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浮生- 第21部分

　　　　天汇长老忽然萌生出了一个想法，他下意识地便抬头去看秦轩皓和上官清凌。不过他似乎又立即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倒是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那丝神采被上官清凌捕捉到了，她想也未想便一点头道：“师父，弟子愿意下山去查探。”

　　　　“师叔，弟子也愿意同去。”秦轩皓也道。

　　　　他二人主动请缨，天汇长老倒也觉得是该让他们去历练一下，他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又伸手在那灵石上轻轻一划，这灵石顿时围绕起了轻柔如月的淡淡微光。他将灵石交在上官清凌手里，道：“若是事情严重，以你们的灵气灌注这灵石，我会派弟子去增援你们。万事小心，行事不可冒失。”

　　　　“师叔，弟子还有一事。”秦轩皓忙道，将夜里薛清婉墓前那神秘男子的出现告诉了天汇长老，不过那男子某些话语，他却隐去未曾提起。这魔门男子与薛清婉有着某些关系，甚至还是密切的关系，这恐怕是旁人不知的吧？薛清婉已经去世多年，这些事情也不必再提及了。

　　　　“弟子猜想，当年薛师姐挫败了魔门的阴谋，魔门中人定然对她十分记恨，所以昨夜才会刻意到薛师姐面前说那样的话。”

　　　　上官清凌看了一眼秦轩皓，却没有说什么。

　　　　幸而天汇长老并未留意他隐瞒了什么，他的注意力已经全都集中在了秦轩皓说的九空伏仙阵上。

　　　　看来魔门已经蠢蠢欲动，偃旗息鼓了这些年，如今又打定主意要卷土重来了。

　　　　“你们去吧，白寿村就在山下西南面十五里。记着，不可轻举妄动。”天汇长老再次叮嘱。这两个孩子灵力高强，深得他和天钧长老的喜爱，越是如此，便越是有些不忍心让他们去涉险。不过天汇长老也明白，得意弟子亦不可能只绑在身边，得不到历练，终究会害了他们。如今魔门更有动向，修仙门派也需要更多可以实战的人手吧。

　　　　他可以给他们关照，但路却要自己去走。

　　　　秦轩皓和上官清凌对视了一眼，向天汇长老郑重地点头：“弟子明白。”

第一卷　今生种种　第二十七章　白寿恶影澜

　　　　自从来到灵山之后，这还是上官清凌第一次名正言顺地下山来。秦轩皓和上官清凌的飞剑从东海上空掠过，耳旁风声呼啸，送来些许海腥，淡淡地有些咸味。

　　　　“清儿，”秦轩皓没有转头看上官清凌，却不难想见她闷闷不乐的神情。“别再想着那薛师姐的事情了，这跟你没什么相干。”

　　　　“我只是真的很想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时隔多年，还是有那么多人对她念念不忘？从掌门师尊、师父，到大师兄二师兄，所有认识她的人，都要把我当成她，所有人看到我，眼里都是她的影子……”上官清凌心中憋屈了许久，此时她的不满就如竹筒倒豆一般全推给了秦轩皓。

　　　　秦轩皓却淡淡一笑，伸手握住了她手：“你是我的清儿，怎会是旁人的影子？那薛师姐谢世多年，你却是活生生地在我面前，又怎会和她一样？”他抬起头远远望出去，上官清凌只看到他侧脸清俊而坚毅的线条。“不管大师兄眼里是薛清婉还是上官清凌，我绝不会将我的未婚妻子拱手相让。”

　　　　上官清凌心中顿时“咯噔”一下，道：“大师兄对你说过什么？”

　　　　“没有。”秦轩皓摇摇头，淡淡道，不肯多提一个字。“修真界从来是强者为王，我知道大师兄百余年的修行没有那么容易赶超，但是无论如何，我绝不会认输，更加不会放手。”他紧紧握住上官清凌的手，却昂起了头，脸上虽依旧是淡然，却能感受得到他双眸中的坚决和热度。

　　　　他的发丝和衣袂被风扬起，微微地荡起些浅浅的波澜。他身上不是萧洛那种张扬和侵略，也不是白晋那种超然若仙的高逸，带着一些坚忍，却没有凌厉如刀；带着一些淡泊，却并非与世无争。修真界的确从来强者为王，但是不知为何，只要他在，便能感觉到一种安定和平静，不管前面是花海通途还是荆棘密布，他那种肃静与安稳的气势，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与修为高低没有任何关系。

　　　　上官清凌忽觉一股暖流涌上，情不自禁也握紧了他的手，回应他的温度。

　　　　然而只是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的呼吸同时都是一紧。风中飘来了一股与方才海风轻拂的惬意完全不同的味道，随着他们的飞剑靠近，这味道也越来越浓烈——是血腥味。

　　　　这白寿村原是个海滨的小渔村，按理说此时天高风淡，正是出海打渔的最好时机，可是远远从半空中望下去，海陆之交的地方横七竖八地停着数十条渔船，还有一些已经是破烂的木板，也许不知有多少已经沉进了海里。

　　　　海滩上原本应该是一片石滩，却染满了鲜血。从空中望下去，血痕夹杂在石滩缝隙之中，随着地势缓缓向下流淌，散乱地横斜在石缝之间，显得很是诡异骇人，连蔚蓝色的海水都染上了触目惊心的殷红。

　　　　石滩上躺着几条巨大的白鲸，确切说来是白鲸的尸体，身上早已全是血迹，也不知死去了多久，那些血迹已经凝固，只剩下身上巨大而空洞的伤口，还有远远望着苍天、透着哀怨的空洞眼神。

　　　　风中弥漫着的血腥味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上官清凌只觉胃里翻江倒海一般难受，这扑面而来让人无处可避的味道实在是令人作呕。秦轩皓脸色凝重，催动飞剑上前，在石滩上落下来。

　　　　他查看了那几头白鲸的尸体，只见它们僵硬的身体上伤痕累累，但致命伤应该还是那个看不出为何所伤的大洞。这个伤口几乎洞穿了白鲸厚重的身体，倒像是威力极大的机簧射出了看不见的石弹一般。秦轩皓眉头紧蹙，那个报信的白寿村村民一直念叨着“蛇”，可是这伤口怎么看也不像来自蛇这般小的动物。

　　　　上官清凌走向石滩上渔民的小木屋，那木屋之外还有晾晒的渔网，看上去满是主人家平淡生活的气息。可是她渐渐靠近，那种无端而生的奇怪感觉也越是强烈——这普通的小木屋伫立在石滩上，竟有些像一个对她张开了大口的怪兽，等着她自投罗网。

　　　　上官清凌的脚步一滞，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伸手推开了木门。只听吱呀一声，木门缓缓地开了，随之映入眼帘的，是上官清凌此生都难以忘记的一幕。

　　　　这小屋里的陈设十分简单，大概因为家境贫寒，所有的家具都有些灰蒙蒙的简陋寒酸。可是这样简陋的小屋里，窗上、桌椅上、墙上、灶台上、地上，所有眼神可以触及的地方都是血，全都是血，就像有人拿着一把蘸血的刷子将这整间屋子刷了一遍，却还尚觉不够解气，索性拎起颜料桶，将所有刺眼的红一口气全都泼了出去。

　　　　男主人倒在桌前，女主人则在灶台前，也许是因为血都流尽了，两具早已冰冷的尸体都不可思议地缩小了许多。他们脸上都是一样目瞪口呆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物事，还没有来得及惊恐便已经命丧黄泉。

　　　　这样一扇门推开，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和映入眼帘的人间炼狱，已经不是惨烈二字可以形容，就像一记闷棍狠狠敲在上官清凌头上，她再也忍耐不住，俯下身呕吐起来。其实她早已可以不吃东西，此时胃里也空空如也，于是在此时她更是抽肝抽肺，几乎要把胆汁全都吐出来。

　　　　忽然两只手从背后扶住了她肩头，秦轩皓轻轻将她扶起来，一手拉过了那木门掩上。上官清凌犹自惊魂未定，有些微微的颤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来到灵山的时间比秦轩皓还要久一些，此时却发现自己还是无法面对这样在修真界司空见惯的场景。她仍然是害怕，越是害怕就越是迷茫，她以后真的都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上官清凌自嘲地摇摇头，自己还真是没出息啊，还信誓旦旦地对师父和掌门师尊说，要做得比薛师姐更好。

　　　　秦轩皓低声道：“我们去村里看看。”

　　　　看了一眼他平静淡然的双眸，上官清凌勉强点了点头。秦轩皓握起她的手，道：“别怕，有我在。”

　　　　每当听到他这样说的时候，上官清凌总能感觉到自己心中的安定。他许诺的事情，从来不会有变数，不管面对什么，他的脸上永远是那种蓄势收敛的淡然，跟他在一起，从来不会害怕。上官清凌嘴角微微一扬，给了他一个会心的微笑。

　　　　村子里却四处都是一样，满目殷红的鲜血，满目横倒的尸体，满目的惨绝人寰。这个不久前还过着平淡日子的与世无争的小村庄，就这样突然之间什么都没有了，突然之间变得死寂，突然之间所有的生命都消失了。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妖孽？

　　　　上官清凌放出灵识，淡漾如水的灵波轻轻铺洒开去。身边是秦轩皓，他的金性灵力散发着淡淡的黄色微光，而这浅淡的外表之下包裹着的，却是敛藏着无法感知的强大灵力。再周围都是死气沉沉，没有半点活物的迹象。

　　　　没有灵力，甚至都没有生气。

　　　　然而就在突然之间，上官清凌感觉到了身后一个巨大的力量拔地而起，似乎是凭空破土而出，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了身后。这东西来得那样迅速，上官清凌甚至还来不及收起自己的灵识，它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半空中猛地俯冲了下来！

　　　　上官清凌只觉秦轩皓蓦地将她揽住，离弦般向旁飞出，她只来得及布下一个结界，而秦轩皓的金城汤池，也几乎同时将他们包裹了起来。他们明明已经躲开了，却不知什么东西猛然从天而降，狠狠地抽了过来。

　　　　那东西靠近之时，上官清凌看清了，是一条尾巴，一条看起来滑溜溜黏乎乎、很是恶心的尾巴。可是这尾巴却粗壮如大树，就如一条巨大的鞭子，蓄足了力道狠狠地抽下来。虽然没有打破二人的结界，却也抽得那金水两重结界一阵摇晃，似乎岌岌可危。

　　　　这种感觉如同被困在一口大钟之下，外面却有人拎起大锤重重地敲上来，震得里面的人五脏六腑都要翻腾起来一般。两人被这力道抽得飞出去老远，倒是因此避开了那怪物尾巴更多的乱抽。

　　　　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两人一回头，都被面前这怪物惊呆了。

　　　　村民说是蛇，或许是因为只看到了它的一部分。它的下半身的确是像蛇，通体白净光滑，似乎身体上还有些粘稠的液体。可是本该是七寸的地方，却生出了九个头。

　　　　九个头！

　　　　难以想象这是一番怎样的场景，九个蛇头吐着腥红的信子，虎视眈眈地四处扫视，寻觅一个能让自己饱足的灵力来源。它那条巨大的尾巴不停地来回扫动，配合着整个身子、包括那九个头的扭动，四面八方都逃不脱它的目光扫射。

　　　　白寿村的凡人怎能满足它贪得无厌的胃口，更何况整个白寿村已经没有了活物。饿了许久的它怎会没有发现秦轩皓和上官清凌这两个灵力强大的真人，只见它傲然昂了昂九个头，一转身箭一般向二人滑了过来！

第一卷　今生种种　第二十八章　出师尚未捷

　　　　秦轩皓和上官清凌手中不约而同地结起了流转的光华。那九头蛇来得实在太快，就在他们手中的法诀飞射而出的瞬间，这妖物已经堪堪靠近。

　　　　那九个头都吐着猩红的信子，随着它的靠近，一股刺鼻的腥味也扑面而来。这对于秦轩皓和上官清凌这种素来爱洁的人无疑也是一个武器，因为仅仅是它那副尊容和味道，已经足够让人避之不及了。不过此时性命堪忧，面前这怪物再有恶心一百倍，两人也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冲。

　　　　面对两人手中激射而出的光芒，那九头蛇居然不躲不闪，反而高傲地昂起了头，志在必得地吐了吐信子。一道黄色光华自秦轩皓手中腾跃而起，刹那化成了数十寒光闪闪的利剑，呼啸着风声倏然向九头蛇的身子飞刺而来。夹杂在其中的是上官清凌的冰箭，晶莹剔透，微微映着些日光，清冷异常，也锋利异常。

　　　　这样近距离的攻击，就算是修为甚高的真人，也难保能够全身而退。可是这些利器射中了九头蛇的身体，却像射中一堵墙，只听数声几乎微不可闻的闷响，全都在九头蛇身前落下地来。九头蛇毫发未伤，却被这两个胆大包天的真人激怒了，它昂了昂其中几个恶心的头颅，一俯身，猛地向二人俯冲过来！

　　　　秦轩皓和上官清凌及时向两旁闪开，那九头蛇收势不住，一头撞在地上，倒没把它自己撞晕，反而撞得一阵地动山摇，一时沙土扬尘，碎石横飞，过了好久上官清凌耳中还自嗡嗡作响。秦轩皓不等它回过神来，已经飞身而起，手中又是接连三道光华，天空中就像下了一阵剑雨，倾泻而出的利剑封住了九头蛇周围的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