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浮生- 第51部分

　　　　“从今日起，你便是灵山派第七十二代大弟子。”瘦高老人脸上仍是一如既往的严肃庄重，半点笑意不见。

　　　　可是这句冷冷的话语，却给了萧洛莫大的鼓励和欣喜。他当即下拜：“弟子拜见师父！”

　　　　一旁的薛清婉有些沉不住气了，她秀眉一蹙正要开口，只听那圆脸老人笑道：“小姑娘莫急，莫急！”他也如法炮制，同样的光晕罩住薛清婉的时候，她周身竟如同绽开了一蓬水花，清莹透洁，萦绕着洗尽铅华的素姿，盈盈影影，衬得她的面庞更如朝露芙蓉，清雅幽然，平静若水，透润如玉。

　　　　老人已撤了结印，可是围绕着薛清婉的光华却迟迟流连她身边，久久不肯散去。老人自从见到薛清婉便已经感觉到了不一般，然而这一下却仍然出乎他意料，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薛清婉，良久才笑出声来：“想不到我的第一个弟子便这等灵力非凡。”

　　　　他这句话包含的意义实在太多。薛清婉大喜过望，当即盈盈拜倒：“弟子叩见师父！”

　　　　“乖徒儿，起来！”老人笑道，悠然捋着龇须，一面满意地打量薛清婉。“随我们回灵山去拜见掌门吧。”

　　　　此言一出，不等萧洛和薛清婉回答，一直立在一旁的另一位老人突然叫起来：“不行！先陪我将这盘棋下完！”

　　　　“不下了不下了，”圆脸的老人连连摆手，“我弃子认输还不行？”

　　　　“想不到你也有肯主动认输的时候。”瘦高老人斜眼看看师弟，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为师现今是灵山派天炎长老，”他转向萧洛，淡淡道，“这是你的师叔天汇长老，”他指了指那圆脸的老人，又指指另一名老人，“这是天垣长老。”

　　　　萧洛和薛清婉分别同师伯师叔见礼。薛清婉向萧洛笑道：“拜见大师兄。”

　　　　“师妹不必多礼。”萧洛笑道。就在前一刻，他们还存着必死的决心，却不想突然柳暗花明，修真这条路果真无比漫长，倒能让他们真正永远在一起，这事想起来便叫人心中好不受用，很不能跳起来一抒胸中的快意。

　　　　天汇长老还是那急不可耐的样子，不住地催促：“走吧走吧，快走。”

　　　　“你何时才能改了这副臭脾气？一点师父的样子都没有，为老不尊。”天炎长老瞥了一眼天汇长老，没好气地道。

　　　　“此乃真性情，为何要改？为老不尊又如何？只要弟子心中尊便是了。”天汇长老满不在乎。薛清婉细细咀嚼师父这话中意味，倒果真觉得十分有理，足胜过那些语重心长的累牍教导。

　　　　天汇长老已经捏起法诀祭出飞剑，笑道：“乖徒儿，快上来，随为师回灵山去，带你去拜见掌门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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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前尘旧缘　第六十八章　仙居亦凡心

　　　　薛清婉生长皇宫，何样奇珍异宝不曾见过，不过此时站在飞剑上，看着脚下云蒸霞蔚，重峦迭嶂河曲纵横，千万般奇景飞掠而过，却又是另一番光景。萧洛虽然没有如薛清婉一样表露于外，但眼神中的惊奇却也是掩饰不住的。

　　　　“师父，那就是灵山吗？”薛清婉忽然指着天地交接之处一座高耸的山峰。只见那峰巅云雾缭绕，却不是看不真切的混沌，那朦胧与遥远之中透着一股震慑人心的庄严和灵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偏偏就这样天衣无缝地结合在一起，伫立守候在视野尽头之处。仿佛身体灵魂中有一股深深埋藏着的力量，与眼前这一景遥相呼应，薛清婉只觉得自己血脉中莫名地涌动起一阵激动，就像见到久未谋面的老友，不过似乎更像一路寻寻觅觅，终于找回了前世失落的记忆。

　　　　天汇长老微笑点头：“不错，”他伸手遥遥指向那座最高的山峰，“灵山是修仙门派三十六山之首，那便是灵山紫云峰。”说话间他们离灵山又近了不少，远远已隐约能看见山上的树木草石，还有隐没在绿荫掩映间的雕栏画栋。离灵山越近，凡尘四季之感便越来越疏远，薛清婉也是渐渐感觉到温暖之后才发觉这一点。回想这一路风雪连天，然这灵山却是葱茏翠郁，足以知四季如春。

　　　　薛清婉转头去看萧洛，碰巧他也正看着自己，两人目光交汇，相视一笑，已胜过千言万语。绝境逢生，他们已经感谢命运，如今更可以长相厮守，果真是地老天荒，如何不叫人喜不自胜？这一路他们虽然也知道了不少修仙的规矩，明白修仙之路果然是漫漫无期，然而路再长再艰险，再遥不可及再危机四伏，只要心中的人一直都陪在身边，又还有何畏惧？

　　　　终于脚踏实地，薛清婉正贪婪地放眼四顾，天汇长老刚刚收起飞剑，忽然一个声音道：“师兄，师弟，你们回来了。”薛清婉抬起头，只见一位同师父师伯一样一身白衣的老人，正满面春风向他们走过来。

　　　　天汇长老向薛清婉道：“这是你师伯，天枢宫长老。”

　　　　薛清婉点点头，这位老人中等个头，看来倒是比天汇长老年轻了不少。她还来不及见礼，只听天枢长老急着道：“我有消息要告诉你们……”

　　　　天汇长老摆手笑道：“不急不急，我也有消息要告诉你……”

　　　　可天枢长老却迫不及待要把话说完，仿佛再晚片刻便要噎死了他：“咱们灵山派七十二代大弟子……”

　　　　天炎长老已经抢先道：“大弟子已经有了人选。”他说着将萧洛推上前一步。

　　　　天枢长老登时眉头一竖，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洛。半晌，他拉过自己身后一名男子，道：“师兄，这孩子是今日第一个通过新弟子入试的，按规矩他才应该是大弟子！”这少年与萧洛年纪相仿，眉清目秀，举手投足间一股淡然若仙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似乎连同他整个人都要飘然若空。薛清婉心中暗道：“这人倒一看便有些仙风道骨。”

　　　　天炎长老却满不在乎地捋着胡须，不紧不慢地道：“我也已经收萧洛为徒，未必就比你晚了半分。”

　　　　天枢长老还要据理力争，他身边那弟子却忽然道：“师父，弟子得入灵山门下，已不胜荣光，至于名分并不在意。”他转向天炎长老三人，深深一揖：“弟子白晋，参见师伯、师叔。”又转向萧洛，仍然恭恭敬敬：“见过大师兄。”

　　　　天枢长老转怒为喜，白晋这样识大体，虽在他意料之中，但此举非但没有半分有损颜面，倒让他在天炎长老面前长脸不少，当下也便不再和师兄争辩，满意地瞧着白晋。

　　　　天汇长老看了一眼薛清婉，似乎把表态的主动权交给了她。薛清婉抿嘴一笑，冲师父眨眨眼，上前一步向天枢长老行礼：“弟子薛清婉，参见师伯。”她又转向白晋，“见过二师兄。”

　　　　天汇长老忍不住哈哈大笑，满意地拍拍薛清婉肩头。白晋看着薛清婉，也微微一笑：“薛师妹客气了。大家既为同门，理应互相关照才是。”

　　　　就是这几乎同时入门的三名弟子，在后来漫长的修真岁月中相互扶持，虽然相伴的时间不见得最长，但凭着同时入门这份惺惺相惜，也可谓相互之间有着最真挚的情感。

　　　　薛清婉后来慢慢了解，能拜入灵山派门下的弟子，并非所有人都能入选五宫，成为长老弟子。只有长老的弟子方能真正算作走上修仙之路，而其余则更多的只是挂名灵山派，做些例如纪察队、杂役之类的事。

　　　　这样看来，她和萧洛果真是幸运到了极点。

　　　　岁月如惊丸。

　　　　春去秋来，转眼已数个寒暑。萧洛、白晋和薛清婉这三名弟子修炼的进步之快，实在让长老们刮目相看，加之新一代弟子并不多，他们也就得到了格外的关照。这几年中灵山新进的弟子寥寥数人，不过是天枢宫李双双、天炎宫梁子成、许渊，天垣宫赵晴川，天钧宫朱翔、吴峰，天汇宫倒也有一两名弟子，入门却迟迟不能筑基，难以上得台面，更不能参加灵山派炼炁化神以上的弟子每年一度的大试。

　　　　薛清婉炼炁化神的时候，第一个兴冲冲地跑去找萧洛，却发现他在天炎宫中闭关。薛清婉倒没沮丧，转身跑去天汇宫，告诉师父这个好消息。

　　　　天汇长老端坐正中，听了薛清婉的话，连眼也没抬一下，淡淡道：“好。”

　　　　“师父，”薛清婉太了解师父的“为老不尊”，蹲下身子凑近了些，拉拉他：“徒儿已经炼炁化神了！”

　　　　天汇长老挑了挑眉毛：“几级了？”

　　　　薛清婉愣了一下，小声道：“一级。”

　　　　“离五级还差多远？”天汇长老又闭上眼睛，“离炼神还虚、炼虚合道还有多远？”这句话把薛清婉噎得说不出话来，天汇长老仍是闭眼续道：“你若是像你大师兄肯专心致志，早就不是这个样子了吧。”

　　　　薛清婉终于听出师父的弦外之音了。她拉着天汇长老衣袖，来来回回地摇晃他：“师父，大师兄每天就只知道憋在天炎宫里闭关，闷都闷死了……”

　　　　“早就告诉过你修真之路漫漫无期，孤独寂寞，你难道不知道么？当初是谁说，愿意飞升成仙，以解人间疾苦？”

　　　　薛清婉吐吐舌头，笑着凑近天汇长老：“师父，你生气了。”

　　　　“没有。”天汇长老自觉又外露了，忙又闭上眼睛，淡淡道：“没有。”

　　　　“你说没有，”薛清婉上下打量他，“可是眉毛眼睛鼻子耳朵，全都在说有。”

　　　　天汇长老忍不住扑哧一笑，又连忙正色：“没正行的丫头。”

　　　　薛清婉这次没再调笑，表情也严肃了许多：“今日不单要告诉师父，徒儿已经炼炁化神，还有，下月徒儿要参加进级大试。”

　　　　天汇长老蓦地睁开眼睛，脸上的喜色再也掩饰不住：“好！”

　　　　他实在像个孩子，轻易一两颗糖就可以把他哄得开心。薛清婉忍不住咯咯笑起来，一面道：“可是天汇宫只有徒儿一个人会参加，要是打输了，师父可别怪徒儿。”

　　　　天汇长老挑起眉毛，用很犀利的眼光看着她：“小丫头，你说这话之前其实就抱定了一定要赢的决心了吧。”

　　　　“知我者，师父也。”薛清婉抿嘴一笑，“不过清婉不敢跟师父乱打诳语，清婉知道，要打就可能会输。只是这乃是清婉第一次参加进级大试，也是第一次跟人实战……”

　　　　不待她说完，天汇长老从坐着的蒲团上一跃而起，笑道：“不怕不怕。丫头，来，师父教你一个乖。”

　　　　他说着转身向后走去，薛清婉很是好奇，连忙跟上去。跟着天汇长老出了正殿，又在后苑曲折迂回的长廊间绕了许久，来到一间小屋中。薛清婉抬头四顾，只见这屋子并不大，四壁却满是高大的架子，三面的架子上堆满了形状各异的瓶瓶罐罐，还有一面满是各种从未见过的花花草草。

　　　　天汇长老略微思量了一下，伸手从左首上方的架子上取下两只瓶子递给薛清婉：“这是月虹仙草的露水，于修炼提升功力最是有效。这个是芙蓉清露，是疗伤的灵药。另外为师再传你一套妙手回春之术……”

　　　　“妙手回春？徒儿已经会了。”薛清婉微微一笑，“多谢师父。”

　　　　天汇长老瞪大了眼：“会了？会了？”他上下打量薛清婉，“你何时会了？”

　　　　薛清婉倒有些错愕，“师父你忘了，咱们天汇宫中那样多的书本秘籍，不是都记载了么？妙手回春徒儿半年前便会了。”

　　　　天汇长老一蹦老高，拊掌大笑：“好孩子，乖丫头，为师没看错你。”他两手在胸前一抱，微笑看着薛清婉：“说说，你都学会了什么？”

　　　　“水月镜花，冰凌箭，妙手回春，水遁术，洞天水盾，嗯……平湖秋月……”听到这四个字，天汇长老的眼光顿时亮了起来，孰料薛清婉笑道：“平湖秋月太过高深，徒儿试过了，修为不足，没能炼成。”

　　　　天汇长老大有被捉弄之感，佯怒作势要打她。薛清婉笑着连连躲闪：“师父饶命，徒儿不敢了。”

　　　　这样一来天汇长老更是心情大好，薛清婉这丫头竟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想了一想，又转身取过一只布袋：“这里有五张二级咒符，里面封印的法术高出你现在的修为。善用，进级大试还有半月，为师等着你的好消息。”

　　　　薛清婉知道这咒符共分五级，一级为最高，师父一下给了她五张二级咒符，对她的眷顾和期待可见一斑。薛清婉抬头看看师父，认真地点头：“清婉一定不让师父失望。”

第二卷　前尘旧缘　第六十九章　同门亦难由

　　　　薛清婉打量四周，并不见天元掌门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