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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亚古要塞是军镇,所以节日庆典都带着浓浓的武味。除了野外剧、篝火舞会、饮酒大赛之类传统的节目,还增加了赛马、骑射、弓箭、蹴踢等武艺较量。人们穿着崭新的衣裳,穿梭在比赛场和摊贩间,加油打气、笑语高歌,也不忘给值勤的士兵送去慰劳的淡酒,欢乐的气氛弥漫在每个角落。
以全红的成绩被淘汰出弓箭比赛第一轮的诺因踩着重重的脚步走出赛场,丝毫不意外的裁判塞了个安慰奖给他——卡萨兰城主的箭术是举世闻名的,和伊维尔伦城主不相上下,只不过是相反的有名。
虽然不悦,诺因还是收下了那个很可爱的布娃娃,他是不喜欢这种东西,但莉莉安娜喜欢。看到主君虎着一张脸走近,雷瑟克就猜出了结果,劝道:“没关系,殿下,其他比赛赢了就行。”
“可是这样我就拿不到全胜奖了!”诺因孩子气地嚷嚷,配上清秀可爱的容颜,十足像个对邻家大哥哥撒娇的小妹妹。附近的人都看得目不转睛,暗暗擦口水。
“实话告诉你吧,殿下。”雷瑟克叹了口气,“吉西安根本没准备全胜奖的奖品,因为他料到没人拿得到全胜。”
“这家伙……”诺因切齿了一阵,奇道,“对了,吉西安呢?”
“他说要趁空的时候处理商会的事。”
“难得他不来参加这种热闹的盛会。”
还不是你害的。雷瑟克心道,拍拍对方的肩:“活靶射箭比赛马上就开始了,我们走吧。”
“好!这次我一定要反败为胜!”诺因振奋地撩起袖管。他准头虽臭,射动的东西的眼夫却好得没命,这点让许多人不解。
轻轻松松赢得冠军,诺因咕咕哝哝地走下台:“居然是镀金的奖杯,吉西安那家伙也太吝啬了。”
“体谅他吧,殿下,因为您的任性,凯曼商会连第二名的宝座都快保不住了。”
“哼。”诺因把宠物、奖杯和布娃娃往心腹怀里一塞,跑向马场,“走!我们比骑术!”
“等等,殿下!”雷瑟克慌慌张张地跟上去。
远远望见一个裙摆荡漾,黑发飘扬的少女跑过来,守卫正想说“女士谢绝参加”,幸好眼尖,及时收回。
“我要报名!”
“这个……”守卫为难地瞄了眼诺因的打扮。“殿下,帽子。”迟了半步,军务长追上来,将主君落下的小圆帽戴回他头上,朝守卫点头为礼,拉着他往回走,“你不能参加。”
“啊,为什么?”诺因一愣。雷瑟克指着他的长裙:“除非你会侧骑。”
侧骑谁都会,但侧骑还想拿第一,那是妄想。
气恼的红晕浮上诺因白皙的脸蛋,他咆哮:“对了!现在可以换下这鬼东西了吧!”
“不行哟,殿下。”以祭司长为首的一干女性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成员还增加了三四倍,“您必须穿着这身衣服直到祭典结束,不然就是对神不敬。”
诺因狠狠瞪视她,背后升起冲天的怒焰。然而,对峙了几秒钟,他挫败地垂下肩膀。对神明他没有一毫克的敬意,却不能不给自己的城民面子。
雷瑟克打圆场:“殿下,那边就是小吃街,我们先去填饱肚子吧。”
“嗯。”诺因无精打采地应了声,泱泱跟在他后面。
吃了凉糕、炒面、米饼、蛋塔和棉花糖,心满意足的卡萨兰城主将刚才的不愉快抛到九霄云外,拿着两串烤鱿鱼吃得起劲。他身后,军务长手捧满怀的零食亦步亦趋,微微苦笑。
“真好吃。”
“收获祭的小吃一向是物超所值。”雷瑟克笑道。诺因将吃剩的棒子随手一丢,指着前面的摊头道:“我去讨个袋子。”
“讨袋子干嘛?”
“把这些包起来呗。”诺因指指部下怀里的食物。雷瑟克很惊讶:“你不吃了?”
“嗯,嗯,带回去给那家伙吃。”诺因不自在地别过头,“这样你也能空出手吃点东西。”
雷瑟克笑了,以看着调皮弟弟的眼神目送主君的背影。把零食放进袋子后,他一手擦拭对方的嘴角:“这里沾到了。”
“呀~~~”
市集的一角响起压抑的尖叫,一半的偷窥者捧着通红的脸颊陶醉不已;另一半掐着彼此的脖子连连摇晃:“看到没?看到没?太棒了!”
“真是绝配啊。”被无上的美感包围的众人,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其实以诺因的身高,穿女装还是有点别扭,但那套衣服设计得极为巧妙,让他看来只觉纤细不觉高挑。加上和高大的雷瑟克站在一起,更显得娇小。
“和吉西安大人在一起可能就没这么好的效果了。”
“但不管怎样,吉西安大人也是大房,不可以亏待他。”
“没错,娜蒂,你带一批人去请吉西安大人,开始第三计划。”
在三个当事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同人女们的阴谋悄悄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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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木材搭建的高台跃入眼帘,顶部稻谷形状的金质奖杯在星光和烛火的照耀下更加闪闪发光。诺因询问身旁的人:“那是抢稻子比赛的赛场?”
“嗯。”雷瑟克含笑点头。
“这我总可以参加了吧?”
军务长还没回答,簇拥在台下的选手已瞧见他们,挥手道:“殿下,雷瑟克大人,快来啊!”
“来了!”诺因拎起肩上的宠物丢给部下,兴冲冲地奔过去。不等他赶到,裁判就吹响哨子。他呸了一声,一个箭步窜进人群,按住一人的肩膀用力蹬地,身子腾空而起,牢牢攀住架子。一连串动作灵活得不可思议,周围的观众都轰然叫好。
“难以置信,他是猴子吗?”
正好在附近的精兵团干部悠梨?达尔西顿咋舌。依旧打扮得活像舞娘的尤菲米亚笑道:“那就是小猴子的亲戚了。”
“你叫谁小猴子!”
“哎呀,我还没指名道姓,某人就迫不及待地承认了。”
“你这浪荡女!”
“别吵了。”赶在两个僚友闹得不可开交之前,爱伦插口劝阻,手指高台,“看,殿下已经快到塔顶了。”这招果然有效,悠梨和尤菲米亚立刻停止互瞪,转向赛场。
诺因飞快地在木桩中间穿梭,其他人一来跟不上他;二来不敢抓他的裙子,被远远抛在了后面。见状,围观的人们叫得更加响亮。刚走进市集的一群人也纷纷呼喊,只是语气是惊惶而不是兴奋。
“他怎么去爬这东西!下面会被看到的!”
“哦,好可爱的女孩,身手很高明呢。”吉西安摸着下巴评价,因为距离的关系,他还没认出那个所谓“好可爱的女孩”是他主子。
女孩们吃吃笑起来:“吉西安大人,您再看仔细点。”
“嗯?”吉西安凝神打量,半晌,放声大喊,“殿下!!!”
这声叫喊盖过了所有的喧哗,因此诺因听了个一清二楚,露出惊喜之情,探出身招手:“嗨,吉西安,你来啦!”
“他…他怎么穿成这样?”术士长扶着额头,只觉一阵晕旋。
“雷瑟克在那边,我们留了……”一言未毕,诺因感到脚踝一紧,低头一看,几个选手已爬到近处,一人抓住了他的靴子。
“嘿,速度倒快。”诺因两手抓着一根木桩,抬腿猛踢他胸口。那人呼吸一窒,不由自主地松开手。摆脱了钳制,青年一个翻身跃上塔顶,握住奖杯:“成功!”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他踏足的木桩发出喀嚓的声音,诺因警觉地跳向一边,不料这里的木头也有问题,只听得啪啪连响,高台坍了一角,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坠下。
“殿下——”
众人一齐惊呼,下面的人不顾被砸成脑震荡的危险,扑向他坠落的地点,以自己的身体充当肉垫,但是他们英勇的行为只换来诺因一声“笨蛋”。
不过他确实有理由生气,掉下去的瞬间,他就抽出裙下的魔封剑,只要一挥,就可以借助反冲力恢复平衡,稳稳落地,眼下多了这票人肉垫子,叫他怎么挥得下去?
“风翔!”
“羽落术!”
糟!吉西安一听见主君的咒语就知道不妙,连忙收回法术,还是迟了一步。两股强风在半空相撞,卷得诺因翻了几个筋斗,一头撞上吉西安,两人跌成一团。更巧的是,嘴唇不偏不倚叠在一起!
石化。在场每个人都维持当时的姿势变成了化石。时间在沉默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
“啊~~~”
女性们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欢欣鼓舞。虽然她们的本意是设计两人抱在一起就好,但事情发展成这样,只有更高兴没有不高兴。男性们忍着寒毛直竖的感觉面面相觑,当然他们的恶心远远比不上两个当事人。
诺因像根弹簧般蹦起,吉西安支起上身,然后同时别转过头——狂吐!
“你杵在那里干嘛!”
毕竟有过一次经验,诺因先从反胃感中挣脱,吼声如雷。
“有没有搞错!是你撞过来的!”吉西安不甘示弱地吼回去,“还有,你施的什么法!那种高度用风翔怎么可能飞得起来!”
“就飞得起来!”
“飞你个鬼!”
…… ……
看着吵得昏天黑地的两人,男性们是满腹同情,女性们是摇头叹息——刚刚的一幕多么美好啊!
唯一没回过神的是浮在半空的迪尔,整个意识停留在刚才的场面。
错误结论3——卡萨兰城主是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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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前夜祭所受的打击,之后两天城主和术士长都卧病在床。军务长既要代替他们管理整个要塞,又要安抚两个闹别扭的家伙,忙得分身乏术。
民间,女性们津津乐道那个巧合的接吻。看到的人固然额手称庆,喜不自禁;没看到的也口水流满地,抱着“意淫无罪”的信条尽情地幻想。男性们听在耳朵里,都是冷汗淋漓。虽然他们也常常看着诺因的美貌陷入恍惚的状态,或者私下抢购他的女装照片,但内心,他们都清楚这位不近女色的殿下和喜欢沾花惹草的术士长一样没有半点同性恋的倾向,两人被迫摆出这样一场乌龙,打击可想而知。
不过事实上,诺因的情况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糟糕,除了第一天还时不时地干呕,虚脱地倒在床上,接下来他都是窝在被子里看书,雷瑟克一来就装出奄奄一息的模样怠工。倒是吉西安真的发了高烧,连日来的疲劳加上和同性接吻的反胃一块儿爆发出来,使他的身体一下子崩溃,昏迷了两昼夜才恢复意识。
“你刚醒,就不要看这些东西了。”
将带来的花搁在床头——因为整个房间只有这里还能放东西,雷瑟克叹着气坐下,劝说一清醒就翻阅情报的友人。
“那你去找个人代替我看啊。”吉西安嗤鼻,他总是梳理得很整齐的白金色发丝有些凌乱,脸色苍白中泛着病态的红晕,眼神却依旧清亮。
“交给理查德,不行么?”
“理查德只能做到整理,判断还是要我亲自来。”兼任情报部长的青年说着又看起来,“你跟护士说一声,别给我喝那种加了料的药,我没空睡觉。”
“够了。”军务长抽走文件,忍无可忍地道,“这些我替你看,你要做的就是赶快把病养好!”
“哼,只要那小子肯多做点事,我的病马上就会好。”
雷瑟克迟疑了一下,问道:“吉西安,你…怨殿下吗?”
“我恨不得掐死他!”吉西安喷火。雷瑟克反而松了口气,如果友人真的生气,只会放在心里不会表现出来。
这时,医师敲门走进,宣布病人需要休息,军务长拿着文件退出了房间。
“什么!吉西安病了!?”
诺因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此刻是秋之月23日的上午,离术士长病倒已有三天。
“你书看完了没?”雷瑟克冷冷地道——他也是有脾气的人。
“咳咳。”诺因干咳两声,把还剩一张的航海日记塞到枕头底下,质问道,“为什么不通知我?”
“我今天才有空过来,至于她们为什么不通知你,我就不知道了。”雷瑟克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房里几个侍女。后者有点惊慌,但还是口齿清楚地回答:“是殿下说的:‘不要让我听到有关吉西安的任何事情。’”
“……”
诺因气极:“笨蛋!这种话怎么能当真!”一言未毕,抓起架上的斗篷冲出房外。
门被踢开时,宫廷术士长正在喝药,因此不但把药吐在对面漂亮护士的脸上,还咳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归天。
“吉西安!”见状,诺因大惊失色,“你竟然病得这样重!”
“咳咳,如果你不选在…咳咳咳,那个时机点进来,我不至于……”
“别说了!医师呢?医师在哪儿?不,我现在就去叫祭司长,你千万要撑住!”诺因像只没头苍蝇般在房里转了两圈,才如梦初醒,扑向玄关,和刚走进来的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