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爸爸的日记耶!”杨阳大怒,转念一想男性的感受性和女性不同,此人尤其没这方面的细胞,稍稍平了气。
“所以才加倍的无聊!我还以为是剑谱之类,没想到全是千篇一律的文章!”诺因抄起她的咖啡灌了个底朝天,心有余悸地抚胸,“亏得他没发疯。哦,后来疯了。”杨阳瞪大眼:“真的!?”
“嗯,维烈治好的,不过我没细看,那段纪录也很零碎。话说回来,你不该给那家伙看这种东西,我出来的时候,他简直是面无人色。”
闻言,杨阳有点紧张:“我也觉得给他看太残酷了,可是索贝克的心情不能不让他知道,他实在太迟钝了。”诺因又倒了一杯,接过半身孝敬的甜点大块朵颐:“有这个必要吗?帕西尔提斯是希望那笨蛋一直快活吧,你会弄巧成拙。”杨阳越发坐立难安,竭力稳定心绪:“自己背负一切,却让重视的人活在无知的世界里,这是不对的。”就像贺加斯。
“随便你。”诺因懒得再劝,一脸无趣地舔指尖上的饼屑,“总之我不要看了,还是游记看着爽快,那种一成不变的日记闷死人了。”杨阳凝视他:“诺因,如果哪天你和索贝克刀剑相向,你会怎么样?”
“我会很高兴,他是个好对手,说不定比老妖婆更强,真是太棒了!”
“……”
杨阳突然有一种无力感:对这个人而言,似乎没有问题需要头痛,一切简单明了,勇往直前就是。
“唉,也许我是庸人自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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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你帮我劝劝他啦。”
第二天一早,希莉丝指着放在门口一动没动的饭菜抱怨。杨阳不意外地安抚:“算了,他饿了自然会出来吃,而且肖恩是幽灵,不吃东西也没关系。”
“那上班呢?”
“你就让他休息几天,我已经跟诺因打过招呼了。”
“哼。”希莉丝很是郁闷。杨阳早就想说几句心里话,拉着她走进隔间。史列兰尾随其后,顺手关上门。
“希莉丝,不是我说,你把肖恩逼得太紧了。他刚刚恢复记忆,还在调适期,你应该给他点时间想想,而不是强迫他待在你身边。”
“我也不想这样啊!”希莉丝烦躁地咬着大拇指,吐露道,“本来他和我约好的,助我一臂之力,偏偏又是索贝克,又是莉,他自己也是一副恨不得远走高飞的模样,我…我怕他抛下我,回到他的徒弟女儿那去。”杨阳的神色缓和下来,搭住她的肩膀:“我明白,我也希望肖恩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可是这样对索贝克太不公平。他和我们旅行的时候,都隐藏自己——他能做到,你为什么不能接纳他呢?”
“没这么简单,阳,他现在是我们的敌人!”
“这个嘛,他应该不会和肖恩为敌,我们要面对的还是罗兰城主。”
希莉丝抿了抿唇,干脆把话说开:“阳,如果索贝克要加入我们,我举双手欢迎,可要我把肖恩拱手相让,我做不到。”杨阳抠抠脸颊,好言劝道:“希莉丝,你就当肖恩出去旅行,借给索贝克十天半个月。肖恩会回来的,他不会不守诺言,也舍不得你。索贝克苦了一千年,需要师父的安慰。他心情一好,说不定疯病就痊愈了。他也不会让任何人利用肖恩,绝对把他从头保护到脚。”希莉丝拉长脸:“你的意思是我利用肖恩?”
“呃,我不是……”
“够了!如果肖恩要走,我不会阻拦!”希莉丝踏着重重的脚步离去。杨阳看着她的背影叹气:莫非我的感化力变弱了?这是第二次失败。
垂头丧气地回到房间,正左顾右盼的侍女喜容满面:“满愿师小姐,维烈宰相来了,在里面。”
“哦。”低落的心情顿时阴转晴,杨阳高兴地推门走进。依然闭着眼,一袭简朴风衣的黑发青年微笑迎接,温润的嗓音是不变的宁和:“杨阳,史列兰。”
“维烈好。”乖宝宝礼貌地还礼。杨阳欣喜地坐在对面,动作娴熟地泡茶:“饭吃过没?今天怎么想到来看我?是不是又病了?脸色很不好呢。”
“不是,我灵魂出窍去见王,有点累而已。”
“见过菲莉西亚了?她怎么说?”
维烈接过边缘镶蓝纹的白瓷杯,苦涩地笑了:“不瞒你说,王竟然拒绝见肖恩。”杨阳大吃一惊:“怎么会!她、她生气了吗?”
“看样子不像,但我也搞不清王在想什么。”维烈啜饮甘香的药草茶,一贯安详的俊容此刻愁眉不展。杨阳也烦恼地拨着杯柄。只有史列兰浑然不知世事,一口茶一口包子逍遥得很。
“这下伤脑筋了,要是肖恩知道……不过作为灵体一千年,又家破人亡,谁都会生怨。”
王的怨气不是这么简单的程度!维烈在心里哀号,有时他真是不堪负荷,但是自己造的孽只有自己消受。
魔界宰相的教训告诉我们:人要三思而后行,破坏容易,收拾难。
“不能实话实说,就说菲莉西亚很虚弱,需要暂时静养。”杨阳绞尽脑汁,想出一个借口。维烈不安地瞅着她:“能行吗?”杨阳竭力忽视良心的刺痛,咬牙道:“肖恩很好骗,没问题的。”
想到友人知道被养女拒之门外的反应,维烈也选择当缩头乌龟,瞒多久是多久。
“唉,真怀念以前在地球的日子。”那时的人际关系多单纯,哪像现在错综复杂,连个头绪也理不出来。
“杨阳,你想回去?”见女儿神情抑郁,维烈非常心疼。杨阳回过神,笑着摆手:“我是很想,但这里的事不解决,我回去也不踏实。”
“嗯——”维烈沉吟片刻,道,“如果是去散散心的话,我……”没等他说完,杨阳听出言下之意,激动得站起来:“你能送我回去!?对哦,就是你把我寄养在那边的嘛,唯叔叔也是你创造的。”维烈笑了笑:“嗯,所以短时间的话,我可以开个空间门。”杨阳兴奋得差点手舞足蹈。
“我也去。”史列兰不甘被冷落,插口道。
“当然,维烈你借给他一套衣服,或者用幻术,我去里面换。”杨阳一溜烟冲进卧室。
来到这个世界时穿的衣服她还细心地保留着,但穿上后,感觉紧了点。杨阳蹦蹦跳跳地回到客厅,只见史列兰站着让维烈编辫子,上身换了件白衬衫,下身还是老样子,长裤和皮靴,看起来倒不突兀。注意到她的视线,维烈歉然道:“对不起,我没准备鞋子,幻术对他不起作用。”
“没关系,这样很好看。”
“杨阳也很好看。”史列兰真心赞美。黑发少女回以灿烂的笑容,突然啊了一声:“要不要通知昭霆?还有其他人?”
“不行,昭霆还不要紧,诺因他们去会影响法则。我是不受命运管辖的摩苏,史列兰是神,你本来就是地球人,出入不会有事。”
“那就算了,这会儿那小妮子八成在练习,下次再叫她。”
维烈在四个角落放置法器,隔绝魔力外泄,也防止有人贸然闯入。然后吟唱简短的咒文,他的异能包括操纵空间,之所以使用咒语,是方便控制。
随着一扇光芒闪烁的门扉逐渐成型,杨阳又问道:“对了,这门通向哪里?万一从路中央冒出来,我们就要上报了。”
“放心,那边也是门,慢慢走出去就行了。”
“哦。”
数秒后——
“男厕所的门?倒是够偏僻了。”
“……对不起。”维烈窘得耳根都红了。史列兰好奇地东张西望。重归故土的杨阳压根不在乎这点小事,笑道:“没事啦,不过这里的空气不太好,我们快出去吧。”
“等一下。”维烈在门上设了个结界避免误入,又挂了块“损坏,修理中”的牌子,才无后顾之忧地走出去。
门外是铺着瓷砖的长廊,杨阳判断是商铺大楼的内部。听到脚步声,一个身穿蓝衣的清洁工转过头,正好和史列兰打了个照面,当场石化。
“要帮你买顶帽子。”杨阳笑嘻嘻地道,一左一右勾住两名同行者的胳膊,意气昂扬地宣布,“好,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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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久违的地球,杨阳的心情不用说是雀跃的。
而史列兰是新奇,触目尽是前所未见的事物,虽然那些看到他就发呆的男女和在魔导国没有区别。维烈回忆起摩耶的生活,老人的毛病——怀旧发作,直到被女儿推进更衣室。
“杨阳,那个……”他全身僵硬,清俊的脸庞浮起不自在的红晕。
“哎呀,试啦,我特地帮你选的哦。”杨阳比对手里的两套大衣,“唉,轩风在就好了,我对流行不清楚。”一名服务生不失时机地抢上,滔滔不绝地介绍。更有好几个围着史列兰评头论足,帮他设计造型。
杨阳也买了一件,她被召唤的时候是初春,刚刚问了声,年份一样,季节却变成了深秋十一月,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了,只好破费。还被化妆品柜台的小姐抓去美容,盛情难却。
“会不会很奇怪?”杨阳小声问,她在被涂眼彩的前一刻逃回来,只扑了粉,抹了点口红,显得比平常有精神。维烈是标准的爸爸看女儿,越看越漂亮,满口称赞。史列兰点头如捣蒜,表示相同的看法。
两位男士都适合品位高雅的服饰,但是杨阳独排众议,帮史列兰选了一条背带裤和一双登山靴,还有一顶鸭舌帽,掩盖他的美貌,免得他们一路遭人围观。
临到付帐,她才想起自己一毛钱也没有,出了一身冷汗,却见维烈掏出一只皮夹,里面满满是百元大抄和金卡。
“维维维烈,那个……”
“菲亚斯他们帮我办的。”魔界宰相露出温馨的浅笑。杨阳松了口长气,没有深想其中的意义。
在一楼的食品柜台,杨阳买了个正宗起司蛋糕,三人分着吃了。浓郁的味道,厚重的奶香,化为唇畔沁甜的笑意。
一切都和走的那天一样。商场外的街景映入眼帘,异世界度过的日日夜夜淡化,取而代之的是作为普通学生的过去,杨阳情不自禁地深深吸气,再缓缓吐出。
家乡的空气,算不上清新,充满各式各样的污染,却那么令人怀念。
走在人行道上,杨阳可以感到路人惊艳的目光。唉,都怪她两个护花使者太引人注目,这时节又不好戴墨镜。
“我们去哪儿?”维烈在报亭买了地图,一边看一边问。史列兰探头瞅着。杨阳想了想,很快列出行程:“难得回来一趟,一定要玩个痛快——先去游乐场!晚上去吃肯德基或必胜客!来得及再到学校晃一圈!”
维烈和史列兰当然没有异议。
纯真的暗黑神在游乐场如鱼得水,开怀地跑老跑去,像个大孩子。魔界宰相在云霄飞车前望而却步,铁青着脸挥手:“那个,我年纪大了,心脏承受不起,你们去玩吧。”
“真的不玩?我票都买好了耶。”杨阳十分失望。见状,维烈嗫嚅着想答应,听见一阵尖叫声,又退缩了。
“算了,你身体不好,万一呕吐就糟了。”杨阳体贴地道,拍拍父亲的肩,“我们马上回来。”语毕,牵着史列兰的手奔向排列等候的队伍。维烈笑着目送他们远去。
嘈杂的环境让他有点不适应,心境却格外宁静。上次来这里,是五百多年前,明朝成化16年,变化真大。西方应该也不小。那个小丫头和那个温婉的女子,都早已不在人世了。(注:这段内容在外传《东之玉,西之银》里,讲述维烈在地球追席恩的经过,是个不保证会挖的坑)
时间飞快地流逝,仿佛穿过指间的沙。一转眼,就物是人非。他走过沧海桑田,走过潮起潮落,总是目睹一个又一个朝代灭亡,一批又一批人死去,过眼云烟,转瞬成空,只有淡淡的惆怅,在漫长的岁月中沉淀。
“维烈——”清脆的呼唤远远传来,撕破过去织就的迷雾。身穿套头毛衣和红格子裙的少女和头戴鸭舌帽的青年手牵手跑来,另一只手拿着气球,黑亮的长发在风中飞扬。
魔界宰相绽开发自心底的笑靥,胸口涨满名为“幸福”的情潮。无论经历了多少痛苦遗憾,有这样的一刻,都不枉了。
杨阳给了他一个拥抱:“久等了!”
“没有,玩得开心吗?”
“嘿嘿,太棒了。”杨阳跳了几下,黑眸闪烁着喜悦的光辉,“史列兰有点怕,一直闭着眼。”黑发神祗委屈地扁嘴:“是很可怕嘛。”
“好好,我买甜筒给你压惊,维烈也来一个吧?”
“这天气吃冷饮!?”
“大冬天吃更过瘾。”杨阳不由分说地买回香草、巧克力和草莓口味的冰激凌各一个。
“杨阳,我喜欢那个黄色的布偶。”史列兰指着路边的小店。杨阳瞄了一眼:“皮卡丘?好,买给你。”史列兰爱不释手地抱着电气老鼠,幼稚的行为和绝美的长相形成鲜明对比,看得老板和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