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天下灾难连连,民不聊生,贼寇如蚁,乱世已成型,除了派兵四下镇压之外,实在没有其他法子。无奈那些反贼越杀越多,却大大不好办。
忽又想起地藏大师的算卦,无不一一应验,现在的天下,正是处处一派血光滔滔的景象。
大师说他要去度化一个人,便能化解大劫,不知道如今度化得成什么样了……
对于这个说法,其实何大人不是太信,只不过事情危急,唯有死马当活马医,搏一搏运气。
至于那个人,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能担负如此重大关系?
想不出个所以然,何大人脸色阴沉着,离开了紫禁城。
……
夜晚,月朗星稀,京城东方十里,郊外一片平淡无奇的山坡上,此际正坐着两位和尚,一位是白衣胜雪的拂晓和尚;一位是地藏大师。
他们就那般坐在坡地上,仿佛坐得是至尊无上的莲花坐,一动不动。
忽而,地藏大师举首望南方,脸色一紧,道:“佛晓,原来你是故意把我拖在此处。哼,倒没想到,你居然会和道门的人勾结到了一起,你佛心何在?”
拂晓静静的开口:“真佛大开方便之门,从无门户之见。”
嗖嗖嗖,光华道道,如同流星,都是法宝的光芒。纷纷落定,分散在周围,却是广寒真人、庆云、昆仑的奚明峰、蜀山的陆师道等四人。
当日他们在江州鉴江边上,汇聚屠龙。
今晚,该屠何人?
第两百八十章:缉捕
强敌环视,地藏大师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一对长眉无风自动,飘逸着,忽而变成了花白之色,自动延伸出来,宛如寿眉。
拂晓和尚沉声道:“地藏,大势所向,你何必再做困兽之争?”
地藏大师怒形于色,喝道:“拂晓,你这个佛门叛逆。本座布局,囊天下为谋,不料竟败坏在你的手上。”
拂晓和尚哼了一声:“你窃取社稷国器,不择手段,视我中原百姓为鱼肉,不违佛道,贫僧岂能坐视不管?”
地藏大师哈哈大笑:“我等一入空门,四大皆空。什么百姓,什么权贵,都是虚妄,不看透这一点,如何成佛?”
拂晓冷笑道:“你号称‘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想必也是要来中土收复阴司的吧。”
“不错,阴司当年,本就为我佛所建,只是当年被王朝不容,无奈退出,始留下这一支,如今自当要收复回来。”
边上广寒真人嘿嘿冷笑:“地藏,这一趟,只怕你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跑一趟了,这阴司,我等道门替你收了。”
地藏面色一变:“果真如此,恐怕这便是你们和佛晓叛逆联手的利益所在吧。”
蜀山剑客陆师道冷声道:“废话何必多说,直接斩杀也罢,好早点完事。”
地藏目光一转,盯着他:“蜀山剑客,向来单传,难道燕赤侠陨落了?”
陆师道神色一紧:“燕赤侠早已离开蜀山,四方云游,求无上剑道,现在蜀山,唯我剑尊。”
说着,手中三尺青锋在手,长啸一声,剑气冲天,展露出一匹漫天光华,直直往地藏大师劈去。
地藏大师不敢怠慢,两手合十,诵念经文,身后一股气息飞腾而起,显出金身来。
这一尊金身,高九丈,金黄中又夹杂着条条赤红之色的,观其境界,距离真正的九转金身,只是咫尺之遥了。
一旦成就九转金身,便能成佛,证无上大道。
“动手!”
广寒,奚明峰等再无保留,法决翻动,法宝纷飞,全往地藏身上招呼。
地藏大师以寡敌众,怡然不惧,大笑道:“本座知道你们意图,不外乎要困住我,不去找那书生麻烦,只是我曾算一卦,今晚那书生自有血光之灾,待他一死,看你们如何能逆转乾坤!”
拂晓针锋不让:“书生有正气护身,万邪不侵,何惧什么血光之灾?地藏,念着你我同出一门,你等还是速速退出中原吧。”
地藏大师喝道:“休想。”
念头一起,金身双目骤然睁开,射出两道实质般的光芒,好像两把飞剑,凌厉非常,居然一下子就压住了诸人的攻势,渐成平衡。
心中想到:“只要挨过今晚,等那书生遇害,事情便会有天大的转机了……”
……
夜色苍茫,一灯如豆,陈剑臣便坐于灯下,也不看书写字,只静静出身,念及广寒飞鹤传书所陈述的内容,心中不免阵阵骇然:
广寒所书,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真正的本质起因,便是源远流长的佛道之争。
要知道在天统王朝之前,亦有多个朝代,可以称为古朝代。早在那些朝代里,释家便西来中土,开始扎根发芽,宣传教义,度化众生,发展一日千里,渐渐便压在土生土长的道门之上。
涉及利益,道门自不肯无作为,坐视势力被蚕食,故而支持天统王朝,推翻旧朝代,开始反佛。
中土佛门势力由此衰落,只留下教义被改的金山寺一脉,以及阴司世界。
岁月悠悠,西方释家一直不甘心,积攒千年,终于在今朝逮着了一个良机,趁着新帝登基之际,窃取社稷神器,才有如今的乱世出现。
有言道,以乱治世,乃是不折不扣的契机。
得此点拨,陈剑臣心中明了,己身的用处,却是被各方势力送来京城,以作“拨乱反正”的效果的。
“嘿嘿,倒真看得起我……”
他用手指轻轻敲着书案,陷入沉思。
“公子,早些安歇吧。”
婴宁走过来。
陈剑臣道:“睡不着……婴宁,你且坐到我身边来。”
“嗯。”
婴宁很乖巧地同意。
陈剑臣很自然便抚着她乌黑的头发,油然叹道:“婴宁,我们如今处境,颇为不妙。”
婴宁点点头:“婴宁明白,但无论如何,我们始终都是在一起的。”
陈剑臣捧起她娇艳的容颜,凝视道:“我何德何能……”
不提防香风袭鼻,小狐狸纵体入怀,已吻上他的嘴唇,两唇结合,如饥似渴,芬芳如甘露。
他们相携已久,同甘共苦,但一直以礼相待,不曾做过什么亲密的行径。对此,陈剑臣觉得很自然,书上有言:“观其容,可以忘饥;听其声,可以解颐,时一谈宴,尤胜于颠倒衣裳。”
大概如斯。
可他毕竟是个正常男人,眼下小狐狸媚意横生,主动撩拨,顿时激起来雄风,搂着一具温软如玉的娇躯,忘情相拥。
嘭嘭嘭!
正投入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金戈铁马般的行军声,在静谧的国子监中异常刺耳,仿佛有军队杀了进来一般。
如今时势,国子监这等圣儒之地,也成了不设防的地方。
陈剑臣和婴宁受惊分开,小狐狸的脸红扑扑的,她难得鼓起勇气来,正关键处被人干扰,不由有几分恼意,竖起耳朵唉一听,顿时脸色一沉,急道:“公子,他们是奔这边来的,只怕来意不善。”
陈剑臣自当明白,道:“看来有人要撕破脸了。”
过不得片刻,蓬的,学舍木门被撞得四分五裂,破碎开来,一队黑衫卫明火执仗地冲了进来。
领首者身形昂藏,尤其两撇胡子和眉毛一样,活脱一位活着的“四条眉毛陆小凤”,正是江钰。
黑衫卫的游击将军。
江钰踏进房来,四下一顾,当即拿出一卷黄绢,展开,念道:“今有密报,国子监监生陈剑臣为江州人氏,昔日与反贼聂志远父女来往密切,今事实一一查明,特命黑衫卫前来缉捕,如敢反抗,格杀勿论!”
把黄绢一收,喝道:“陈剑臣,你就乖乖跟本将军走一趟吧。”
陈剑臣面沉如水:“我如不走呢?”
江钰脸色一寒:“那就休怪我刀下无情了。”
双手一翻,两把朴刀在手。
“江将军,如今大厦将倾,你何必再为别人卖命,做那愚忠之徒?”
江钰凛然怒道:“好你个书生,大逆不道,其罪当诛,速速跪下跟本将军走,由国法处置。”
“那好,婴宁,我们走吧!”
陈剑臣此话出口,旁边婴宁立刻拉着他的手,却不是往前面,而是径直朝着右边墙壁冲去。
江钰一惊,本以为对方是想撞墙自杀,便要出手拉住,不料下一刻,两人的身体竟然视坚硬的墙壁于无物,一下子就穿了进去。
“穿墙术?”
江钰大惊失色,这可是传说中的道法,一对监生主仆怎么会施展得出来?他突然发现,事情有些不对路!
“追,赶紧追!”
此际也来不及多想,马上命令手下四处找寻追捕。但出到外面,几乎把整个国子监都翻遍了,哪里还找到得人影。反倒是一干生员先生被惊动起来,见到是黑衫卫,不禁吓得面如土色,以为是来抓自己的,顿时两股颤抖起来。
夜色沉沉,火把之下,江钰的脸色非常难看:他来抓捕陈剑臣,奉的是兵部尚书张猛的命令,而且是死命令,如果完成不了,下场绝不会太好。
只是陈剑臣已逃遁出去,加上他们身怀道法,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抓得住的。
“罢了罢了,唯有如实禀告吧,我江钰一生精忠报国,无愧于心,也不怕大人惩罚。”
……
“什么,人没抓到?跑了?”
尚书府中,张猛拍案而起。
江钰跪在下面,不敢抬头:“属下无能,请尚书大人恕罪!”
“哼哼,恕罪,本大人早就明明白白告诉你,那陈剑臣乃是重要人犯,决不能出任何纰漏,你身为游击将军,率领黑衫卫百名去抓一个书生,居然让人给跑了,朝廷养你何用?”
江钰一咬牙:“卑职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会道法,故而……”
“够了!”
张猛一声咆哮:“如今聂志远父女造反,其势已大,不日将兵临城下,那陈剑臣乃关键人犯,却从你手中逃逸,此罪天大。来人,将他拿下,送入天牢。”
江钰大惊失色:“大人!”
那天牢可是绝地般的存在,被关押进去,基本就等于死路一条了。据说自正明帝登基实施新政以来,牢里已关进了一百三十八位朝廷大臣,当初聂志远就是要送上惊,然后打入天牢的;至于从各地抓上来押赴进京的违法《文字法》的儒者更是数不胜数……
人进去后,几乎没有听说过还能出来的。
“大人冤枉呀,冤枉!”
江钰口中大呼,可那些侍卫哪里管他,如狼似虎扑上来,抖开铁链锁了。可怜江钰一身武功,却不敢反抗,这一反,可算是大逆不道之罪了。
侍卫把他拖起,押解下去。
江钰犹自不甘,呼喊得喉咙都有些嘶哑了,可张大人一言不发,根本不予理会。
第两百八十一章:吃人
京城西郭,方圆数里俱为禁地,因为令人闻之色变的天牢便建立于此——天牢,不同于一般的监狱,能被关进去的人,可不是等闲的罪犯之流,必须要有一定的地位的人,才有资格被关在天牢。
比如,朝廷大臣,社会名流等等。
他们犯了事,一般都会被打入天牢。
天统王朝立国近千年,励精图治,四海升平。因此,多年以来,天牢的利用率并不高,直到当今,猛地达到一个高潮。根据统计,恐怕眼下的天牢已人满为患了。
前黑衫卫游击将军江钰,便成为最新的“加入者”。
一夜之间,从将军沦落为阶下囚,江钰的一颗心,仍然是木然的。他本以为就算让陈剑臣逃掉,自己犯了错误,可绝无可能下天牢。哪料到大人一句话,直接将他打入了地狱。
一入天牢深如海,从此阴阳两隔绝!
进入了里面后,想要再出来,只怕很难了……
为什么?
一个大大的问号在心头腾腾冒出来。
“进去!”
进入天牢的前房后,两名侍卫打开铁门,将江钰推搡了进去。
阴森!
江钰的第一感觉便是如此,只觉得有无形的阴气朝着己身扎来,不禁浑身打个冷战。
将他推进去后,两名侍卫赶紧的锁门,好像里面有会吃人的老虎一样,避之不及。
这是江钰第一次看到天牢内部。
他固然一直在黑衫卫里面,但天牢却隶属别的部门管理,黑衫卫负责抓人,但押送囚犯到天牢里来的,却是别的人手。
“咦,这个……”
稍稍定一定心神,江钰徒然发现有些不对路。或者说,眼前的天牢景观,和想象中的大不相同。
现在,是深夜,可牢房里头点着松明火把,能把四周景象看个分明。
大,天牢里面非常大,一间间牢房用精铁铸造分隔开来。如此布局,倒和一般监狱差不多。
只是现在,一间间的牢房都是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江钰大感惊诧,他可是知道,足足有上千人被关押进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