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兄追上那神仙道士,求他收我为徒,他竟然答应了,说有三门道法,分别为隐身、穿墙、搬运,任由我选一个。愚兄想了想,就选择了隐身,那道长马上就赠给我这本秘笈,说只要按照秘笈修炼,即可练成。”
说着,王复已经喜不自禁,就差要站到最高处大声向全世界宣布了。
陈剑臣疑问:“就这样?”
王复喝一大口酒下去:“还想咋样,我可是跪了好久求了好久才得到这门秘笈。哈哈,留仙,等愚兄练成隐身之法,天地之间,何处我去不得!”
陈剑臣嘴一撇,心想你要是真练成了隐身术,只怕第一个要去的就是偷窥香艳了……又一想,对方没有帮王复开窍,王复要是能练成道法可真是见了鬼了。此事十有八九是道士见他跪求得紧,故意丢下一本所谓的秘笈打发他走的……
然而目前王复正在兴头上,陈剑臣和他分说的话,其绝对听不入耳。也罢,就让他慢慢修炼隐身术也无妨,反正人畜无害。
有了决定,陈剑臣并不吭声,继续吃喝着……
第三十三章:阴神
吃喝完毕,两人返回学院,有了道法秘籍《隐身术》在手,王复果断下了决心,交钱给书院,从而拿到了一个单独的宿舍房间,位置就在陈剑臣隔壁处。
住进去后,王复登时亟不可待地关门闭户,苦心修炼起来。
陈剑臣不去管他,自己也呆在房间修习《三立真章》。
几天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明天,就是明华书院正式开学的日子。明天之后,学院内所有的生员都要规规矩矩地按时上课听讲,不能再自由出入学院。
想到那近乎三点一线的枯燥生活,陈剑臣心里未免就有几分烦闷。
王复敲门而来,只见他头发蓬乱,双目通红,似乎好几天没有睡过觉一样。
“拂台兄,你这是为何?”
王复鼓着眼睛道:“愚兄不正在修炼仙术嘛,一看之下,果然博大精深,很是奥妙……嗯,只是刚读到关键处,其中有一句‘隐身之妙,不着外物;心似赤子,方可成功’,不懂怎么理解,故而想来问下留仙你。”
他来求问,却不拿原书,其中那点小心眼陈剑臣自是知道的,并不点破,便有点恶作剧地道:“从字面上解释,就是说你想要练成隐身术,必须要脱光衣服才行……”
闻言,王复一拍大腿:“果然如此,我就说嘛,练了好几天都不能成功,原来是要脱光衣服才行。有理,有道理,我的身体可以隐形,但衣服不能隐形呀,如此一来,就会把整个仙术效果给破坏了。”
陈剑臣几乎喷饭——练了好几天都不能成功……亏他说得出口,真当道法是小孩子过家家吗?随便耍几天就能学有所成了?
“留仙,你且等等,愚兄去去就来。”
说着,很快就跑了出去。
陈剑臣一愣,心想这厮不会真得回去上演脱衣秀吧……
念头刚起,王复就又跑了过来——全身光溜溜的,一丝不挂,露出满身松垮垮的皮肉。
陈剑臣吃了一惊,赶紧把门关住,哭笑不得地道:“拂台兄,你这又是为何?如被他人见到,少不得问你有伤风化之罪。”
就听王复更吃惊地道:“留仙,你能看见愚兄?我可是隐身了的。”
陈剑臣差点要一巴掌打过去,好气又好笑:“赶紧穿衣服吧。”
王复大是沮丧,又觉愤然,道:“道士无良,用假书讹我,实在可恶,我这就去把那破书给烧了。”
陈剑臣嘴一撇:他倒不怀疑王复所得的秘籍是假的,道士没必要多此一举。只是王复未开窍,修炼道法本身就千辛万难,别说练几天,就算练几年都未必学得上手。王复急于求成,注定不可为。
陈剑臣被《三立真章》直接开窍,开辟了泥丸宫,可苦修多时,目前连一丝正气都还不能凝练出来呢。
听到王复要烧书,陈剑臣心中一动,道:“拂台兄,不如你把那书给我看一看,如何?”
王复道:“既然留仙要看,那就送给你了。”
跑回去,穿戴整齐后把小书拿了过来给陈剑臣,他心里已认定此书属伪,现在做个顺水人情也不差。
那书不过巴掌大小,纸张泛黄,上面都是用绳头小楷写着口诀,略一通读,果然处处皆有奥妙。
陈剑臣却没有细读,如果此书是真的,便属于道法,他不能修炼。况且《三立真章》上说“君子如山、如玉,不为外物贪心、乱心”,说的,就是要稳守本心,要经得起诱惑,不要见到新鲜奇异的事物就分心去追求,那样的话,不但追求不到,反会玷污了本心。
他要过秘籍,只是想留在手上,日后有机会的话倒可以送给婴宁学习。
……
当晚,月色朦胧,很有些昏暗的样子。
房中一灯如豆,陈剑臣躺在床上,眯着眼睛,在想着明天正式开学的情形——
忽然室内一阵阴森,似有阴风掠过。转瞬之间,就见到一个青面獠牙的小鬼出现在眼前,那小鬼身材矮小,不过三尺,手中拿着一柄三股叉,见了陈剑臣,当即叱喝道:“你这书生,我与你无怨无仇,井水不犯河水,你如何敢毁我像身?”
陈剑臣问:“你是哪里来的小鬼,却在此胡言乱语?”
那小鬼傲然道:“我乃景阳村土地是也。”
陈剑臣恍然:“原来如此,请问土地意欲何为?”
小鬼颐指气使地道:“毁我像身,依阴司律当受笞刑三十!”
陈剑臣面色一冷:“我若不受呢?”
小鬼叉腰戟指:“律令之下,哪里有你说不的份?惹恼了本土地,我教你心神受尽折磨,终日不得安宁。”
陈剑臣哈哈一笑:“可笑至极,一小鬼耳,大言不惭。”
小鬼气得火冒三丈,喝道:“陈剑臣,你冒犯鬼神,已经犯下了弥天大罪,还敢逞口舌之利,实在该死!”
陈剑臣坦然道:“我修正儒之道,不拜天地,不问鬼神,何罪之有?”
见他还敢反驳,小鬼勃然大怒,不由分说,挺着三股叉冲上来,又张嘴呲牙,要去咬陈剑臣。
它来得凶恶,陈剑臣心中到底有几分害怕,反应不及,被对方扑上身,叉刺撕咬得生疼,鲜血淋漓。
嗡!
正挣扎间,陈剑臣身上有光芒闪起,正是辟邪笔,笔身通体有闪亮。它速度非常,疾掠而来,笔头熠熠,一下子就点在小鬼的额头上。
啊!
那小鬼发出惨叫,很不堪地一下子被点得粉身碎骨,化作乌有。
咦!
陈剑臣倏然睁开眼睛,才发觉自己刚刚做了个梦。
但这个梦,是如此真实,他立刻想到,刚才这一切都是真的,是那小鬼的阴神出窍,潜入到他的精神里头,要害他魂魄。
人的魂魄无形无质,却是真实的存在,如果被损害了,那人就会变傻,变成白痴,甚至惊吓过度,直接死亡。
想到这,陈剑臣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那小鬼竟然是景阳村中的土地,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江州城中,还能进入到书院中来,实在胆大妄为。
陈剑臣知道,天下之大,各有怪异,山有山神,城有城隍,地有土地公,都隶属阴司管理,今时一见,所谓鬼神,原来却是这般模样。
他又想到自己刚才见到小鬼凶狠地扑来,心神不够坚定,出现了害怕的负面情绪,从而导致出现破绽,差点就被对方害了,幸亏辟邪笔现身出来,才避过一劫。
好险!
说到底,自己始终还是缺乏实力,以及磨练,否则这些牛鬼蛇神,如何能近身来?
第三十四章:城隍
当日陈剑臣在土地庙里张贴正气歌,无心插柳间却把土地公的头颅给爆了,不过当时他没有放在心上,一直以来也不见什么事情发生。不料过完年后,进入了江州,反而有一个自称为景阳村土地的小鬼阴神前来作祟,兴师问罪。
陈剑臣端坐在床上,面色沉着。经此一事,他对这个世界更加多了解一分,阴司阴司,顾名思义,定然是地狱般的存在,自己炸了一方土地的头颅,又破了对方的阴神,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然而他心中怡然不惧,有《三立真章》和辟邪笔护身,最不怕的,就是这些所谓的鬼神。
……
夜色苍茫,灰蒙蒙一片,在那无边的黑暗中不知存在多少秘密。
江州城中,城隍庙。
此庙建筑得富丽堂皇,高大庄严,处处都是雕梁画栋,庙堂中架立着一尊巨大的香炉,炉内香火缭绕,很是旺盛。
不同于乡下的那些简陋的土地庙,城隍庙的香火一年到头都是极其旺盛的,从没有熄灭过的时候。不说节日,就是平时,城隍庙里都是人群熙攘,川流不息。
香火,纸钱,红烛,不要钱地烧着,拜供神台上的那尊城隍神像。
这尊城隍庙神,高达六尺,头戴乌纱官帽,身穿飞蟒朱红官袍,脚踏粉底靴,神情肃穆,被雕刻得活灵活现,简直就要活过来一样。
城隍神像两边,各是一尊小神像。
庙门口处,两边铭刻着对联,曰:善恶有报时候到;是非莫应论晚早。横幅:我处无私。
这对联匾额,乃是十年前的江州知州大人吴永标大人所亲笔题写的。如今,吴大人早已调入京城,成为了礼部尚书,位高权重。
夜已深了,庙祝神婆等早早安歇,城隍庙内人影全无,一片沉寂。
嗤的,有阴风起,刮得两边的红烛火苗都急剧地发生一阵飘曳。
“景阳土地,你为何如此惊慌?”
空旷之中,有一股威严的声音响起。只是这声音,却不是凡人耳朵所能听得见的。
“禀告城隍大人,卑职奉大人之命去质问那书生陈剑臣,为何无端毁我神像。不料其出言无状,开口即骂小人。卑职只多说了几句,他就突然变化出一支毛笔来,一笔就把卑职的阴神点散。好在卑职跑得快,否则定然会被点得魂飞魄散了。”
“哼,书生大胆……你说他能变化出一支笔来?”
“正是。那支笔,刚阳无匹,气势吓人,还没有到身,卑职就全身疲软,动弹不得了……”
“这么厉害?”
声音带着惊讶之情。
小鬼谄媚地道:“那是卑职修为浅薄的缘故,若是遇到城隍大人,那书生再有本事,也只能束手就擒。”
“哼哼……我们阴司,一向不过问阳间事,但也不会被人欺负到头上,否则天下之间,还有谁人会敬拜我们,贡献香火?这书生坏你神像,端是大胆。如今就算朝内的鸿儒都会不时来祭拜我等,他一个小小的秀才书生,岂能如此不敬鬼神?必须要加以惩戒,方显我等有灵。”
小鬼道:“大人所言极是,那么,要如何做呢?”
“我自有安排,你且归去吧,没有赦令,不得离开所属之地。”
“遵命。”
声音渺渺,恍如水纹归于平静,偌大的城隍庙再度恢复了平静。
……
陈剑臣一大早就起来了,比平时还要早了几分——只因今天学院正式开学,不能迟到,否则,就得受老师训斥;迟到次数多,超过额度,还会扣学分,影响岁考科考的成绩。
明华书院上院中,共有一百八十六名生员,数量说不上多;他们基本都是江州本地人氏,至于年纪,则老中青都有,年少的,像陈剑臣,十七岁而已;年老的,竟有上了古稀之年的,白须稀疏,老眼昏花,居然还能坚持坐在课堂上念“之乎者也”,实在令人不佩服都不行。
这可不是什么活到老学到老,而是典型的活到老考到老,心中有一股怨气,不中举,誓不为人;不中举,无颜见祖宗;不中举,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中举,做老爷,已成为他们心中的魔怔,执念,唯一的寄托所在。
开学第一天,不讲经义,只是学监等几个学院的头头轮流上来训话,和别人的肃然起敬不同,陈剑臣则听得脑袋昏沉,最后灵机一动,入神练起了《三立真章》——如此情形,倒像很久以前上课开小差般,用课本皮包着小说看,有一种亢奋之意。
随后数天,陈剑臣都这般,根本无心去听那些僵硬死板的经义制艺。
作为童子试中三试第一的少年天才,毫无疑问,他的身份在学员中颇引人瞩目。上课之时,也有不少人偷眼观察,见到陈剑臣总是坐得笔直,犹如老僧入定般认真听讲,都纷纷点头赞许,认为陈剑臣少年老成,学习认真,才俊之名,果然名副其实。
相比陈剑臣的沉静,王复倒是表现得很活跃,几天时间,就在学院上上下下混了个脸熟,知晓到许多茶余饭后之事。
这一天,王复找到陈剑臣,道:“留仙,三月十五就要开始一年一度的踏青活动了,惯例是和清雪书院的学员们一起去的,听说今年的踏青地在鉴江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