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最近荷包太鼓的缘故,却听得他道:“当然,要写借据的。”
“……”铁公鸡!
另一只铁公鸡咋舌:“谁拮据了,我们有的是钱!”希莉丝不解:“那怎么——”月温温地解释:“我们现在是盗宝者,必须住在专门的设施里。盗宝者是低调的一批人,所以才弄成这样,里面的布置很好。”众人恍然大悟。
盗宝者?真像是扎姆卡特会选择的职业,月大概是嫁鸡随鸡吧。杨阳寻思。
一踏进门,众人才发现,月用“很好”这个形容词太保守了,简直是王宫嘛!
脚下是全天鹅绒的柔软地毯,精工绣着众神时代的图案,一针一线都绵密有致;四壁铺以名家制作的壁毯;天顶呈半圆形,垂挂着三盏巨型的水晶吊灯,气派豪华,照得大厅犹如白昼;正对面是个舞台,高高的木制台面上此时无人表演,用深红的帘布遮掩,在烛光下闪耀着明艳的光泽,显然布料极佳,底端的流苏还是纯金;左边一道旋转楼梯通向二楼,金栏杆,白玉阶;衣冠楚楚的绅士淑女聚在餐桌旁谈笑,手持盛有美酒的高脚杯。
冒险家们看得张大了嘴合不拢来,两个盗宝者则无比泰然,仿佛这个金碧辉煌的宴厅,才是他们应该置身的地方。
“焰,青,你们回来了。”俏丽的服务生笑吟吟地上前招呼,“需要客房服务吗?”接触到同伴疑惑的视线,月用传音术道:“这里的人习惯叫代号。”
“不需要‘特别’的客房服务,一般的就可以。”扎姆卡特强调,随即指着身后的杨阳等人,“还有,帮我的朋友安排客房,要最好的。”
“呃,可是……”服务生正想说盗宝者协会的规定是不允许无关者进入,扎姆卡特不耐烦地打断:“会长来抗议,叫他找我!”服务生不再多言,恭身领命。她很清楚“焰”的地位。在盗宝界,没人知道这个神秘的红发男子究竟多大年纪,只知道他起码一百年前就开始干这行。历届的会长见了他也大气不敢出,屈意奉承。他要任性妄为,谁有胆子阻拦?谁又有本事阻拦?
只是,有件事很奇怪。前些日子焰突然换了副容貌,声音也变了,有同行乘机质疑挑衅,被他以实力压服。资料核对后无误,但连性格和作风都变了就实在说不过去。以往的焰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会费按时交,规矩认真守,老实到在路上捡到一枚铜币也不私吞,一被女孩子挑逗就脸红。不过据有关人士称,他工作时和现在一个德性,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可真威风。”昭霆顶顶同伴,语带促狭。扎姆卡特毫不谦虚地抬起下巴:“当然!”
“别耍宝了,带他们去楼上,我有点事情和这里的负责人谈。”月一贯温柔地吐出嘲语,让初次领教他功力的朱特和莎莉耶愕然。耶拉姆为难地道:“我们今天的住宿费还没付,行李也在旅馆里。”
“我陪你们去拿好了。”扎姆卡特殷勤地道。杨阳附和:“我也去,女孩家的东西你不方便收拾。”
“那我们先上去咯。”昭霆、希莉丝和莎莉耶蹦蹦跳跳地跟着服务生上楼;月走向地下室;杨阳、扎姆卡特、耶拉姆和朱特一起回旅馆。
“OK。”关上最后一个行李箱,杨阳抹了把汗,长舒一口气。跷着一条腿闲闲坐在床上,用风系魔法帮忙叠衣服搬运的扎姆卡特确认:“全好了?”
“嗯。”
“好,你闪开。”把颇为沉重的行囊堆成一堆,扎姆卡特用掺有魔晶粉的粉笔画起魔法阵。完事后,灌注魔力,发动空间转移魔法。只见眩目的银光不断闪动,消失后法阵里已空无一物。杨阳看得矫舌不下:“你直接送去了?”
“对!这样我们才好悠闲地逛街。”扎姆卡特牵起她的手,作势要爬窗。杨阳吃惊得结结巴巴:“耶…耶拉姆和朱特呢?”
“管他们去死!两个大男人,难道还要我帮忙?”扎姆卡特兴致高昂,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跑路,“走!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他说的好玩的地方,就是黑市?
看着眼前热闹缤纷的市集,杨阳哑然失声。扎姆卡特却是如鱼得水,落落大方地牵着她慢慢浏览,不时和那些就像额头写着“可疑”二字的行人打招呼,态度自然。受他感染,杨阳也渐渐放松下来,以好奇的目光四下打量。黑市不愧是黑市,贩卖的几乎都是奇珍异宝。有比较寻常的丝绸珠宝、首饰香料;也有禁器、禁药;关在笼子里,形状各异的魔宠,稀有动物的毛皮。但是最特异的还是在这里出没的人。有身穿深蓝袍子的炼金术士;干枯瘦削的死灵法师;画满纹身的秘术师;诡秘阴沉的黑法师;猥琐狡诈的奴隶商人;眼光锐利的情报贩子;以暗杀为生的冷血刺客;以及形形色色的异族。
“月知道你来这种地方吗?”良久,杨阳忍不住问。扎姆卡特转过头,笑了。这个笑容和他嚣张狂傲的为人不符,是包含着心疼、淡嘲和怀念的复杂微笑:“知道。杨阳,别小看月,他出生宫廷,见识过的丑恶不会比你我少。”
黑发少女默然。
“我对人类的勾心斗角没兴趣,来这里只是单纯为了刺激娱乐。不可否认,人类很会消遣。”扎姆卡特继续往前走,步履轻快,“遇到月以前,我总是觉得无聊,必须借着暴力和不停地敛财才能稍稍填补内心的饥渴。但是有了他,一切都不一样了,人类真的很好玩。”杨阳不禁为月抱不平:“喂,你爱上月,是因为他好玩?”
“哈哈哈,当然不是啦。反而是他把我当玩物,损个没完没了。”扎姆卡特放声大笑,笑声清澈爽朗。杨阳也忍俊不禁:“月是很喜欢损你。”
“哼。”扎姆卡特小小怨念了一下,转向她,轻点鼻尖,“我说,你也活得像个人吧。”
“啊?”杨阳瞠目。
“意思是别想太多,顾虑太多,潇洒点开朗点,免得成为月那样未老先衰的老头子。”
杨阳哭笑不得:“扎姆卡特,我可……不是龙啊。”说到最后,她出于条件反射的温和笑容渗入苦涩。扎姆卡特轻哼,眼中流动着液态的火焰:“你想说我有力量作为资本?借口!龙也有龙的烦恼,不要以为身为弱小的人类就是不幸。没有与强大匹配的意志,何来力量?这见鬼的坚强!”杨阳心弦颤抖,听出他的言下之意。那是一千五百多年的孤寂,想自杀却无法自杀的痛苦:“……对不起。”
扎姆卡特朗笑,拍拍她的脸颊:“我最喜欢你的就是这点,感同身受的体贴,和那家伙一样。”杨阳面红耳赤,局促地别开眼,同时为自己的反应感到困惑:以前对着维烈的脸,她从来不会这样。
大概是女人的本能吧,谁叫他太帅了。
“但是最讨厌的也是这一点。”扎姆卡特话锋一转,“——扭捏又温吞,看着真不爽。人类最愚蠢的行为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自寻烦恼,往死胡同里钻!”杨阳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反映出一抹扭曲的笑弧:“我…我知道了,我会努力想开的,谢谢。”习惯性地哼了声,扎姆卡特看出她并没有真的消愁,不过都有听进去,心下多少宽慰了些。
“我们走吧。”杨阳主动握紧他的手,“我想吃咖喱。”
“好啊,我买给你。”
“啊!?你真买?”杨阳当场石化——她原本只是试探。扎姆卡特纳闷地瞅着她:“有什么不对吗?”红龙固然贪婪小气,对爱人和孩子却决不吝于挥霍金钱。尽管杨阳其实是维烈的女儿,因为融合和个人好感,他也把她当女儿看待。
“不不不,我太感谢了,那我要吃这里最贵的食物,不吃咖喱了。”
“……”
两人谈谈笑笑,品尝各色小吃,四处观赏看热闹,心情都十分愉快,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直到杨阳无意抬头,看到初萌的天色,才蓦然惊醒:“糟了!他们一定急死了!”
“安啦,月肯定猜到我带你来这儿了。”扎姆卡特老神在在,见她还是不放心,摇摇头,存心恶整,“好吧,我们赶回去,深呼吸。”杨阳不解:“哎?”
“预备,跑!”
“啊——”
狂风呼啸,身体被拉扯着向前飞奔,肺部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眼前金星乱舞,说不出的难受。杨阳大叫停下,被置之不理,火大之下转为威胁喝骂,最后连声音也发不出,只是大口喘息。
说来奇怪,这样超越极限地跑,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渐渐取代疲劳;沉重的脚步又变得轻盈,顾虑、心事、怨气、烦恼……统统抛诸脑后。
不知过了多久,扎姆卡特才放脱她的手,让她自己调匀呼吸。杨阳摇晃了好一会儿,险些一屁股坐倒在地,抱着肚子,又笑又骂:“你……你这疯子……”
“哈哈哈,很爽吧!”扎姆卡特意犹未尽地狂笑,“想当年我被我那臭老爸气得想造反,就是这么乱跑乱飞一通,效果好得不得了!当然能朝两个城市喷喷火就更棒了!”
“扎?姆?卡?特。”
“哎呀呀,好痛!”不巧被她抓住龙须,扎姆卡特急忙讨饶,眼泪汪汪地抢救回自己的鬓发,“我只是想让你快乐嘛。”杨阳无力一笑:“那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你心情变好了对不对。”这句话不是问句。
“被你这么一闹,不变好也变好!”杨阳没好气地道,随即漾开一抹宁和的笑意,“谢谢你,扎姆卡特,今天我很开心,感觉好像回到从前。”
“?”
“朱特、拉克西丝元帅,罗兰城主……最近发生太多事了,使我们都陷入一个逃不出的局,再也恢复不了自由身。走到哪里,都有一双暗处的眼睛盯着。”杨阳的口吻并不哀怨,是平然的叙述,此时此刻,她真的觉得很轻松,很快乐,心像长了翅膀,“我常常想,如果你和月还在,帕西尔提斯还是索贝克,是不是一切都不会改变?”
“不可能的。”扎姆卡特反而严肃起来,“这世上除了感情和承诺,没有什么永恒不变的事物,神也是。”杨阳没有介怀,笑道:“是呢,所以我太天真了。”耙了耙凌乱的黑发,她笑意加深:“还有我要纠正,是‘龙’的感情和承诺才不会变。”
“怎么跟月说的一样。”扎姆卡特不悦地撇嘴。
沉默片刻,他抬起头,仰望黛青色的清晨天空,火焰般的红发被曙光镀上耀眼的霞彩:“那么誓约吧。”杨阳一愣:“什么?”
扎姆卡特低头凝视她,嘴角勾起属于世间最强大的种族,自信无畏,同时也深沉睿智的微笑:
“以血龙王之名,给予你心的守护。任何阻挡你自由意志的对象,我都会亲手将他们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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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欢了一夜,两人回到旅馆,不意外地看到同伴们板着晚娘面孔坐在大厅。
扎姆卡特被两眼闪着寒光的月拎回房间“修理”;杨阳的待遇就好多了,只是被数落了一通。然后女孩们就缠着她问逛夜市的经过,杨阳也巨细靡遗地道出。
“好好玩!”昭霆听得神往不已,掉头往楼上跑,“我也要叫扎姆卡特带我去!”
“不行!”杨阳拉住她,脸颊泛红,“你不会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吧!”
“……”
朱特和莎莉耶茫然,其他人的脸变得和她一样红。耶拉姆被自己的口水呛得连连咳嗽:“白…白天也……也可以那个吗?”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两个男人怎么做。
杨阳也气息不稳地干咳:“他们…他们不会在意。”
“哦。”耶拉姆下意识地朝昭霆瞥了一眼。幸好后者没注意到,不然一定会勃然大怒。
昭霆盯着门板,遥想里面的情形,最后忍不住扼腕:如果轩风在,就可以组织她们拿着纸听筒去偷窥,可是她自己……实在有贼心没贼胆啊!
同人女的思想是邪恶的,而事实是单纯的。
“昨晚会长亲自过来委托我们一个任务。”
差情人帮自己端茶倒水以惩罚他的彻夜不归,月坐在沙发上,闲闲的语气却隐含严肃。扎姆卡特喜出望外:“又有哪个遗迹被发现了吗?”
“不,是叫我们送货。”
“送货!?他竟敢叫我们送货?我要宰了他!”
“笨蛋,冷静点听我说。”一个风卷把他往外冲的身子拖回原地,月的脸色终于沉冷下来,“收获人的名字是法利恩?罗塞。”扎姆卡特一震,怒气烟消云散:“东之贤者?这里面有什么内幕?”他不笨,相反,龙的智慧远比人类高,只是他懒得去想而已。但是现在不同了,他刚刚和黑发少女缔结了那样一个契约。
月双手交叉托住下颌,俊逸的脸庞威仪内蕴,是属于王者的气度。
“大陆上的形势你还清楚吧,表面上政局是稳固了,五城包括西城在内都服从王室的领导,底下却是暗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