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城的女孩子……真是出人意料的开放啊。”梅莲可惊魂未定地道,在心里直抹汗。她曾以为己家的满愿师是生平所见最大的花痴,不料“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米利亚坦放声大笑:“哈哈哈,罗兰老弟,你的魅力真是惊人啊!想当年我的人气都没你高呢!”
“请别取笑我。”罗兰俊美的脸庞浮起浅浅的红晕。正和禁卫军僵持不下的女公民们看到这一幕,心醉之余纷纷丢来谩骂:“兀那老头!竟敢欺负咱家罗兰!”一时间,瓜皮果壳等违章垃圾汹涌而来,绝大多数都掉在拼命拦阻的禁卫队队员头上。
“欧斯达,我先走一步,你们好自为之。”梅莲可当机立断地闪进马车,麾下的护卫队以落慌而逃的姿态直冲后门。慢了半拍,米利亚坦也勾着罗兰的脖子朝自己的马车快步走去:“好了,我们也赶紧闪人,再晚我就要被你的亲卫队打扁了。”
不一会儿,东北两城的车队也从王宫后门溜了出去。
“真是非常抱歉。”马车里,罗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向对座的同僚表达深切的歉意。米利亚坦失笑:“哪的话,这又不是你的错。”
“但……”金发青年仍旧一脸过意不去的表情。米利亚坦于是又开导了几句,心里浮起几许异样。一直以来,他和梅莲可都将眼前的人视作野心勃勃的阴谋家,然而仔细想来,这份怀疑一点实际依据也没有。最初的反感来缘于罗兰娶了东城公主美洛达,一步登天的发达经历,却忽略了之后长达十年的拒绝再娶所代表的含意。只是看着东城愈来愈强大就说其统治者图谋不轨,其实是种酸葡萄心态;而且这十年罗兰从没有丝毫不安分的举动。
果然光凭主观判断一个人还是失之偏颇,今后多跟他实际相处,看他到底是野心家还是被人冤枉的。米利亚坦寻思。
“米利亚坦城主。”罗兰手指角落,“我看到一副棋盘,你会下棋吗?”
“啊,不瞒你说,我是个棋痴,就算一个人也喜欢摆谱。”
“什么,为什么不早说,我可是个围棋高手。”
“真的吗!?你不要骗我!”
“骗你干嘛?我还会掷骰子、搓麻将、打八十分……”
“哇哈哈,道友啊!来,握握手。”
米利亚坦和罗兰亲热地握着彼此的手,从对方眼里看见知己的光芒。过了一阵,马车两旁的艾德娜等人就听见里头传出奇怪的声音和交谈,相顾错愕。
“臭棋!看我吃。”啪的一声,接着是哗啦啦好像玉石撞击的响声。
“啊!刚才不算!我走神了!”
“喂,落子无悔可是最起码的棋品啊。”
…… ……
半个小时后,米利亚坦面色铁青地盯着棋盘,满头大汗地夹着一枚黑棋(注:魔导国和地球一样,都是让长者拿黑子),迟迟不敢落下。与他截然相反,罗兰一脸轻松地喝着北城特产的龙泽酒(注:也称黄金酒,就是神官想拿来配黄金包的酒),品尝各色风味小吃,意态悠闲,好半晌才不怎么着急地催促:“想好了没?我已经等了十分钟了。”
“我想通了!”米利亚坦大喝,狠狠打下黑子。罗兰哦了一声,上身前倾,抚摸下巴:“这步棋倒有点意思……”米利亚坦得意洋洋,自忖这着一定能反败为胜,扬眉吐气。
就在这时,原本专注思索的罗兰脸色一变,一把挥开摆着棋盘的小几,扑向米利亚坦:“卧倒!”
变生肘腋。在马车外的护卫们隐约看见数道黑影疾射而来,分别射中马和车轮。但闻一声长嘶,八匹骏马一齐拉着四轮马车撒腿狂奔。一排的中城市民被撞倒,被马蹄活活践踏而死,摊位也被撞飞好几个。车夫拼命想控制住暴走的马匹,却力不从心,半途一只车轮还与车辕脱节,嘀溜溜滚了开去。马车晃晃悠悠冲出十来米,轰的歪倒在一边。
“大人!!”
两城的护卫齐声惊喊,慌忙想过去援救自己的主君,然而汹涌的人潮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不少人还被扯下马来。集市里一片哭叫声、奔跑声、砸东西声,呼儿唤女声……人们没命地奔逃,场面完全失控。为了避闲,东南北三城的城主都只带了少数的护卫,根本无法镇压下如此混乱的局面,光是做到不被冲散,就已经竭尽全力。
六条黑影从附近的建筑顶上窜下,直扑倒在地上的马车,手中兵器反射着午后的阳光,分外耀眼。千钧一发之刻,一匹骏马及时稳定下来,矫健地跃过人群,不偏不移地马车与刺客当中,骑士一跃下马。抽出一把火红色的长剑,夕阳余晖颜色的短发随着她的动作飘扬起来,宛如真正的火焰。
“大胆狂徒!”艾德娜厉声叱喝,手腕一送了解了一人的性命。她身法如电,转眼向剩下的刺客一人递一剑,硬是挡下他们刺杀的脚步。剑光在她身侧形成密集的剑网,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红发副官以一挡五,竟一点不露败相,然而她一把剑终究无法同时顾到五个人,不多时一名黑衣人就挣脱纠缠,冲向马车。
艾德娜长剑平挥,一丛火苗贴上那人的背,衣服的碎片与热气爆散开来。那名刺客连惨叫也来不及发,就颓然倒地。
“魔法剑!”余人脸色大变,不禁退开数步。所谓魔法剑是附有精灵力的武器,威力强大。但是只有技术高超的铁匠加上可以施加魔力的稀有素材两者结合才能打造出来,所以数量极为稀少。艾德娜的'幻炎剑'就是火属性的魔法剑。
“不用怕,这种情况她不敢全力发挥剑的魔力,缠住她。”
巴洛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场内,用死气沉沉的声音下令。艾德娜以战士的直觉嗅出此人不好对付,强度远胜其他人。当下不理会劈来的四把长剑,一发火球先朝他发去,再回剑挡格。巴洛亚轻松闪过,几个箭步窜到马车上,高举细剑往紧闭的车门刺下。艾德娜大惊失色,却已来不及阻止。
嗤!一柄雪亮晶莹的长剑快如闪电地从门内透出,没入黑衣杀手的胸膛,端的是快、狠、准,一眨眼就夺去一条人命。长剑缓缓收回,带出如瀑的鲜血。巴洛亚双目圆睁,一脸无法置信地倒下,与车门一起被爆发的剑气震飞到远处,发出两声闷响。
金发青年高挑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除了衣着有点凌乱,他全身毫发无伤。一脚踏在马车底辕上,一手持剑,罗兰用这个不怎么优雅的姿势,朝部下优雅地微笑:“嗨,艾德娜,这几个三脚猫的小刺客怎么也让你手忙脚乱?”
“什么!是哪个人明明连根毛都没掉还一声不吭,害人家担心得要死,连仗也没心情打的!”
艾德娜火冒三丈,一剑一个,让四名刺客瞬间了帐。罗兰笑了笑,没有在意她的口气,转头关怀地问道:“米利亚坦城主,你没事吧?”
“我怎会有事,刚刚都是你帮我挡的冲击。”
“大人!”远处好容易排开人众的北城护卫听见主君的声音,欣喜若狂,急忙奔近。米利亚坦借着罗兰的手,颇为辛苦地爬出车子,回到平地上,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裳,他镇定地朝部下们点点头,以示无碍。另一边,艾德娜开始怒斥护主不力的部属。
“别这样,艾德娜,瞧他们一个个鼻青脸肿,比我惨多了,所以我不怪他们。”
东城的护卫们都羞愧地低下头,他们知道这不是主君的讽言,而是真心话,所以更加愧疚。艾德娜怒道:“大人,这不是你心理平衡不平衡的问题,而是他们有没有尽到自己责任的问题!”
“好吧,那你继续骂。”
于是艾德娜转头继续训斥。北城上下看着这一幕,都目瞪口呆。
“米利亚坦城主。”罗兰平静地转向僚友,“如你所见,我的部下们暂时无瑕分身,可否请你派谴一位护卫前去王宫汇报事情经过?”
“当然可以。”北城城主朝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后者领命离去。环视乱七八糟的街道和那几具尸体,他叹了口气:“但是看这样子,恐怕也查不出什么来。”身为掌权者,他对刺客自然不陌生,只是在这里被伏击,还是出乎他意料,这下中城势必得给北东两城一个交待。
罗兰点头赞同,同时弹指轻扣随侍武官的后脑勺。
“好痛!”
“骂够了没?赶紧叫大家把受伤的民众抬到附近的神殿去。”
一语惊醒梦中人。不仅东城的护卫,北城的侍从们也在主君的授意下投入急救工作。正忙乎间,先行的南城车队闻讯赶回。梅莲可不等马车停妥就跳下来,急声道:“发生什么事了!欧斯达,罗兰城主?”
“梅莲可,你来的正好,快叫你的部下来帮忙。”米利亚坦喜道。南城的白魔法和医术可是天下闻名。梅莲可一瞥眼,就大致了解了事态,立刻叫出几个随行医师和祭司加入治疗。
没多久,伤者就全部转危为安,死者也被盖上白布排列成行,只是满地狼籍无人收拾——三名城主虽基于人道立场救了中城的百姓,可没义务连垃圾也得扫。
“梅莲可城主,多亏你帮忙。”罗兰诚挚地道谢。梅莲可摇头:“都是我部下的功劳,我没做什么——罗兰城主,欧斯达,你们俩是不是遭到伏击了?”
罗兰和米利亚坦一齐颌首,将经过告诉她。
“真没想到……竟然有刺客在中城境内埋伏。”
“这个嘛,这次我们的拜访纯属突然性质,宪兵们在管理上有疏忽也是情有可原。”罗兰宽宏地笑道。梅莲可想想不错,平息了泰半怒气。
“那么有关刺客的来历,两位可有数么?”
罗兰和米利亚坦对视一眼,苦笑摇头,意思再明白不过。
“不过,既然梅莲可城主无恙,刺客的目标应该是我和米利亚坦城主的其中之一。”罗兰平稳的语气包含着令人耸然的提示,米利亚坦和梅莲可也不费吹灰之力就听出他的言下之意:若南城的车队也遭袭击,这次暗杀行动是一场有计划的军事政变,目的是将三城首脑一网打尽。
太大意了!梅莲可和米利亚坦内心闪过战栗的震波:尽管幸好不是政变,但只带少数护卫就出门的他们确实太过轻率了。
轻轻松松将名为“猜疑”的毒酒倒入两人的心湖,罗兰微微一笑。
“两位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跟你今天是肯定走不了了。”米利亚坦拍拍他肩,“正好把刚才那盘棋下完。”
“输了的人请吃夜宵。”
“好!一言为定!”
梅莲可看着活像老棋友、哥俩好的两人,眼底浮起疑虑:只是同坐一辆马车一会儿时间,这两个人怎么就变得这么要好了?
“梅莲可,你呢?”米利亚坦好容易想起另一个僚友。
“我也留下来。”
南城城主静静地道,深思的目光落在金发青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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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城主遭伏击的消息很快传扬开来,在朝野和民间掀起轩然大波。亚拉里特亲自向罗兰和米利亚坦致歉,并允诺一定抓到凶手,交予他们处置。这么一来苦了宪兵总监。从几名刺客身上完全找不到线索,也没有活口供留下,如何找得出幕后主使?偏偏受害人是两位尊贵的城主,不能照惯例随便抓些阿猫阿狗抵数,卡萨兰本土的贵族官员他又没一个得罪得起,加上还得负责三名城主住所的警卫工作,一大堆烂摊子压在头顶,逼得他只想吞砒霜自杀,一劳永逸。
和忙得鸡飞狗跳的王宫和宪兵处截然相反,元帅府一派宁静,只是这份宁静透出几许压抑的氛围,原因是卡萨兰城主诺因?史列兰?德修普至今未醒。
“谢尔达那个蠢货!这么好的机会居然也抓不住!亏我还在王宫演了半天戏!”
拉克西丝右手重重拍在办公桌上,翡翠绿的眸子怒火熊熊。她本来计划得很好,谢尔达一确定诺因凶多吉少,就会迫不及待地铲除掌握了他密谋刺杀王储这项罪行的罗兰,而他也的确照着她的剧本行事,但是他失败了!
“早知如此,就用我自己的人了,谢尔达手下那批全是垃圾!”拉克西丝狠狠啐舌,调整了一下呼吸,她冷静下来,“不过,从搭米利亚坦的车子这件事看来,罗兰?福斯十有十早就看穿谢尔达的打算了。”
一直旁听上司抱怨的总参谋长克鲁索挑了挑眉:“连带也看穿我们的?”
拉克西丝冷冷一笑:“绝对,不然他就不会留下看好戏了。哼,我敢担保,今晚我们去剿谢尔达的老巢时,肯定会搜出一堆本来没有的通敌文件、卖国合约之类——那个男人,确实是个人杰。”
“……”
“罢了,不谈此事。诺因怎样?还没醒吗?”
克鲁索默默颌首。拉克西丝颓然坐下,泄气地靶靶额前的黑发。
“那臭小子,早听我的就不会这样了。”
“阁下……”克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