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青棱的双手之上,有些在表皮之上,有些则游进切口以内切开内里肌里。
他竟是通过薄刀之上所附的元魂来控制这些套薄刀,魂祭共有一百八十七百大小不同的薄刀,而他可操控一百八十把刀同时进行最精密的动作,即使是见多识广的唐徊,此时也不禁心中惊诧,这份精细,这种操纵力,若是元还用在修行之上,他的境界将远不止今日这般成就。
青棱却已经咬紧了牙关,额上沁出豆大的汗珠,手臂如同被人不断的剐肉剔骨般,痛楚不断袭来,而这仅仅是刚开始而已。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元还大喝一声:“收。”
魂祭薄刀从她的双臂之上齐齐飞回,青棱大口喘着气,只是还没待她松一口气,立刻便有更强大的痛楚从手臂之上传来,这阵疼痛仿佛椎刺在她的魂识之中,连她的魂识也跟着一阵阵颤慄。
元还已操纵着数十根针透过那些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切口,同时没入了她的体内。
“啊——”饶是青棱已经历过几场剧痛之苦,炼就一身极强的忍耐力,此时也不禁破口叫出声来,她头向后仰去,脖子紧紧绷成弦,额上颈上皆是青筋,冷汗一颗颗地滚下。
血引渡脉之痛,比之剜心之苦更甚百倍。
不止是青棱,元还也已经额上细汗密布,经脉的复杂要求他精力的高度集中,一丝一毫的错误都不能发生,他手指上下翻飞如电,左右虚影的配合动作也越来越快,只剩下几道残影。
唐徊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眉头拧成紧结,他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青棱手腕上的伤口,她的皮肤下似有无数游走着的针影,让她的皮肤像波浪一样起伏着。
“别晕,感受一下,寒焰是否融成一线”元还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在所有的针都将要停止之时喝问道。
青棱眼神已有些迷离,听到这一喝猛然醒来,强迫自己痛得无法自持的手臂上寻找那丝幽幽阴寒之气,越是集中精神,她就越发感觉手上的强烈痛楚。
“感受……到了……”青棱的话语连不成句,喘息了数次才把一句话完成,“右手,上臂……”
元还手上动作不断,眼也不抬地全神贯注在她的双臂之上,耳闻她的声音有些涣散便立时吼道:“别停,继续说。”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元还的动作慢了下来,青棱双臂的经脉已经埋好,元还让唐徊以寒焰之冰冻起她的双臂,他则盘膝坐到了地上调息。
青棱也获得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按照元还血引渡脉的顺序,首先是四肢,而后身躯,接着头颈,最后丹田。
她才迈出第一步。
元还调息片刻之后便起身,沉声道:“继续。”
青棱重重吐出一口气,她身上盖着的薄薄雪蚕丝,已被汗浸透,勾勒出玲珑线条,虽然令人遐想却无人留心。
新一轮的痛苦重新开始,腿上传来刀切的疼痛,她咬紧牙,眉头拧在了一起,为了节省力气,她将声音闷在了喉咙中,石室内便都是她细微沉闷的低哼,充满了压抑。
双腿过后,便是躯体。
接着头颈。
时间一点点流逝,石室中看不到日月,青棱已不知自己坚持了多久的时间,也不知还需要坚持多久。
她虽然死命睁着眼,但她的眼前已是一片花白,头仿佛要炸裂一般。
脑中一片杂乱,除了痛,她没有其他知觉。
意识渐渐模糊,她隐约看到了烈凰树以及总说会在树下等她的男人。
“师父……我不想死……”她仿似呓语般开口,“师父……你为什么要杀我”
唐徊心中忽然一紧,话便脱口而出:“我没打算杀你,你也不会死。”
“不好,她的意志快撑不住了。”元还脸色一变,急吼道,“青棱,醒醒!快点醒!再给她十粒清心静气丸。”
十粒丹药喂下,青棱却仍旧没有好转。
烈凰树和穆澜的影象越来越清晰,痛苦似乎渐渐遥远。
“我不想死,我还没看过盛京大都……大漠黄沙……我要好好活下去,然后踏出这片……”
这片烈凰秘境。
最后四个字被她吞到了肚里。
第52章 重塑
冰冷的气息将一切幻像赶跑,痛苦回归,她的眼前只剩下白衣的英俊男人。
唐徊正用手抵在她的眉心,向她灌注灵气,他的灵气带着寒焰冰冷的气息,叫人彻骨寒冷,也让人彻底清醒。
他没有说话,脸色一如即往的臭,却叫人安心。
“就快了。”元还顾不上额头落下的汗珠,一面让唐徊继续,一面加快了动作。
从头颈转到丹田,他不再休息。
丹田是所有经脉汇聚之处,但青棱的丹田外却蛰伏着一只噬灵蛊,因此元还不得不改变方法,既然她的丹田本就是凡骨姿质,无法吸纳天地灵气,那他索性替她重造丹田!
元还忽然仰天长啸一声,已有些疲惫的脸色忽然间精神抖擞起来。
他要将经脉接到噬灵蛊的虫身上,从此噬灵蛊便代替她的丹田,吸纳天地灵气。
青棱脸色死白,嘴唇遍布血痕,形容枯槁,丹田处忽然传来一阵蔓及四肢百骸的剧痛,让她暴发出一阵嘶哑的吼声,传遍整个五狱塔。
“哈哈哈……”元还忽然发出一阵欣喜若狂的大笑声,整个人如同苍老了十岁一般,憔悴虚弱,“成了。我终于成功了!”
他研究了数百年,花费无数心血的血引渡脉,终于成功了。
元还停下动作,连魂祭薄刀散落在布囊之上,也不管不顾,脚步踉跄地向后退了数步,方才停下,自随身储物袋里取出一方青黑小匣,打开后便生起满室金光。
他的手自匣上轻轻拂过,匣中便浮起一片金色沙砾。
“这是最高纯度的无相精,我提炼封存了数百年,终于有机会一试了。”元还面露不舍却又欣慰的表情说着,指尖却忽然射出一道极其细微的金芒。
“灵芒”唐徊不禁脱口。
所谓灵芒,是将灵气实质化后加以运用的一种术法,灵气实质化需要的不仅是修士的修为,还必须修士有高深悟力,才能将灵气实质化。以元还目前的修为,仅仅只能将这些灵气芒化,但即便如此,也足够让人惊讶,因此有些修士到死也未必能将灵气化为实体。而唐徊虽然境界高出元还不少,但在灵气的运用之上,也还无法达到灵芒。
“识货。”元还冲他得意一笑,他是金属性,因此灵芒也是金色。
金色灵芒将无相精砂裹成细丝,在元还的操纵之下,从青棱头脚双臂的切口钻入,循脉而上,血引虽细,但其心却是空的,这些无相精注入血引,沿着元还布下的经脉一路灌满。
青棱的肉身之上,便浮起金色光线,这些光线细密繁复,交错纵横,不多时便遍布全身,织成一幅金光脉图。
她浮躺在石床上,疼痛已渐退,那些无相精带来一阵温暖麻疼的感觉,相比刚才的痛苦,这样的感觉竟让她无比舒畅,一股倦意袭来,她眼皮撑不住地阖起来。
“可以了,睡吧。”元还沙哑的声音像天籁般动听,青棱听话地闭了眼。
石床上升起一道白光,将浮躺着的青棱笼在了其中。
“经脉初成,她必须在这里呆上半年,让无相精能与血肉融合,我才能将血引取出。”元还顾不上整理满室凌乱,他步履蹒跚地径自踱步走出石室,这一套经脉重塑法,让他精力大损。
唐徊看了浮在半空的青棱一眼,眼神幽深难测,随后也跟着元还离开了石室。
屋外是艳阳高照的明媚天气,他记得来时外面下着滂沱大雨,不知不觉间,竟已过了十日。
半年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
元还石室中的石床,床身之上刻了能封印魂识的断灵法阵,青棱在这法阵之中沉睡了半年,直到元还将她体内的血引针尽数取出,才解除法阵,将她唤醒。
“师叔,结束了吗”青棱缓缓转动着眼珠,放眼四周,仍旧是昏黄静谧的石室,她的记忆仍旧停留在半年前昏睡前的那一刻,这半年对她而言,只是睡了一个再美好不过的觉。
黑甜,无梦,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就连难以承受的痛楚,似乎也被这一觉治愈了。
痛楚!
青棱猛然间一醒,只是睡了一觉,怎么可能痛苦全失,她转头,对上元枯皱无表情的老脸。
“醒了醒了就起来吧,还想在我这里赖到什么时候!”元还审视着她,脸上虽然冰冷,心中却十分的满意。
除了取出血引针的两处伤口,青棱身上大大小的刀口都已经淡得几乎看不出痕迹,难以想像半年以前浑身浴血的模样。
青棱一怔,似乎一时间不能明白元还的意思,她轻轻动动手指,再抬抬肘,最后将手臂举到了眼前,她足有一年半的时间没有见过阳光,原本铜色的皮肤已经呈现出异样的白皙,臂上没有伤口,只剩下浅浅的痕迹,而最关键的是,她可以动了!
这个想法让她心里一阵狂喜,整个人从石床之上猛然坐下,跳下床去。
“嗷。”
结果就是她哀嚎一声,整个人都坐到了地上,全身的骨头肌肉都坚硬酸涩,好像不是她的身体一般。
“你急什么你这身体已经一年半的时间没有动过了,自然已经僵硬,别一惊一乍,万一把我好不容易接好的经脉再弄折,可没办法再接好了。”元还瞪了她一眼,丝毫也没有扶她起来的意思。
一年半……
原来她这一睡已是半年时光。
青棱扶着石床缓缓站起,顾不得自己睡了多久这个问题,满心都是重生的喜悦,能够自由行动的感觉让人太开心了。
“青棱拜谢师叔!”虽然行动仍然艰涩,但青棱第一时间还是向元还拜倒致谢。
“别来这套,你知道我治你只是各取所需罢了。”元还一挥袖将她隔空拖起,冷道,“你且别高兴得太早,你身体肌肉骨骼已僵硬,需要慢慢恢复,新的经脉会不会出现异常,是否能完全与身体融合,从前没有先例,我也不知会发生何事。你需要留在五狱塔里一段时间,以便我追踪记录你的情况。你师父前段时间出了远门,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了,临行前将你交给我,这段时间我会为你安排训练恢复身体机能,在唐徊回来之前,你不能离开五狱塔半步。”
青棱略一沉吟,不能离开五狱塔怕是因为黑衣人事件还未解决,她若出现在太初门势必又要引起危险,这样一来,五狱塔目前是她最安全的地方,而她也必须静下心来,重拾修行。
即已重入仙门,这亦是一场道心修炼,她必不再犹豫。
“是,青棱谨遵师叔之命。”收起喜悦之色,青棱恭敬回答。以后的路还很长,她忽然满心期待,总有一天,这万华神州再无人能伤得了她。
元还满意得点头,从前他就看她挺顺眼的,如今她成了自己手中的杰作,就更不一样了,他心中对她也多了些真心的喜欢。
青棱便安心在五狱塔住了下来,仍旧是从前住的那间石室,元还并没有给她特别的功法,他安排给她的修炼都是锻炼肌体强韧度的训练,一如当初。
寒沙与焰泉是她每天都必须经历的修行,冷热交替让肌肉经脉收缩扩张,每日里她还必须在秘境中速度最快的野兽风翔豹比快,追逐游得最快的铁刺梭鱼,赤手爬上最高的山峰,与林中最凶残的野兽搏斗,能活着离开就算是胜利。
在这一切过程中,她都不能使用任何的法术,在元还点头之前,她甚至不能修炼仙法,不能吸纳、运转任何灵气,即使是原先散落在她体内的灵气也不能引导回归,她的经脉未完全融合,任何一点意外都会让一切努力前功尽弃。
她在山涧跑跳,肥球就在山中觅食,一人一鼠互不相扰,只在天黑之时才各自回到石室。她将死之时它跟着她,她病愈之后,它仍旧没离,她不是它的主人,也不曾给过它太多好处,它却始终不离不弃,仿佛跟定了她一般,也不知她是和了它什么缘份。
这样的修行一直持续了整整十年。
元还终于开了金口。
这日他将青棱叫到跟前。
“你的经脉已基本稳固,有件事我却一直没告诉你。”他目光灼灼,上下打量着青棱,仿佛想从她身上看出些什么来,“我将你的经脉同噬灵蛊接在了一起,以代替丹田替你储纳灵气,只要你能找到合适的功法修炼蛊虫,让它不至反噬,你便可如寻常修士一般运转灵气,不必再使用你的青云十五弩。今后,你们人虫合一。”
“那我的丹田”青棱的心却陡然一沉,她不能吸纳灵气,并非丹田无法吸纳灵气,而是因为她将修为封印所至,按元还所说,日后若她取回修为,还要想方设法再将经脉与丹田重接。
“放心,日后你若有足够的修为,能改变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