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御剑驾云,也自然还有其他方式代步。”忽有人从旁插话,又见紫气与黑色火光冲天而起,竟是一龙一凤两只神兽。不过与往日不同的是,神兽散发出的帝王之气与天火热力却微弱许多,再仔细一看,紫金玄龙与浴火乌凤的头上,还有两条人影站立,“骑到我们的背上来,也是同样的效果。若是人数太多,我们也可以幻化出众多分身,总之不会有太大问题。”
看他二人说得神乎其神,大家也就不再推辞,只是真到赶鸭子上架的时候,看到乌黑的凤凰全身是火,愣是没人敢骑到上面,生怕还没到洛阳便被烤成焦炭,洛绮只得大呼一声“真没趣”,收起幻身,也一起跳到了紫金玄龙高大的脊梁之上。
当紫色巨龙与它的无数分身冲天而起之时,那景象全被守城士兵看在了眼里。没有人告诉巨龙头顶的操纵者要隐匿身形,也没有人想要在这种节骨眼上用法力牵引云朵遮蔽住天空,因此,守城士兵看到这一切之后,几乎是人人陷入了绝望。
神龙离皇城而去——我大隋国运,势不久矣!然而原因为何?!正是因为陛下,最近听到了不知哪儿来的传言,竟对堪称朝中顶梁柱的宇文太师不再信任,甚至有意将他的国师之位让与他人……报复啊!这是宇文太师,对皇上的报复啊!
“怎么?他们竟然如此招摇!”在和宇文太师府隔着几条街的某处,钟仙子几乎是花容失色。在和恋人、伙伴告别之后,她并没有马上离开京城前往冥界,而是来到了这样一个地方,又换了一身与“无影”完全一致的行头,身边之人……也由高大的蓝甲青年,换成了一位衣着体面,年纪却大得多的中年男人。
“无影先生……呃不,小姐……”中年男人看到此情此景,想法自然也和大多数人一样,自然也是焦急万分:“宇文太师,当真要离大隋而去?!我们大隋,真的没有救了吗?!王爷年事已高,且染疾不起,再没有了太师,可就……可就……”“管家,这哪里怪得宇文太师?本人可是听说,皇帝对他的态度一落千丈,不再信任如初,那么面对这个扶不起的阿斗,他心灰意冷之下一走了之,可是谁的责任呢?”钟仙子心里暗笑,心道人间改朝换代干我们上古神器甚事,表面却还是惋惜地说:“但话说回来,若天意真是如此,人力又岂可撼动?‘妖瞳不死,隋家莫亡’,这只是民间谣传罢了,宇文太师自己都未曾承认,他人又岂可当真呢?”
“唉……不说了,王爷就在里面……无影小姐请径自进入即可。”靠山王府的管家无奈摇头,说话间已引领着她来到了府内一间屋前,在门上敲了三下之后躬身退去。钟仙子道了声谢,推开房门,迎面而来,就是一股浓烈的药香。再走几步,便是一张病榻,病榻上,正是隋朝的另一顶梁之柱——靠山王杨林,一见到她,露出一丝淡淡无力的笑:“无影,你来了?又是来……找你义父的?”
“本来是这样打算……但是,我现在不想这么做了,王爷。”钟仙子慢慢揭掉了“无影”那严严实实的包裹,让病榻上的老人能看到她脸上的不忍之色:“我可不是某些人……我岂会为了自己的一点目的,而害了别人性命?靠山王爷……真的对不起!我万没想到……让我义父附于您身,竟会对您造成那么大的伤害!”
不打紧,姑娘。老人微微一惊,但随即又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或许你还不知道吧……?让你义父附身,这是本王……和你义父之间的一笔交易。若是本王告诉你,我知道……你想要找你义父问什么,而本王也能给你答案呢?
“交易?”钟仙子自然是又惊又疑:从不爱管人间事的义父,和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能有什么好谈的?
“姑娘,其实我心里明白得很。你义父力量之强,根本不是我所承受得起的。他附身在我身上一次,我的精神力便要大大衰减一次,次数多了,我早晚都会因为精气难以为继而死于床榻之上……但是,这都是我心甘情愿这么做的,因为这就是我与你义父的交换条件。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换给他在人间名正言顺行走的机会,而他答应我……只要宇文贤弟在这人间一日,他就会帮助我,将杨家的社稷再多延续一日。”
——果然是义父做的!钟仙子脱口而出:拖住太一轮的运转轨迹,果然是他!我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太一轮,我父亲也没有足够用来操纵太一轮的力量了……我早就该想到的……义父是我父亲生前好友,也是昊天界主人,更是天帝之尊……现在,就连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都明白了……王爷您,可当真回答了我我想找义父问清楚的事。
“可是宇文贤弟终究是要走的……毕竟,他不属于这个世界……该来的,挡也挡不住。”病榻上的老人苦涩地笑了笑:“姑娘,你走吧……我知道,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请帮我转告宇文贤弟……请他,也万事小心……”
原本,钟仙子并不想走。看着面前这位动荡时期的一代英雄,此刻竟被精神力的耗损折磨到如此地步,她好几次都想直接上前出手施救;可是人家却对自己下了明确的逐客令,又想到若是再耗灵力,一会儿面对三十六万冤魂,恐怕自己真得丢了性命,连带还要害了绮儿与子君,几乎又是果断地打消了那个念头,草草答应一声,便不再作耽搁。
这个命运啊……在王府的景色消失的最后一刻,钟仙子这样想:我真能全信,或者全然不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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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咚咚”……连续不断的急促地敲门声,将仙山岛拂晓的宁静再次打破。无奈地揉着惺忪的睡眼,然翁居的小姑娘阿如打开了院门。不开门则已,大门一开,她的睡意立刻被吓得全无:门前是那位不久前来求古月仙人帮忙的蓝衣哥哥,可是一脸焦虑;怀中还抱着那位红衣姐姐,已是奄奄一息,而白发的小姑娘和银衣的怪大哥也已不见——这是怎么了?
“小妹妹,请问然翁老仙人和古月仙人在家吗?!”陈靖仇语声甚急。
——大哥哥,如今他们都不在家呢!
“那,你知道古月仙人如今身在何处吗?我玉儿姐姐受了重伤,我要求仙人救救她!”
原来如此……阿如心道:记得上次他们来时,古月仙人就曾经说过,这红衣姐姐的性命,注定要终结于此岛,上次那等重伤,硬是在他们的恳求之下让古月仙人给治好了,不过这一次……唉,躲得了初一,如何躲得过十五?“古月仙人去拜访朋友了,起码要二十天以后才能回来呢!”
“那可否告诉我仙人的确切位置?我亲自去恳求他!”
——哎呀,大哥哥,那个地方,离这里可足足有五千里呢!阿如含着笑摇了摇头:“大哥哥,你要不要在这里稍微等个一下呢?然爷爷他说他去岛上欣赏风光,他以前教过我缩地之术,不然我去替你找然爷爷,然后让他御剑去找古月仙人吧?不过我也不大确定然爷爷在哪儿,我尽力就是了!”
“太好了,小妹妹,拜托!”完全出乎阿如意料地,陈靖仇竟对她深深鞠了一躬,可见他对拓跋玉儿的生死,该是多么的重视!
就在阿如出发后不久,陈靖仇的身边,传来了微弱的呻吟声。又喜又急的陈靖仇急忙一把再抱起拓跋玉儿:“玉儿姐姐,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可是,玉儿的下一句话,却让陈靖仇如遭雷击!“阿仇……对不起……我这次……我这次好像……真的不行了……”
“玉儿姐姐,没那回事——你别这么说!古月仙人他们马上就到,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呵,阿仇,谢谢你……拓跋玉儿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一个纯粹只有安慰的笑。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在一点一点地流逝,就算古月仙人回来,也不一定挽得回来,现在,她唯一还能为阿仇做的事,就是让他知道事实的真相,能让小雪和宇文太师,安心去完成那件最重要的事情,她才能安心合眼!“阿仇……我身上……有一封信……你找出来,读一下……”
“信?”陈靖仇依言,在玉儿身上找寻起来,不料——“玉儿姐姐,你身上没什么信啊?”
是吗……玉儿唯一的希望,霎时间变成了绝望:果然还是……被郡主拿走了……
“玉儿姐姐,你别再说话——再撑一会儿,仙人马上就要来了!”
没时间了!玉儿仿佛已能看到,自己的身边除了阿仇之外,还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召唤着自己,心想定是地府的小鬼,她不顾陈靖仇阻拦,用最后的力气,一点一点说:“阿仇……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原谅小雪好吗?”
——玉儿姐姐,只要你能好起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阿仇……谢谢你……你和小雪……给了我很多美好的回忆……你要原谅小雪……好好对她……我……”
我………………
……………………
最后的话,上天没有再给时间,让拓跋玉儿说完。就这样,她带着遗憾闭上了双眼。当灵魂出窍的一霎那,她看清了那个模糊的人影是谁:尽管只有一面之缘,但她却牢牢地记得:那是天帝,那个在海中建木见到的那个,威严的天界之主。但见此刻,天帝的脸上,却充溢着和蔼与不忍的表情,并向她伸出了手。
“白玉,回家吧。”
“白玉?”拓跋玉儿默念着这个名字。这个陌生的名字,小雪也曾在巴蜀古王墓前,与天界的易物仙人提到过!这是怎么回事?也就在这一句话的时间之内,她身上的衣物,已骤然变成了一片月白,和地上躺着的那个拓跋玉儿大相径庭!
“你忘了吗?”天帝悠悠叹道:“你叫白玉,伏羲上神和女娲娘娘的女儿,天界最小的一位天女。”
天帝的一句话,就好像触媒一般,大量远古时代的记忆,瞬间觉醒在拓跋玉儿的神识里,那透明的灵魂喃喃道:“对……我是白玉……天女白玉……从爹娘去世之后,我就偷偷从天界跑下了人间……您是……昊天伯伯?”
“终于想起来了啊。孩子,你命中七世要亡命于撒旦魔族之手的大劫,如今已是最后一世……一切都结束了,现在,就跟我先回建木吧!等拓儿修复天之痕的事情了了,你就可以和你的小雪妹妹,一起回天界去了。”
一起,回天界?玉儿忽然回头,望着伏在自己尸身上泣不成声的陈靖仇,大声道:“我和小雪都要回天界……那阿仇怎么办?我还没有跟他……告别呢……当初,我还答应了小雪,在那件事结束之后,就帮他们两个牵成红线,让他们永远在一起的……”
告别?天帝哂笑一声:“白玉,你如今已是无形无质的魂魄之体,没有修习过特殊的术法或是身处冥界的人,是根本无法看到你、听到你说话的,你也触碰不到任何东西来引起他的注意……异族相恋,能有好结局的微乎其微啊。小雪是上古神器女娲石转世,可他却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类,更何况他如今已对小雪心存芥蒂,或许他们之间的裂痕到现在就已无法挽回。你又能做什么呢?”
“可是……这样子的他,真的太可怜了……他现在还被独孤郡主蒙在鼓里,或许更会因为我的死,再去和宇文太师他们为敌!他那样,失败了是自寻死路,可成功了,又是千古罪人啊!啊……昊天伯伯,万一……万一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您能不能看在他也是遭人欺骗的份上,不要惩罚他?!”
天帝愣住了,叹了口气:我不能。
三个时辰后,然翁与古月圣回来了。看到躺在地上的拓跋玉儿,两人对视一眼,心里已明白了几分。陈靖仇泪已哭干,拓跋玉儿的身体已变得冰冷,然而他还是不愿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连连哀求:“古月仙人!求求您,求求您救救玉儿姐姐!”
“我明白了,我看看吧……”古月圣蹲下身去,可一触玉儿肌肤,便知回天乏术:“很遗憾,拓跋姑娘已经没有任何气息了。”
“古月仙人,求求您!您是仙人,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您一定有办法让玉儿姐姐起死回生的!”
人死不能复生,此乃天下至理,即使是仙人也不能改变。古月圣起身,淡淡地道:我医术再高明,也只能医治活人。拓跋姑娘已死,这已然超出了我能力范围之外。陈公子,生死有命,你就节哀吧……我会替你的同伴做一只水晶棺,这恐怕也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了。
其实,若真要说所谓“复生”,也并非是做不到。只是,不论是从冥界要人,或是回到天界伏羲宫殿,全要仰赖的那位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