精美别致,尽头矗立着一扇水色门扉,流转着清冷的光华。
冥王架起一层抵挡冲击的防护膜,才穿过那道空间门。他是强制附体,一不小心就会被弹出去。
瑰丽的星空取代了天花板,散发出淡淡的光晕,脚下也是不断变化的星云,瞬息间就经历了诞生和毁灭。置身在这里,好像飘浮在无边无际的宇宙中,普路托不禁有片刻的恍惚。
压倒性的静谧笼罩着这个房间,其中蕴涵的深刻孤寂令普路托心口一痛。他凝聚视线,看到了水晶王座上的身影。和记忆中那个小小的孩子不同,是成年后的模样,周身围绕的淡紫色雾气为他增添了一抹诡异。他闭着眼,却明显不是在睡觉,睫毛轻颤,抿紧的唇透露出痛苦,放在扶手上的双手紧握成拳。
“欧塞!”
普路托失声道,情况竟然比他预想的还糟,看这样子,欧斯佩尼奥起码用掉了三分之二的神力,剩余的力量根本不够他支撑自己的意识。他又是神体,比恶魔更容易吸收负能量,顶多再撑几分钟,就会被彻底腐蚀,只剩下本能和杀戮欲望。
无面之王一震,缓缓睁开眼,瞳色不再是琉璃般的晶润黑色,而是嗜血的腥红。
“你是谁?”娜夏不会叫他的小名。
“该死!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冥王踏前两步,见他反射性地绷紧身体,一副充满敌意的姿态,连忙站定,挤出友好的笑容,“是我啦,普路托,还记得吗?小时候我经常抱着你到处玩。”
“不记得。”欧斯佩尼奥干脆利索地回答,眼底泛起挣扎的紫黑色,“不想死就赶快出去,不,把身体还给娜夏!”
“你还记得娜夏对不对?”普路托一点一点地挪近,他很想直接扑上去揪住这个无情的弟弟,但若刺激了欧斯佩尼奥,连最后的神力也释放出来就糟了,所以他采取怀柔政策,打算攻其不备。
“娜夏……谁?”欧斯佩尼奥浮起困惑之色,乘此机会,普路托一个箭步按住他,输送宁神的止息之力。
欧斯佩尼奥眼中的血色陡然扩大,狂暴的气流一刹那横扫房间,迸裂声不断扬起。即使在防护罩里,普路托也感到呼吸困难,声嘶力竭地大喊:“欧塞!冷静下来,欧塞!”
啪!半透明的障壁迸出裂痕,烧灼的剧痛在同时席卷了他。
不行!这个身体快撑不住了!
一旦娜夏死亡,他会被驱逐出负位面,那就没人能阻止欧塞的魔化。
温柔的黑色波动一圈圈漾开,瞬间平息了能量风暴,欧斯佩尼奥只觉破损的灵魂被一股无形之力修补、填满,过往的记忆再次浮上,痛得快裂开的大脑渐渐清明,心变得止水般平静,熟悉而亲切的暖流渗入体内的每个角落。
“父……”脸上传来柔软发丝的触感,他怀念至今的触感,“父亲?”
“叫哥哥,你这个笨蛋!”普路托没好气地道,捧起他的脸,让彼此的前额轻碰。下一秒,难以言喻的巨力沉沉压下,又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撕裂痛楚,欧斯佩尼奥眼前金星乱舞,口中涌出血腥味,险些昏死过去,朦胧中听见像来自远方的殷切嘱咐:
“欧塞,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你要好好保重啊!”
重归宁静的房间再度恢复死一般的空寂,无面之王喘息良久,茫然低下头,怀里是失去意识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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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与肉体剥离的一瞬,电流般的激痛切过神经,止息之君瘫跪于地,带起一片花瓣雨,殷红如血。汗湿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四周的红色花朵上,被黑袍包裹的身躯也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狼狈。
“普路托。”
一双雪白的柔荑扶起他,看清黑发下变得黯淡的神印,生命女神倒抽一口凉气,“你、你把神格分给他了!?”
“一半而已,他是我弟弟么。”普路托笑了笑,安抚地握住她的手,“你不知道欧塞的情况有多糟,而且他不是一直想和我们一样?这样就好了,偶尔可以来串串门子。”秦蒂丝也不反对,只是担心他:“可是你……”
“真是个好哥哥。”
清润的男性嗓音如一盆冰水浇下,普路托迅速架起三道'冥息之壁',将妻子推到身后。声音的主人飘浮在花海上,手持支配之权杖,水蓝色的长袍镶着银色符文,双眼停驻着冷冷的笑意,远远睇来。
不见他有任何动作,有着狭长叶片的花朵突然往上疯长,哗哗抖动着缠绕住冥王的身体,生出利刺深深扎进肌肤,喷溅的血雨如一道道金色细丝,在空中画出杂乱的线条。
“普路托!”秦蒂丝尖叫,不顾一切地去拉花藤,还没碰到,被丈夫生生弹开。
“快走,秦蒂丝!”普路托意识到自己不是对手,他只剩一半神力,而席恩是完全体,又继承了第一代神奥古诺的神位,本来阶级就比他高。秦蒂丝没有攻击力,在他的领域又受到限制,就算他们齐上,也打不过敌人。
“不!”生命女神灰头土脸地爬起,双手合十,爆发出耀眼的光幕。她是不能杀生,但治愈和守护的权能是一等一。
席恩看也不看,随手召唤出一只淤泥怪,砸在她头上,惨绿色的泥流很快淹没了她。
“呀——”女性爱洁的本能使秦蒂丝拼命挣扎,手上的神术顿时散了。与此同时,普路托整个人被藤条固定在半空,他栽种的'炼狱'应该是无毒的,席恩却让它变形又有了麻痹的效果,说明他的领域已经被强行接管了。
法杖上的符号一个接一个亮起来,席恩飞快吟唱咒文,他对于神力的运用还不熟练,要杀死神,也只有超禁咒魔法才有效,就像他打碎贝里卡斯灵魂的那招'裁决之剑'。
异物入侵的感觉打断了施法,紧接着,刺耳的破空声从背后响起。席恩反射性地一让,神体的灵敏程度大大超过人体,他险险与一道黑影擦过,贴身的三重结界和下意识张开的魔法护圈都在这股撞击的力道下粉碎。
独角兽!瞥眼间,席恩看清偷袭者,一个远距离瞬移转移到天上。好不容易从淤泥怪下冒出头的秦蒂丝双目一亮,惊喜地唤道:“沙菲!”
没完成主子的交代,黑色独角兽懊恼地跺了跺脚,登时万雷齐发,大地变成泥沼,外围喷出赤红的岩浆,化为火焰之手朝蓝发精灵抓去,无数风刃飙射而出,形成密集到无法闪避的刀阵。
纯色之风的防壁挡下所有的攻击,席恩却不可避免地被闪电的冲力带下地,双腿陷进泥坑。还没站稳,他右手一挥,唤出三头土元素抵挡。
沙菲再次猛力一跺,全速往前冲,银角泛出犀利的寒光。土元素自动瓦解,碎成一地沙砾,同时泥土像有生命般缠上席恩的双腿,第二波雷霆汹汹然打下。
蓝眸浮起冷芒,刹那判断出逃跑已来不及,席恩一弹指,一个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噗!肉体被长角刺穿的声响震撼了秦蒂丝的身心,使她崩溃地哭喊:
“不要!!!!”
穿出冥王背后的角在离敌人一寸的地方停住,独角兽剧烈喘息,眼里溢满错伤的悲痛。席恩修长白皙的食指覆上法杖顶端,拉出一把镰刀形的黑芒,利落地一挥,切下那闪耀着银光的独角。
光翼一振,攻防一体的神器将失去力量之源的守护兽绞成了碎肉。
普路托颓然倒地,喷出一口金黄色的神之血,艰难地道:“传…传送。”
水银色的光芒包裹住秦蒂丝,散射出点点银辉,和她一起消失在空气里。
席恩眼神一动,没有管逃脱的生命女神,用法杖翻过冥王,由魔力幻化的刀刃砍进他额心的神印。
意识模糊了,体温慢慢变冷,视野变得昏暗、狭窄,普路托无力地合眼,定格在脑中最后的景象,是一张冰冷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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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心裂肺的痛苦化为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