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朝广场,迎着朝阳,无比显眼。
无论是排在顶头的郭宇,还是古槐下的林肃,都可以很方便地看到他。
万众瞩目,很是方便。
场间出现了诡异安静,所有人都望向苏杨。
片刻之后,比先前更为炽烈的议论声倏然响起。
“听说昨晚的文试赔率发生了大变化,苏杨攀上第四了!”
“苏杨棋艺琴艺可能确实出众,但没道理他诗词也会如此强大?”
“这消息肯定不是空穴来风,能被人下如此大注去押他,那么他在诗词上肯定也有两把刷子,但我想也仅限于此。”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超越林肃,毕竟去年的地阁文试,第二名相差林肃一百票的事实摆在那里!”
“但你们别忘了,苏杨曾经用一张下乘一品的符咒战胜过别人三品的符咒!说明苏杨诗词造诣也不差!”
“需要纠正一下,苏杨那次战胜三品符咒,用的不是一张一品符咒,而是两张!这样说,并非表示我看不起苏杨,而是就事论事,事实就是如此!”
“只要知道,苏杨进地阁武试没问题就行了,我更好奇,他能在武试上走到多少名。”
“四十名,不能再多了。”
众人议论纷纷,郭宇看着苏杨一脸的冷意,林肃看着苏杨一脸的淡漠,不过都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甚至还对苏杨有了丝丝期许,希望他能挺进地阁武试。
只要他能挺进地阁武试,第一轮,郭宇就会安排他与自己见面,因为他等不及了!
便在这个时候,人群里隐隐传来骚动,很多人踮起脚向远处望去,苏杨和刘小虎也跟着回头,只见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沿着那条笔直的神道缓缓行来,在无数人的目光注视下,那女孩经过人群来到场间,径直站在了朱砂殿的位置上。
雪芙对着苏杨微笑见礼:“苏杨哥哥。”
人群顿时哗然一片,准备参加这一批文试的弟子们更是一阵骚动,尤其是有些最近才加入地阁的人,只听过那个传闻,直到此时才知道那个传闻竟然是真的,雪芙师姐竟然叫那个唤作苏杨的少年为哥哥!
林肃想起曾在苏杨身上吃的瘪,神情愈加冷漠。
述业目视前方,仿佛毫无察觉,衣袖却在微微颤抖。
“摆脱禁闭惩罚的感觉怎么样。”苏杨微笑调侃道。
“只要能见到苏杨哥哥,在哪都是一样。”雪芙面上掠上一抹红晕,娇羞的低下头去。
二人对话的时候,没有刻意压低声量,雪芙清稚的声音在文宣宫前飘着,传进每个人的耳中。
场间再次哗然!
述业再也忍不住,转身望去。
看着二人亲密的模样,他们关系已经好到这种地步了吗?
曾几何时还是严肃冷漠的雪芙,竟然也有着如此娇羞的一面。
这是所有人的疑问,但却没人能解答,只能神色复杂的望着苏杨,有一抹羡慕,有一抹嫉妒,但后者很快就被压制下去,因为他们知道,苏杨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疑问。
时间继续流逝,随着文宣宫深处传来一声清脆的钟鸣,地阁文试正式开始。
数百名年轻男女站在文宣宫前,蓄势待发。
第二道钟声响起,考生入场。
文宣宫极大,数十道门同时开启,在几位长老鹰隼般的目光注视下,数百名弟子鱼贯而入。
静音阵开启,文宣宫自带的避风廊垂下帷幕,只有清光可以入殿,风雨与嘈杂的躁音都不能。
各殿执事开始分卷。
哗哗纸声响起,汇在一处,仿佛一场大雨落下。
当雨声归寂,第三道钟声响起。
第九十章 提前交卷
试卷落下。
有人没有翻阅题卷,而是开始磨墨静心,比如述业。
有人则是闭着眼睛开始养神,比如于凉。
有人则是该做什么做什么,想翻卷子看两眼就看两眼,想磨墨就磨墨,想看看自己感兴趣的人就看看,想闭眼养神就闭眼,觉得有些渴便伸手倒杯茶水,觉得有些困就揉揉眼睛,就像今天只是寻常的每一天,比如苏杨、林肃和郭宇。
不刻意平静才是真正的平静,因为那代表着自信。
直到第三道钟声响起,考生开始动笔。
苏杨提笔,未落卷,看着卷上那些墨字,开始沉吟。
——
碧云天,黄叶地。
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山映斜阳天接水。
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
考题便是作一首与其意境相似的诗词。
苏杨怎么说也是个大学毕业生,诗词的赏析自然难不倒他,而只要能理解此篇诗词,要作一片与之意境相似的诗词又有多难?所以这自然难不到苏杨。
嵌缀朵朵湛青的碧云的蓝天,铺满片片枯萎黄叶的大地。
无边的秋色绵延伸展,融汇进流动不已的江水。
浩渺波光的江面,笼罩着寒意凄清的烟雾,一片空濛,一派青翠。
山峰,映照着落日的余辉。
天宇,连接着大江的流水。
无情的芳草无边无际,绵延伸展,直到那落日余辉都照射不到,称之为遥远的彼端。
自然可以看出,整片诗文的重点便在于一个秋字上,所谓秋日所照射不到的地方,自然就是思念之所不能及的地方。
总的来说,便是在描述秋思。
关于秋思的诗文,苏杨甚至连度娘都用不着问,脑海里就有了一大堆的诗文浮现出来,随手一篇也都能达到脍炙人口的地步。
因此,苏杨有了选择。
当即提笔。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天净沙·秋思
苏杨之所以选择这首诗词,应该用不着多做解释,就因为他在自己那边的世界人尽皆知。
一篇推到众多文人骚客的诗文,一篇被唤作秋思之祖的诗文!
篇幅虽短,但意境无边。
所以要表达秋思,难道还有比这一篇更让人折服的?
从提笔,到落笔,不到一分钟。
从落笔,到起身,不到一秒钟。
苏杨站了起来,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站了起来。
此时此刻,正是一众考生绞尽脑汁思考诗文,字字考量平仄顿挫的时候,却发现苏杨突然站了起来,因此他们实在难以不去注视苏杨。
述业看着他,握笔的手掌微微一紧。
郭宇看着他,面庞浮现不加掩饰的讥笑。
林肃看着他,面色相当不喜。
原本寂静的考场,也因为苏杨的起身,泛起了悉悉索索的议论声,所有人目光随着苏杨移动到台前,神色复杂。
他是没写,还是写完了?
没有人知道,但他们心中更期望苏杨是前者。
角落里的景池面色有些难看,因为他也不知道苏杨到底是没写还是写完了,这种不安的情绪简直比他写不出更让他觉得心烦意乱。
因为他押了苏杨二十瓶筑基灵液!
就是因为苏杨在勒墨大咒上写的那一篇诗!
难道真的是他看走眼?难道那道符咒上面的诗,并非苏杨所作?
景池不敢再往下想。
只有场中的雪芙和刘小虎,面上泛起自信的微笑,恍若交卷的不是苏杨,而是他们。
苏杨走到台前,看着后面那个一头枯发,皮肉却如青年人一般光滑的老者看过去。
因为苏杨不属于任何脉下弟子,所以他不认识此人,但除了他,却没人不认识此人,因为他就是玄脉师尊,地阁二长老。
苏杨将手中宣纸递到桌案上,压低声音道:“交卷。”
老头微微皱眉,有些不悦的重复道:“交卷?”
苏杨依旧平静,“对,我交卷。”
得到苏杨肯定的答复,老头一声冷笑,道:“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进这个门?”
什么意思?
耻笑哥们不会答题?
苏杨也不气,自顾自伸出右手,将宣纸从桌案这一头,推到老头的面前,然后再也不理,向着文宣宫外走去。
老头眉头微皱,微怒的看着苏杨离开的背影,然而当他无意间看到答卷上的字之后,目光再也不能移开,眉目紧紧的拧在一起,有些震惊,当他想再次望向刚才那个少年,却发现,对方早已失去了踪影。
文宣宫里的文试还在继续,有的学生咬着笔尾,脸色苍白,仿佛随时可能昏倒,有的学生在寒冷的深冬天气里,竟然汗流满面,身上冒着淡淡的热气,场间气氛格外压抑。
今年的文试题目太难,如果不是出现在试卷上,他们不会认为这是一篇什么好诗。
秋色,为什么有芳草?
寒烟为何又青翠?
到底是无情在斜阳外,还是芳草在斜阳外?
它为何要在斜阳外,又有什么意义?
难道是想告诉大家,天涯何处无芳草?
再如何绞尽脑汁,终究人力有时穷,不断有考生在与出题者的战斗里败下阵来,提前交卷,然后,文宣宫后不时会传来崩溃的闷吼。
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
郭宇开始起身整理试卷。
林肃也后一步起身。
然后越来越多的弟子起身离场。
直到第四道钟声响起。
到了交卷时分,文试结束。
行出文宣宫的弟子开始毫不掩藏的发泄出自己心中的苦闷,有表示出愤怒,有表示出叹息,也有表现出默不作声,直接离开此地的。
当然,也不乏有着愉悦心情之人,就比如簇拥在郭宇周围的弟子。
想罢,郭宇师兄在此试上,又稳拿前三甲了吧?
这次左亦似乎有些不在状态,最后一批才交卷,看样子今年的前三甲又有一些变动。
林肃还是那么一番镇定自若的模样,似乎在诗词天赋上,他不屑与任何人比对。
但这一切都和苏杨没有关系了,因为下午才是票选文试前三甲的时候,所以他早早就回到了朱砂殿。
淘米蒸饭,然后百无聊赖的在火炉房烤起了火。
没有多久,刘小虎回来了。
接着,雪芙跟着到来。
再然后,景池也出现在了朱砂殿。
好的,可以准备一副麻将了。
第九十一章 天净沙·秋思
朱砂殿,火炉房。
苏杨四人围在一张桌上吃饭,刘小虎不矜持还能理解,因为他是朱砂殿弟子,但雪芙也是一副无所顾忌的模样,似乎也成了朱砂殿弟子一般,谁敢相信她其实是地阁大长老一脉弟子?
唯独景池一副畏首畏尾拘谨的模样,一来是对这位雪芙小师姐有所忌惮,二来是因为他心里一直横着一根刺,关于苏杨的文试!
最后再也忍不住,兀自将筷子往桌上一拍,顿时引得三人望了过来。
“你发什么神经。”苏杨有些莫名其妙。
自知失态,景池尴尬问道:“苏杨师弟,你那么早交卷,考题……考题是没写吗?”
苏杨答非所问道:“不就是几瓶筑基灵液吗?”
景池一怔,皮笑肉不笑的盯着苏杨,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押了你二十瓶筑基灵液……”
苏杨看傻子一样看着景池,无语的摇着头,雪芙看着苏杨摇头,她也跟着摇头,就连憨傻著称的刘小虎也看不下去了,道:“大哥什么时候说你押了二十瓶筑基灵液了。”
之前苏杨是怎么说来着?
他说景池和刘小虎是一路人!
现在一看,还真他妈分毫不差!
“题目这么难。”见着景池这么搞笑,苏杨当即生出了戏弄他的心思,所以当下依旧给出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但落在景池的耳里,却生出了一番截然不同的想法,同时,也顺利的踏入了苏杨所下的套里。
“这么说,我那二十瓶筑基灵液完蛋了,啊……苏杨你害得我好苦!”景池悲天悯人的大作感叹,承认了心中一直不敢承认的事实,就是苏杨交了白卷!
题目很难,也就代表不知道怎么写,加上交卷的速度那么快,不是白卷是什么!
这就是景池当下的心里活动。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题目很难,和不交白卷,冲突吗?
当然不冲突。
苏杨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有机会捉弄一下这个臭小子。
“二十瓶?”苏杨咂着嘴,不屑道:“你这个境界,二十瓶筑基灵液还看得如此重,也是出息!”
“有总比没有好啊!”景池不以为意道。
“吃饭吧,吃完饭准备去参加投票。”苏杨苦笑摇头,懒得再纠结此事,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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