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隋朝社稷图,但却有人在上面画了一个和地上的朱砂六芒星一样的图案。六芒星的六个角上,分别又圈出了六个地名:雁门、东莱、会稽、长沙、涪陵、灵武,除此之外,别无其他。陈靖仇看了半天也不知其意,给玉儿看过之后,她也全然不明白,小雪不用说恐怕更不会知道,二人只好暂且作罢。此时,小雪也渐渐从悲伤中平复过来了,三人这就准备下山。毕竟,神农鼎还是下落不明,而离程咬金与他们定下的十五日期限,也已所剩不多了。
“陈哥哥……那个人,我们要不要把他埋了?”临走之前,小雪看了看地上杨硕的横尸,眼中还是闪过一丝不忍。但陈靖仇头也没回就摆摆手道:“管他做什么?这种人,死有余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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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陈靖仇三人又回到东莱城下时,那里早已变成了一片废墟。成堆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堆积在地,数也数不过来,每一具也都无一例外地全没了半点水分,只能从他们身穿的衣服上大概判断出他们生前的身份。空气中,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想到几个时辰前,他们每一个都还是那样活生生的,想到他们就连自己是怎么死的也永远无法明白,三人禁不住又是一阵难过。尤其是小雪,她的心一向都是最柔弱的,原本在泰山上为齐二郎一家流干了的眼泪,此时又抑制不住地流出了眼眶。
不过,作为“报答”他们在上山时就已差不多杀尽了所有的隋兵,他们的主将也已自杀身亡,也算为惨死的人们报了一箭之仇了。只是……那个红袍老头此时大概已经走远,他们恐怕追不上了;而在幕后指使隋兵犯下这桩血案的元凶——宇文太师也依然逍遥法外。齐二叔,二婶,小宝,还有东莱千万人民,还有……陆太守,你们放心,他们那些恶人绝对要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
只不过,还有一件事,他们三人并没有算到。那就是旋梦。幻忆花粉计算出的六万人口中,并没有旋梦自己的一份,而她又是杨硕的伙伴,更是身具异象的“十二镜王”之一,虽然东莱城的六万人民全部死绝,但她却还活着,在三人返回东莱的同时,她几乎也是在同一时间,往泰山的方向飞去了。
刚刚飞入泰山的时候,旋梦就已经感到奇怪了——怎么这里,竟然一点人迹都不见了?难道,杨硕完成万灵血阵之后,就带着部队走了?
不是说好的吗……你会等我的……旋梦咬着牙,奋力向山顶飞去。无奈山风甚大,她的蝴蝶翅膀又实在太薄,这般逆风而行受的阻力不小,使得她无法将速度发挥到极致。此时,她真的好恨!自己为什么不是风四姐,能自由驾驭风的力量,又或是羽小弟,有一双坚硬、羽毛丰满的翅膀!——可是,即使她得到了这些,也已经没有用了:等她终于飞上山顶的时候,一副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的场面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杨硕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身周是一大滩红到有些发黑的血泊;银亮的甲胄被血迹沾满,长枪也歪歪斜斜地躺在了一边——“杨硕!”霎时,旋梦只觉得自己脑中一阵晕眩,连忙扑了上去,将杨硕抱了起来:还有气!但,她马上又看到,他的双唇间,也不断有血涌出,轻轻扳开他的嘴,就只见到一截断了的舌头!
她立刻明白,他已经咬断了舌下那根要命的血管,等到血液流尽,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了!
但,她不能放弃!她怎么可以放弃?!旋梦当即用手搭上了杨硕脉门,加速催逼起自己的灵力,使它们源源不断地输入杨硕的体内。他们十二个兄弟姐妹,为寻昆仑镜而来到人间,至今已有百余年了,这期间她阅人无数,杨硕却是唯一一个能令她一见倾心的男子,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苦而见死不救?!
过得片刻,她只觉怀中杨硕身躯一抖,不由“啊”地一声惊呼。低头一看,杨硕果然在接收了自己的大量灵力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杨硕当然想不到,自己到现在居然还活着。但,当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竟然躺在旋梦的怀里,不由身躯剧震,张口就想说些什么,但他舌根已断,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张口长了半天,却只发出一阵沉重的“嗬嗬”声响。同时,他刚一开口,鲜血又喷涌而出,立刻就弄脏了旋梦洁净无瑕的粉色衣裙。
“杨硕,不要说话……”旋梦连忙心疼地制止了他。刚才用尽全力将自己的灵力输入杨硕体内,就是要想办法为他减缓血液流失的速度。这样一来,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也就等于是付诸东流。如此快的失血速度,等到血液流尽,就真的是药石罔效了,但,她明白他的痛苦,她也知道他一定有什么很重要的话要和自己说,于是含着眼泪,将自己的双眼瞳仁重新变成了柔和的粉红色:“想说什么,在心里告诉我就好,我、我听得到的……”她说着,已然泣不成声。
她懂得读心术,杨硕是知道的。于是很快,已变成粉红色的眼膜上就浮现出了一行行字。那正是杨硕的心声。
旋梦姑娘,对不起……我技不如人,但也绝不能将宇文大人和我师父的半点秘密透露给敌人……我、我只有选择死亡……只可惜,我……没办法实现对你的承诺,帮你找回你的亲人了……
“没关系,没关系的……”旋梦哽咽道,“我、我只要你活下去!只要你活着,我们就还可以一起、一起去做很多很多事情的,不是吗?”
我的状况,我自己还不清楚吗,傻姑娘……这行字浮现在她眼前的时候,杨硕也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我死以后,请把我的护甲,长枪,还有……我的骨灰,带给宇文大人好吗?他就住在大兴城东北边的太师府里,我师父也和他住在一起的……还有,请转告他们,害死我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小鬼……女的是个胡人,男的会鬼谷道术,他们还有一个伙伴,也是个女孩,长着一头白发,很好认的……
“什么?!”旋梦陡然一惊:是他们!竟然是他们!没想到,自己在东莱城好心放了他们一条生路,他们竟然恩将仇报,反过来逼杀自己心爱的男人!旋梦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了肌肤里:你们,不可原谅,绝对不可原谅!!!想到这里,旋梦咬着牙,恨恨地道:“杨硕,你放心!就算没有你主子和你师父,我也定要把那三个小鬼挖出来,将他们碎尸万段!”
杨硕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他的气息已渐渐地越来越弱。一阵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涌上来,涌遍了全身,杨硕心里明了,这是血液即将流尽的前兆,自己,已离鬼门关只有一步之遥了。此时,他忽然挣扎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握住了旋梦的手!
杨硕?!旋梦不禁呆了,面色也泛起了红晕。
只听杨硕,用生命中最后回光返照的力量,大声地对她说:“蝶……蝶儿,我……我喜欢……你!”
旋梦一惊。他、他也喜欢我……他真的,喜欢我?!当她欣喜地又望向他,想告诉他自己的答案的时候,却发现,杨硕眼里的光芒熄灭了。那一瞬间,紧握着她的那只手,无力地松了开来,粉红色的眼膜上,也再看不到任何东西了。然而,杨硕至死都没有合眼!他是含着笑,还是带着遗憾走的?她却不知道!
“不!!!”那一瞬间,悲伤就如同汹涌的洪水一般,决堤而下,冲垮了旋梦的心。“杨硕你别走!”她近乎已是歇斯底里般地哭喊道:“你还没有听到我的答案呢!你还没有完成对我的承诺呢!你答应过我,要帮我找到所有的亲人,你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就这样弃我而去?!呜呜……”
——几刻钟后——
柴堆已然搭好。杨硕静静地躺在上面,他的眼睛,旋梦已帮他合上了,此时的他,显得很安详。铠甲、银枪,依然白亮如新,它们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放在地上。依照杨硕的遗言,旋梦脱下了他的甲胄,给他换上了一件白色的锦袍,是寻常的富贵人家的公子最喜欢的那一种。锦袍之上,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粉色纱衣,正是旋梦和他第一次相遇时穿的、也是她亲眼看着他离开人世时,沾上了杨硕鲜血的那一件。旋梦站在柴堆旁,脸上泪痕犹在,身上的罗衫却已换成了紫罗兰色。天上,太阳已经渐渐偏西,她闭了闭眼,强忍哀痛,终于将杨硕身下的柴堆点燃。
熊熊的火焰,很快就吞没了这个年轻将军的身躯。她再一次,抑制不住地哭了。这一刻,她仿佛不再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梦镜王,而只是一个黯然心碎到近乎崩溃的普通女人。
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会稽,皇甫朝云的心没有来由地猛地一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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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拓有些疲倦地用手斜撑着脑袋。他闭上眼,一种抑制不住的烦躁之感涌上心头。
回到太师府已经两天了。前段时间,他和皇甫暮云分头寻访了许多地方,但神农鼎却仿佛泥牛入海一般,还是毫无消息。为了它,他已经数日数夜没有好好的睡过一觉了。有时,宇文拓还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做这样的事情,最耐不住的就是没有人理解的寂寞。还好,他有皇甫兄弟在身边,他们能常常陪他聊天解闷,否则,自己非疯了不可。
唉……可是现在,谁又能来陪我说说心里话呢?朝云和暮云如今都不在大兴,斛律安和上官镇远倒是还在府上,可是有些话,对他们也不方便说,即使说了,他们也未必听得懂。正烦恼间,忽然他感觉到一件物事朝他迎面飞来,而且声音极轻极绵,如果是个暗器,倒真的对人颇具威胁!不过这怎么难得倒宇文太师?他立即伸出戴着金丝手套的右手,下意识地对空一抓。果然,那飞来之物便被他紧紧握在了手中。
宇文拓嘴角一扬,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才看到手心中抓着的那物,他整个人瞬间都要兴奋地跳将起来:那是一只信鸽,纯黑色的信鸽!信鸽的脚上果然又绑着一个金色的圆筒——无影这次,会给他带来神农鼎的消息吗?
在宇文拓从鸽腿上解下金筒之后,信鸽忽然尖着嗓子叫了一声,然后迅速瘪了下去——这一切都发生的那样突然,等宇文拓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皱缩成了一张黑色的符纸。符纸上,还是用那淡青色的发光字体,写着一串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古怪文字,再翻到背面一看,却是八个小字:若欲寻我,依样画符。“无影,你总算肯松松口了!”宇文拓笑了笑,将金筒打开,抽出里面的黑色信笺。
然而,无影的笔却并没有像他所期望的那样,写下神农鼎的下落,甚至也没有以前那样丝毫没有书信格式的语言了,这次,他只写下了简短的十六个字。
血阵虽成,主将亦殒。劲敌窥伺,万望小心!
可想而知,看完信后,宇文拓的心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是雪上加霜。“主将亦殒”……难道,真有人出事了?!
这时,门外传来的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路。很快,一个红影随着脚步声匆匆而来,正是韩腾。韩腾当日早走了一步,当然不知道杨硕已死,脸上也自然洋溢着喜悦,一见到宇文拓,便高兴地从怀里掏出了两颗血珠:“宇文大人!雁门和东莱的两次万灵血,均已经顺利完成了!”
“嗯……”宇文拓却并没有接过珠子,只是点了点头,自念道:“不错……万灵血阵的确是成功了……”忽然他一把抓住了韩腾的肩膀,厉声问道:“韩腾,杨硕呢?!”韩腾显然被他的突然反应吓了一跳,愣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属下不知道啊!您不是已在给杨将军的信上作过指示了么?属下已交代他收拾部队离开了,估计这会儿他已在您交代他去的地方的路上了吧!——宇文大人,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宇文拓放开了他,忽然后退一步,紧接着就软软地坐倒在了椅子上,无力地抬起还夹着信笺的手:“你自己看吧。”韩腾接信时,起先还满腹疑虑,但一看完无影的十六个字,饶是他这样久经风霜的老将也蓦然变了脸色。沉默半晌,才沉重地、缓缓地说道:“宇文大人……属下曾经确认过,这位神秘的‘无影’……给您传来的讯息,从未有过错的假的……”尽管他并不想再给宇文拓任何打击,但,自欺也绝不是问题的解决之道。
“我知道……无影虽与我从未谋面,但我知道他绝对不会骗我的……”宇文拓无力地点点头,“他说‘主将亦殒’……既然你回来了,斛律安和上官镇远也都在,那么杨硕……他恐怕就真的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