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延伸到王宫大门;打扮的像孔雀的仪仗队和衣着光鲜的王公大臣把站内挤得水泄不通;门口是由布鲁诺团长带领,穿着盔甲手持战戟的圣骑士;还有红毯两边拿着鲜花和花篮的市民。看到这阵仗,我不禁感叹摆阔是不是德修普家族的传统。可是和陛下不同,阁下的排场从不骚扰到一般民众,累只累我们这些可怜的部属,真希望陛下能向她学学这点。
阁下也对这样的布置不以为然,冷哼了声。陛下却很满意,表情愉悦地摸了摸胡子。宰相大人趁势凑近,汇报已写信给内务大臣安排好一系列活动,包括两样特殊项目长枪比武和化装舞会,听得陛下心花朵朵开,连赞他设想周到。我偷瞄阁下,果然瞧见她眼里射出杀气。
老实说,我觉得阁下的行为真的没啥意义。就算暗杀宰相大人,还要有其他只会奉承拍马欺上瞒下的大臣和穷奢极欲骄横跋扈的贵族,阁下总不可能把他们一个个都杀光,不,即使杀光也没用,治标不治里,挽救不了已腐败到骨子里的朝纲,除非陛下改头换面,一夕间从昏君变名君,只是……咳咳,实话说希望渺茫。
不过阁下应该也清楚这些,我都看得透的事,她怎么会看不透?所以对阁下心里的苦,我是万分同情又无能为力,只能每晚睡前祈祷陛下早日寿终正寝,让诺因殿下继位登基,进行彻头彻尾的肃清改革;以及每天冲泡阁下爱喝的玫瑰花茶,消除她少许疲劳。唉,真是小到不能再小的帮助呢,自我嫌恶。
说是两个特色项目,但在我和阁下看来,依旧是无聊的节目,尤其是长枪比武。对真正经历过战场厮杀的人而言,这种比赛充其量不过是优雅的游戏。但似乎蛮投已腻味飨宴和戏剧的陛下和其他大人们的胃口。
圣骑士团的三位军团长也参加了比武,他们的实力当然远远超过那些拉拉杂杂的贵族私兵和宫廷侍卫,毕竟是正规军出身,即使堕落了,还有点底子在。其中,最受女观众欢迎的是第三军团长瑞森,因为他长的最英俊;最受男观众欢迎的是第一军团长达夫克,因为他招式最狠,总是一击将对手撂下马;最得陛下欢心的是布鲁诺军团长,因为他是他最喜欢的私生子。但其实三位军团长的水平差不多,都是一般般,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个上还是像我这类在真正的强者榜上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而不是东城三将、南城四璧、西城九位佣兵团长、'王国双翼'这些响当当的强手,更别提阁下、罗兰城主他们了。
化妆舞会在傍晚举行,阁下和我终于可以回元帅府休息一会儿,也让我得以完成这篇日记。我想今晚的舞会肯定没什么写头,不外乎又是一群早已彼此熟透的人在一起聊聊天,跳跳舞,打打牙祭,真是有够无聊。不过阁下很有可能打扮成小红帽的样子把一帮愚蠢的大野狼骗到角落痛殴一顿,发泄下午在比武场积攒的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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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鲁索?怀恩停下笔,思考该扮成什么样才能不受怀疑地待在小红帽身边帮她收烂摊子,这时从隔壁传来一声熟悉的大喝,他连忙合上日记,奔出房间。
听见开门声,刚洗完澡,换上便服的拉克西丝一边任侍女打理一头半湿的丰沛黑发,一边问道:“你干什么去了,一回府就不见踪影?”
“写日记。”
“又偷骂我?真是个心胸狭窄的下属,当心我扣你工资。”
克鲁索真想摊开日记让对方看看,但考虑到隐私权,马上打消了这个主意,而且眼前有件更让他在意的事:“你怎么没换礼服?舞会就快开始了。”
“我不去了。”拉克西丝审视镜中的自己,满意颌首。见状,侍女行礼退下。
“呃?”克鲁索怔了怔。拉克西丝瞥了他一眼:“怎么,你很想参加那种无聊的飨宴?”克鲁索摇头:“不。”的确,化妆舞会不开溜,还有哪样活动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跷跑?看来对上司而言自由比小小的泄愤重要多了。
“我收到莉亚的信,她很担心我。”拉克西丝将搁在梳妆台上的神女头环戴在额上,“我也好久没去看她了,就去神殿探探她。”
“我也一起吗?”
“废话!”
怎么是废话呢?照理这种场合应该排除我这外人才是。克鲁索不解,眼角瞥见一样物事。那是面成人巴掌大小,式样古朴的铜镜,搁在一大堆化妆品之类的杂物中,依然显得鹤立鸡群。
“阁下,你忘了'审判'。”
“嗯?”已走到门边的拉克西丝转过头,挑了挑眉,“真是的,你眼睛还真尖。”
“咦?”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不想带啦!”
总参谋长皱起眉头:“为什么?”他清楚上司任性归任性,却从不无理取闹。'审判'是初代圣巫女和封印传说一起留传下来的圣物,规定每代圣巫女必须随身携带,不得损毁或遗失。没人明白这条遗言的用意,也没人知道这面镜子的来处,只是带在身上没什么不便,反而可以补补妆之类,历代的圣巫女都照章行事,拉克西丝亦然,所以她突如其来的抗拒,让克鲁索很是诧异。
“不想带算不算理由?”
“阁下。”克鲁索加重语气,“你应该不想为这种小事同右权机神官起争执吧?”他开始怀疑上司真的在无理取闹。
拉克西丝撇撇嘴,走向梳妆台,用困惑的口吻道:“其实是最近这面镜子给我的感觉有点奇怪,用魔法探测又查不出异常,所以想先搁着,改天有空彻底检查一次,搞懂初代圣巫女到底在耍什么花样,我可不喜欢一直带着一件来历不明的东西。”
克鲁索神色顿和:“原来如此,那么把它放在比较隐密的地方吧。”
“嗯。”黑发元帅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扔进'审判',插钥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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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加斯总神殿位于旧元帅府对角,王宫下首,地基极广,规模宏伟,清一色大理石塑的建筑以及内外到处可见的雕塑和金银装饰揉合了庄严与华美。这里是所有至高神信徒的圣地,比一千年前关闭作为禁区的圣柱更接近神性的存在;也是出身望族的圣职者们修行的地方,光有信仰而无钱财的圣职者是没法来上界的,最多被圣域(位于下界,圣柱旁边)挖掘培育为圣修士。但自从八年前圣域被一场大火焚毁后,卡萨兰真正有信仰、有实力的圣职者几乎全部丧生,剩下一帮穿着圣服的商人霸占神权,与王室狼狈为奸,互蒙其利。
魔导国没有教皇,制度接近“君权神授”,所以国王包含了教皇的性质,才有个别称'神官王';其下是左右权机神官,这一届的左权机神官就是拉克西丝;再来是四城的大神官,但是南城女子掌权,北城北之贤者等同大神官,西城的大神官不被承认,因此实际上只有一个大神官;更下是一般的神官祭司;见习生地位最低。圣职者没有明确的官职,除了极少数兼差的特例,但因其超然的地位,高深的学识和奇妙的神术,一直受到民众的景仰。
然而近年来,随着王室的没落,教廷的势力也大不如前。多数圣职者的堕落行径,对自然灾害的束手无策,满愿师的急速抬头更进一步扩大影响。在民众眼里,贺加斯神和他的信徒们正日渐褪去往日的荣光,蒙上世俗和无能的暗灰,取而代之的是满愿师和她们背后的支持者。这是个天灾人祸不断的混沌年代,信仰已不足以支撑摇摇欲坠的人心,民众需要的是个能够带领他们走向康庄大道的人,身为最高统治者的亚拉里特却对此一无所觉,甚至对折磨得人民困苦不堪的连续荒年也因豪奢的生活停留于空泛的认知。
当拉克西丝和克鲁索到达总神殿时,西方的天空已抹上金红的霞彩,两个站岗的见习生露出惊讶的神情。拉克西丝并非稀客,让他们意外的是她的来访时间。除了少部份资深的信徒,贺加斯总神殿的成员都被世家子弟占据,尤其是见习生。这些公子哥要么成绩不合格,要么不爱读书,就到神殿名为进修实为玩乐混个两三年,穿着圣袍走出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一张体面的证书,相同的情形也发生在军校和魔法学院。对好面子的贵族而言,只有军官、术士和圣职者三种职业配得上他们,所以这两个见习生都知道今晚的化装舞会。
但他们还没资格盘问既是王族,也是元帅,还是左权机神官的贵客,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拉克西丝走进门,好一会儿才想起通知上面。
“不知王妹殿下和总参谋长阁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恕罪。”
一大帮圣职者闻风而来,堵住两人的去路,表面恭敬实为谀媚。拉克西丝在贵族圈里风评不佳,但她是当今国王最宠爱的胞妹,又座拥兵权,若巴结上她,就算不能保证日后飞黄腾达,后台肯定稳固。
“你们来得正好。”拉克西丝眯眼,掩饰眸中的嫌恶,“我有事和莉亚恰谈,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帮我把指令贯彻下去。”
“呃,是。”碰了个软钉子的众人无奈应是。
“还有别告诉科孟多大人我来的事,我这次来访纯属私人性质,不必打扰他的清修。”语毕,拉克西丝大步离去。克鲁索紧随其后,等走远,低声问道:“这样好吗,阁下?右权机神官可是你的恩师,于礼该去知会一声。”
“我不想和脑筋不清楚的人打交道。”
现任右权机神官科孟多?伊瑞尼原为'御教'(即王族导师)之一,不光拉克西丝,亚拉里特和已故王弟斯蒂沃都受过他的教导,他也是上上任右权机神官。接替他位子的斯蒂沃于十四年前病故后,由继位人引发的争执过于激烈,看不过去的科孟多于是辞去御教坐回老位子,当时他就已经七十好几,但精神健旺,思路清晰,举止雷厉风行,充满活力,又具威严和实干,所以这桩人事案获得一致好评。然而随着年岁的增长,科孟多不但行动日益迟缓,脑筋也逐渐不清楚,往日的精明干练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与消褪的智力不相符的自负,结合老年人特有的死心眼发挥相乘效果,将他彻底变成“老顽固”一只,坚持霸占右权机神官的位子,摆出“死不服老”的架势。别人看在他以前的面子上不好硬踹他下去,只好一边敷衍一边架空他的权力,不过科孟多也确实无力处理神殿的事务,他一天起码得睡十六个钟头,剩余时间,就柱着拐杖来来去去,检查哪扇窗户擦得不干净,哪个见习生领结歪了,对着神象追忆过往的荣光。
拉克西丝同情师长的垂垂老态,也明白衰老是无法抗距的自然现象,但每次被科孟多以一些小缺失为由唠叨半天,就忍不住想吼“神殿不是养老院!”,未免失礼,干脆不见。
要是老了都会变成那副德性,我宁愿年轻时就死掉。想起恩师从前的睿智,黑发元帅不禁叹息。
“姑姑!”
接到通报的莉莉安娜出现在长廊尽头,拎着祭司长袍的下摆奔过来,一头扑进拉克西丝怀里,欢声道,“你没事太好了!”
“呵呵,你这傻丫头,姑姑是什么人,会被那种小小的意外所伤?”拉克西丝露出疼溺之色,抚摸侄女银蓝色的秀发。
莉莉安娜抬起头:“伯父大人也没事吗?”
“陛下只是受到一点惊吓,并无外伤。”回答的是克鲁索,因为怕上司会说出些难听的形容,这里是神殿不是元帅府,必须堤防隔墙有耳。
“是吗?”莉莉安娜松了口气,笑着和总参谋长寒喧。拉克西丝皱起眉头:“莉亚,你怎么对这件事一点儿也不清楚?我不是把普露派给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她啊。”
“这个,她被哥哥抓走了。”
“什么!他竟敢随便抓走我的人!”
“因为哥哥不想我再有任何同龄的朋友。”莉莉安娜苦笑着说明原委。拉克西丝听得柳眉倒竖,破口大骂:“那臭小子,越来越变态了!竟然把你当犯人对待,下次见面我非痛殴他一顿!”
其实,姑姑没资格批评哥哥的做法。莉莉安娜偷瞄站在她身后的绿发青年,心道:他们对待重视的人的方法完全一样——绝对独占,所以不必彼此唾弃。
“别理他,我另外派两个人给你。”拉克西丝语气一转为温柔,这份迅速的变脸才能也和诺因十分相似。
莉莉安娜但笑不语,再派多少人也是一样,但拒绝肯定会被打回票,拉克西丝的专制程度可不亚于诺因,反正这两个人喜欢斗法,就让他们去斗吧。
“姑姑,你今天能待多长时间?”银发少女的声音有着掩饰不住的寂寞。黑发元帅拍拍她的头:“待一晚上也没问题。”莉莉安娜的表情亮堂起来。
招呼两人进去房间,莉莉安娜刚拉出椅子,克鲁索就泡好了红茶。能咽下味痴做的东西的只有味痴,而拉克西丝主仆的味蕾都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