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阳惬意地眯起眼,享受新买的茶叶泡出的甘甜滋味。昭霆盘腿坐在她旁边,津津有味地啃肉沫烘饼。两人相安无事,你不嫌我闷,我也不嫌你吵。
不过,昭霆是安静不了多久的,吃了几个饼后,就开始没话找话:“阳,我觉得我们在东城会很无趣。”
“怎么说?”杨阳专心品茶看书,头也不抬地应道。
“你想想,我们在北城一开头就碰上魔兽和星华,还有肥猪商人和红龙骑士;在西城更惨,月竟然把我们扔到死亡沙漠,差点烤成焦碳;南城有变态老处女找茬;可是这里,到现在为止一点事也没有。”昭霆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杨阳庆幸希莉丝不在这辆车上,温言纠正:“东城的治安确实很好,但任何地方都不可能百分之百安全。现在没碰上,不代表将来也没有。”
“阳你乌鸦嘴!”
“我只是实话实说。”杨阳合起书晃了晃,黑眸透出一丝纳闷,“何况,你不是最喜欢刺激了,叫什么啊?”昭霆一窒,也不解地搔搔头:“对哦,不过…人也不是铁打的,经历了那么多事,我偶尔也想休息一下嘛。”
是吗?杨阳有点怀疑,而怀疑的矛头就是和维烈、朱特乘一辆车的耶拉姆。她眼光犀利,早看出最近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了质的改变,难道友人的收敛,就是潜移默化的结果?也对,少了对着干的动力。
“说到星华,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是不是还那副不理人的样子。”想起曾救助过的雪族少女,昭霆的心情颇为复杂。既同情她坎坷的命运,也提防她“情敌”的身份。直到今天,她还误会星华喜欢的是耶拉姆。
“星华有不理人吗?她很可爱啊,笑起来更是两个字——绝美!”杨阳神游天外,脸上的表情是不折不扣的陶醉。
“她只对你笑!”昭霆低吼,随即悟出里头的意义,大惊失色,“阳,星华会不会爱上你了?”
“爱上我?”杨阳啼笑皆非,“你脑子怎么转的?我们都是女的耶。”
“她不知道你是女的!”
“这……”杨阳无言以对,半晌,略带不自然地道,“不可能的,当时情况多么紧急,她哪有空想这些,何况我和她只相处了一天,你多心了。”被她这么一分析,昭霆也不确定起来,皱着眉发愣。杨阳摆手岔开话题:“她一定没事,罗兰城主一向礼遇异族,如今想必过着很和平的生活。”
“对了,罗兰城主,那个金发帅哥,我记得他!他真是太太太~~美了,男人居然可以美得那么没天理!”昭霆兴致勃勃地转移关心目标。杨阳为她的形容笑出声:“罗兰城主确实很美,不过最吸引人的,还是他的内在。”
“说的你好像认识他似的。”
“咳,的确认识。”
“啊——告诉我!告诉我!”昭霆抓着友人直摇。杨阳无奈地叙述当日在拍卖会和东城城主意外撞见的经过。听罢,昭霆露出不加掩饰的羡慕之情:“真幸运!竟然和那么美的人面对面讲话!”杨阳给了她一个爆栗:“别用轩风的口气,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花痴了?”
“什么花痴,喜欢帅哥是所有女人的本能!”昭霆振振有辞地反驳。杨阳不以为然:“我比较喜欢美女。”
“所以你是同性……呜哇!”
被痛扁了一拳,昭霆捂着脑袋咕哝了好一会儿,不屈不挠地回到帅哥的讨论:“单看脸,神官先生还差了一截;扎姆卡特倒是能和罗兰城主一拼;但是最美的,还是那个水晶棺材里的男人啊!可恶,没带他走真是太可惜了!”说着,扼腕不已。
杨阳一震,没有调侃友人,神思也恍惚起来。她对那个黑衣男子有着莫名的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照常理,那么美的人,见过一次就不该忘记。还有那似真似幻的呼唤,也牵动她的心,不曾淡忘。
“阳,你怎么了?”昭霆注意到她的异样。
“没什么。”杨阳回过神,努力甩去遐思,着眼于现实,“希望马尔亚姆将军还在首都坎塔萨,就算走了也记得和我的约定,派人留着龙眠。”
“还不知道那是不是龙眠呢。”
“有蓝宝石,又是月舞者的遗物,九成是了。”
“蓝宝石……”昭霆无意识地重复,突然大叫一声,“啊——我想起来了!罗兰城主的额头也有颗蓝宝石!”杨阳浮起无力的神情:“那叫额饰,也不是龙眠。”昭霆不服气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不止我,除了你以外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个额饰是罗兰城主即位当天,水族族长赠送给他的镇族之宝——'深海的叹息',有驭水的能力,堪比神器,制作的年代起码比龙眠早两千年,所以它绝对不可能是龙眠。”
无论记性超强的昭霆,还是心细如发的杨阳,都对罗兰那把同样镶嵌蓝宝石的佩剑毫无印象。因为这一颗颜色黯淡,更像蛋白石,整把剑也是古朴不起眼的造型。
昭霆生气地鼓起腮帮,这时,一阵珠玉般的旋律传来。她好奇地探出头,双目一亮:“啊,维烈要演奏了!”
考虑到队里的财务状况,眼前又有这么多现成的听众,吟游诗人于是取出包里的竖琴,准备开张营业。他生性腼腆,不习惯说场面话,用几首小调引来注意后,就转入正式的表演,启唇唱道:
“洗褪忧郁的无垠晴空,苍鹰展翼飞翔,
遥望未知的彼方,迈开追寻的步伐;
划过天际的虹,是连接梦想的桥梁,
拂动芦苇的风,是倾诉秘密的耳语;
游走四方,浪迹天涯,足下沾染露水花香,
旅人啊,哪里才能让你停下脚步,莫非你已遗忘故乡?
一望无际的辽阔大地,旅人漫游其上,
注视空白的地图,勾勒前进的方向;
雷雨交加的夜,行进之路难免沧桑,
白雾茫茫的昼,心向之道偶有迷惘;
游走四方,浪迹天涯,足下沾染青草芬芳,
旅人啊,何时才能让你停下脚步,莫非你已遗忘故乡?
询问亘古不变的月光,其实你已有答案,
水瓶、风铃、炉火、木窗,何必怀念过去的时光;
万物终有灭亡之刻,不灭的是存续于心的景象,
逝去的往昔已成种子,永存的记忆在心底发芽;
风无定,云无常,静止是鞋履,飘泊是衣裳;
吟唱吧,游走四方记得放声高歌,
吟唱吧,浪迹天涯务必尽情引吭,
人生是追寻,人生是探索,人生是冒险,人生是狂想,
吟唱吧,游走四方时记得放声高歌
吟唱吧,浪迹天涯时务必尽情引吭……”
温润如玉的男性嗓音带着淡淡的苍凉和触动人心的柔软,纯熟的指法、精湛的技艺和充满感染力的曲调交织出悦耳的音符。不一会儿,商队的行进就慢下来,许多空着的人都驾车靠近歌声的源头,着迷地倾听。一曲结束,四下响起如雷的掌声。
“发啦!发啦!”昭霆开心得直挥手。杨阳叹了口长气:“别这么兴奋,会让人质疑维烈弹琴的动机。”真是破坏气氛的家伙。孰料,更破坏气氛的人物还在后面。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休息?”
一声暴怒的大吼让第二首曲子嘎然而止,杨阳和昭霆怒目看去,只见一个平民打扮的青年从车子上跳下来,气冲冲地走近。不等她们发作,那边已有人叫起来:“什么吵!他弹得这么好听!”
“就是!耳朵怎么长的!”
“没礼貌的小子,赶快回你的车上!”
扬手制止众人好意的帮腔,身为当事人的维烈却不生气,温和地致歉:“对不起,吵到你了吗?”那青年斜着眼冷哼:“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这可是公众场合,你在这里弹弹唱唱不是扰民是什么?”
“吟游诗人有权在任何场所唱歌!”
昭霆吃惊地看着友人变身成暴走状态的棕发青年,跳起来破口大骂,“欣赏音乐也是每个人的自由!你不想听,就闭上嘴,塞起耳朵,别妨碍别人!真正扰民的还敢讲得这么大声,简直不要脸到极点!”
“臭小子,你欠扁?”青年气得头顶冒烟。肖恩惟恐天下不乱地卷起袖子:“好啊,我倒要看看是你扁我,还是我扁你。”
余人目瞪口呆地注视这场变故,尤其是商队的成员。虽然只相处了半天,但杨阳看上去就文质彬彬的模样,打招呼时也笑容和煦,温文尔雅,没想到实际的性子这么火暴。
“笨蛋!冷静点!”希莉丝甩过来一只锅子,正中情人的后脑勺。维烈也劝道:“有话好好说,不要诉诸暴力。”
“住口!都是因为你!”肖恩把气撒到他头上,“一副软柿子的样子,难怪总是被人欺负!息事宁人也要看对象,像这种的,你对他客气他只会更得意!要狠狠地揍,把他往死里扁!好几次了,被人骂,被人打,我只能在旁边干瞪眼,叫也没人听见——就算你自己不在意,也为我想想吧!眼睁睁看着朋友挨揍是什么心情?郁闷死了!”新仇加旧恨,让他越骂越窝火。
“对不起。”明白他说的是一千年来两人的相处,维烈内疚地低下头。
“哼,知道错就要改,去教训一顿这个小子,让他尝尝你的厉害。”
“这个……”
“你神气够了吧!”青年愤怒地喊道,正要扑上来,身后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哥哥。”他猛地顿住脚,急忙转过身,当看到车帘被掀起,更是转为惊惶:“菲,你不能出来!”
“哥哥,你又得罪人了?”探出头的是个瘦弱的少女,视线定在维烈脸上,“对不起,我代他向你们道歉。”
现在是什么状况?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适应不了情势的突变。
******
“请不要责怪哥哥,一切都是我的不是。”
以这句话为开场白,名叫“菲”的少女叙述了事情的经过,原来她百无聊赖掀起车帘时,看见坐在篷车后面弹奏歌唱的维烈,以及围着他的观众,心生羡慕说“如果哪天也有这么多人听我演奏就好了”,使她的哥哥尼可勃然大怒,冲出来引发了一场事端。
杨阳等人听得云里雾里:这是什么和什么?为什么逻辑都不通的?莎莉耶首先发作:“你老哥脑筋有问题啊?维烈弹得好干他什么事?你要是嫉妒也罢了,你又没怎么样,他还发什么火?”
尼可朝她怒目而视,菲却毫无反应。肖恩发觉不对,观察她的视线角度和莎莉耶所站的位置,恍然大悟。
“你……”他故意在她耳边击掌,没见到应该出现的惊色,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听不见是吗?”
此言一出,每个人都吃了一惊。菲绽开笑容:“是,我听不见,所以我哥才老是生气,为我打抱不平。”尼可忍无可忍地大喊:“当然了!你明明弹得那么好,是那些人不懂得欣赏!”
一个聋子弹的曲子,能好听到哪去?肖恩等人眼光交汇间,都透出相同的怀疑。维烈却道:“你不是天生听不见,是吗?”他刻意放慢速度,方便对方读唇。看出他的体贴,菲笑意加深:“嗯,大约六岁时,疾病夺去了我的听力。家母很会吹笛子,受她影响,我也想成为音乐家。可惜我那时侯太小,只记得基本的指法和几首曲子。从大家的反应来看,我吹得也不好。”
“胡说!你吹得最好了!”尼可依旧无原则地抬高妹妹贬低他人。维烈犹豫了一会儿,道:“笛子我不是很拿手,不过还会一些,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指点你。”
“真的吗?”菲喜出望外,高兴得忘了女孩的矜持,一把握住他的手,“我就是愁找不到老师,谢谢你!现在就开始吧,请务必指导我!”
“呃……好的。”
目送维烈被拉着走向自己的篷车,昭霆第一个表示不解:“她又听不见,干嘛这么热心呢?”耶拉姆揣摩道:“可能是为了母亲的遗愿吧。”
“那个男人,是不是在打什么主意?”尼可的语气弥漫着一股酸意,“不然哪会这么好心。”这话就像爆竹点燃了一众怒火。肖恩刚要继续先前被打断的战斗,杨阳将他踢进去:“请放心,维烈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对你妹妹有非分之想。”
“何况你妹妹又不是什么美人,就算维烈要献殷勤,也不会选她这种的。”莎莉耶比她尖刻得多,说得毫不客气。尼可脸色臭极,顾及她是小孩,抡起的拳头没有挥下去。见状,几个稳重的心道:这人虽然是个粗人,倒也不是完全没可取之处。
“干嘛,你想打人?”昭霆挡在友人面前,威胁地握住剑柄。尼可悻悻然一哼,转身钻进车子。
“被卷进奇怪的事件了哪。”希莉丝下了个评语,同时为无辜挨砸的杨阳治疗脑后的大包。朱特笑着接口:“称不上事件,充其量只是个小插曲。”
******
出乎杨阳等人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