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他们总是趁着大家的闲暇时间时不时跑来,把厨师仆妇们全赶到一边,自己摆弄着锅碗瓢盆做自己喜欢的东西;甚至有时,还会带些不知从哪里搞到的还活蹦乱跳的鱼虾等等新鲜的食材交给厨子们,让他们给大家加点菜,犒劳一下。久而久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就成了府里人的习惯,虽然作为上位者,让下人们为你服务,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还是来帮忙吧。饺子上次都给吃完了,新买的材料都还没动呢。”何婶笑道,一边挥手让厨子们重新坐下,自己却麻利地系上了围裙。不一会儿,厨房里就响起了碗筷交碰的叮当声,和擀面杖的轱辘声。
这位马脸将军,在战场上是个杀人高手,一双重锤一起一落之间,就可以把两个人的脑袋瓜子砸个稀烂;没想到下了厨房,他的一双手居然也不失细致,擀出的饺子皮一到他手,就能不多不少地塞下足以撑起一个元宝肚子的肉馅;又能被捏得恰到好处,使得一层薄皮能不被挤破丝毫。何婶看他如此老练,忍不住一声叹息:可惜了!这样的男人,铁定是最好的“一家之主”,只可惜长相太难入眼,若是他有太师一半的英俊,何愁会打光棍直到如今?求亲的姑娘,肯定都挤破了头!
“大姐,怎么了?”别说斛律安是个武学高手,就是普通人,这声丝毫没有掩饰的叹息,谁也能听得真真切切。何婶生怕他会看出她是嫌弃他的那张丑脸,忙道:“没、没什么,只是想起,将军你身上好像还有伤吧?怎么不好好休息呢?这些事情,本来就该我们来做的。”
“也没什么,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斛律安勉勉强强地笑了笑,随之而来的,还是忧虑的神情:“只是……不知宇文大人那里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变故……那几个小鬼着实难缠,我真怕……唉。”“宇文大人的实力,就连我这等乡下村姑都明白得很,将军,你是他最信任的部下之一,怎么还会这么想呢。”何婶却不以为然,不过下一刻,却又叹了口气:“大概你说的那些孩子……也和外边那些人一样吧,都说太师野心勃勃,大奸大恶……唉,其实我们都明白,太师他,其实是个真真正正、谁也比不上的好人哪。”
——她当然忘不了。她在这座府邸里,已经干了将近二十年,刚来时,这里的主人还是杨素丞相,那个时候的太师,还是丞相最喜欢、最宝贝的弟子,和趾高气扬的杨家子女们不同,这位身具异象的少年,待人接物均是彬彬有礼,从不摆少爷架子;后来,十二岁的他坐上了太师的位置,杨丞相让出府邸举家搬迁,临走之前,丞相大刀阔斧地精简人手,准备要把原来府里那些老弱病残的下人全都打发走。她是个寡妇,身体又不大好,自然在被扫地出门之列,然而就在她绝望地觉得以后的生计都没了希望的时候,年少的太师突然出面,告诉丞相的管家:“别赶他们走,我需要。”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几十号人瞬间又有了生活下去的支柱。这里还有一些人,是十几年来太师每次外出的时候,从外面带回来的可怜人,太师对他们恩重如山,他们自然也对他尽心尽力,长此以往,整个太师府,倒像了一个温馨和睦的家庭一般。“只可惜……咱们这些人都没将军一样的本事,帮不了宇文大人什么忙,只能在这里打打下手做做菜给他,斛律将军要是有机会见到太师,一定要告诉他,请他好好保重身体啊。”
“那是自然……”斛律安用力地点了点头。其实何尝是他们,太师府里的每一个人——哦,或许除了那对双胞胎兄弟之外,哪一个不是受了宇文大人的大恩?想当初,人人都嫌恶自己这张丑脸,当时只有十二岁的宇文大人却完全不计较这些,还特地从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军营里把自己“挖”了出来;上次万灵血阵失败,牺牲了包括上官镇远在内的全营将士还不算,他甚至还丢掉了宇文大人千叮万嘱要他保护的神农鼎和崆峒印。按军法,他早该脑袋搬家,可宇文大人听过,只是叹了口气,不但没有治他的罪,反而治好了他拼命压制许久的毒伤,还让他留在府里休养,全部的责任和麻烦,太师一个人扛了下来!这如再生父母般的大恩,自己可该怎么还?
脑中这样想,手上动作却一点没停,很快,足够下满一锅的饺子就包好了。正当何婶接过了水饺,下到大锅中沸腾的水里时,属于韩腾老将军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斛律将军,是不是在这里?”他忙应了一声,门外紧跟来韩腾风尘仆仆的身影:“宇文大人托人带了口信回来,专门带给你的——”
——什么?!斛律安几乎如条件反射般地跳了起来:“宇文大人说了什么?!”
韩腾一向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少见的微笑:宇文大人说,第五次万灵血已经成功了,他还连本带利,把崆峒印和神农鼎一起收了回来,让你不要挂心。你的毒伤他计算过了,还要再过几天才能完全痊愈,宇文大人让你继续留在府里调养,最后一次万灵血和剩下的神器,他会亲自去办理妥当。
“对了,还有——那位先前一直帮助我们的‘无影’,宇文大人已经见到了,是一位名叫陆雨寒的年轻小姐,过段日子,她会随宇文大人一起回京城,搬到府里来住。你趁这机会赶快知会好府里人,让他们准备一下吧。”
“陆雨寒?”斛律安愣了一下:“江湖上,从未听过这号人物,而且,还是女孩子呢……韩将军,你可知道她的来历?宇文大人怎么会如此随便,就要把一个女孩子带回府里来?”
宇文大人的事谁知道。韩腾摇了摇头:再说,江湖上奇人异士数不胜数,就说焉逢大人和白衣大人,我们又何尝知道他们的来历?连他们姓什么都不清楚!可是宇文大人还不是照样对他们信任有加,这十六年来,他们不是也一直陪在宇文大人的身边,帮他处理那么多繁杂事务么?不过那个传口信回来的兵士见过那位陆姑娘,他说,那位陆姑娘是精研空间法术一脉的名家,就连宇文大人都认为普天之下无人能胜得过她。哎,你不也会空间法术吗?说不定等你将来见到她,还能和她好好切磋一下呢。——啊,好香的饺子啊。说话间,何婶已经捞起了一锅水饺,把香喷喷的麻油淋在了莹白的饺皮上,“明天我就要去长沙军营了,今天晚上,好好吃一顿也不错。”韩腾说完正事,干脆就在桌旁坐了下来:“斛律将军,一起吃啊!……哟,这饺子是你包的啊?哎,功夫真不错……”
韩腾接下来的话,斛律安却已完全听不进了。他走到窗边,一语不发。默然之中,他忽然听到了一个轻轻的振翅声,心念一起,他随手掏出一枚制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弹去。片刻之后,一只黑色的信鸽就落到了他的手上,脚圈上还绑着一封信。“无影?”他这样想,立刻拆开了那卷书信,借着月光将它看完,然后,瞬间变了脸色。回头看看韩腾,后者吃饺子吃得正香,何婶在一旁看着,两人都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一般。斛律安犹豫了许久,终究是什么也没说,默默把黑鸽子放走,他将那卷书信收到了怀里,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走到韩腾身边坐下,夹起了他刚刚包好的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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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渐深,寒露渐起。当独孤郡王府里也已陷入寂静多时的时候,单小小才提着一盏精巧的宫灯,从郡主房里缓步走出。郡主今天显得很高兴,家宴上酒也喝了不少,才一散席,就拉着她和嫣红开始天南地北一阵海聊,直到她们千哄万哄,才服侍了郡主睡下,出来就发现,天居然已经这么晚了。
好些日子没睡好了吧……单小小这样想,一股倦意不免袭上心头。正盘算着如何好好实行她的“补眠大业”,不经意间,宫灯却将一片突兀的银灰色晃着了她的眼睛。“历公子?”单小小试探地走上前去轻唤,那人果然吓了一跳,转过神来,蓦然像个孩子般地红了脸:“小、小小姑娘。”
“历公子,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啊?”
历飞云脸烧得更红:“我、我……唉,晚上实在是吃得太撑了,睡不着啊。郡主实在是太、太热情了,那一桌菜……平时大概够吃十个人的吧?”
单小小听了这话,不禁“扑哧”一笑:“吃不下就不要勉强啊。虽然在我们这里菜吃不完就要倒掉,我看着也觉得挺可惜的,但损失了些菜也不比吃坏了身子来得要紧吧,你说是么?”
嗯啊……历飞云简直是傻乎乎地抓了抓脑袋,忽然问:“小小姑娘晚上吃了没有?弹那么快的琵琶,一定很累吧!小小姑娘的琵琶又是练了多长时间,是和嫣红姑娘一起配合的,还是……又是师从那位名家呢?”
呵——你一口气问我这么多问题,你叫我怎么一下子回答?单小小吐了口气,唇角一扬:“小小只是一介优伶,自小父母双亡,也没什么亲人,怎能配得上让名师授艺?不过是有点音律天分罢了。若非独孤王爷与郡主垂怜,或许小小现在,还在江南的某艘画舫里,或是某座青楼里,继续卖艺卖唱吧,说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连身子也给一起卖了。”“那怎么可以?!”历飞云忽如给人逼急眼了一般,声调都高了几度:“那种逛花窑子的臭男人,怎么配让小小姑娘……他们、他们怎么能玷污小小姑娘的名节!”
“呵呵,你这人真有趣。”单小小哑然失笑。卖艺女在江南的地位,也和那些出卖自己身体的风月女子没什么两样,那里的男人们,才不会管你有多“清高”、有多“才华”,在他们心里,有钱就是大爷,只要银子花了,大爷想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自然,这种事,她绝不会和历飞云说,只是轻飘飘地一笔带过:“不过,我现在,不是也在郡王府里过得好好的?郡主视我如姐妹,处处护我,有现在的生活,我已经很满足了。
“至于我和嫣红……其实,我们的组合也没你想的那么完美。小小是江南人,祖籍苏州,最擅长的当然是我们苏州的评弹;嫣红却是从西域来,虽然善舞,但适应不了江南小调,所以,我们配合的时候,都是我向着她,练那些西域风格的快曲的。历公子,若有机会——或许就是你们从巴蜀古王墓凯旋而归的时候,我会为你们单独表演的,用我们苏州的弹唱,为你们庆功。”
“啊!那太好了!”历飞云如获至宝一般,欣喜若狂:“那,我期待着!”
话音刚落,一个轻巧而特殊的脚步声响起:“小小,还在那儿干吗呢?”只见尉迟嫣红也从一座假山后走了出来,历飞云煞时却觉得见了鬼一样,落荒而逃,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尉迟嫣红当然不可能没看见他,酥白的手臂勾上了单小小的颈子,用一种充满挑逗的眼神射向银袍青年的背影:“怎么啦?那小子,看上你啦?小小,刚才听你们聊得那么深……喂,你该不会,和他郎情妾意了吧?”
“死蹄子,瞎说什么!拿开你的手啦,一股骚味。”单小小杏眼圆瞪,挣脱了尉迟嫣红的手臂。
“你最好是不要吧。”嫣红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世上男人我见多了,那种人,就是个‘浪子’,你不要搭理他,省得白惹麻烦。再说,郡主的大事还没做成呢,现在也不是咱们勾引男人的时候啊。”
“用不着你提醒我,嫣红。”单小小叹了口气:“千年的时光也走过来了,你以为我见识的就比你少么?女人在他们的眼里,不过是个玩物,是件衣服,与其白受蹂躏,还不如……”而后,语尽。
但尉迟嫣红明白她想要说的是什么。
与其白受蹂躏,还不如孤独一生呢……
第六十三章 古墓迷踪
更新时间2009…12…21 14:45:57 字数:9673
翌晨。太阳还没爬上地平线,宇文太师府门口的站岗兵士,就已经快到交班时间了。已经站了一个半夜的岗的两个士兵,脑子里已慢慢爬进了瞌睡虫,只等下班人来,自己便可以回去大睡一觉。等到不远的大兴城东门、城墙上钟声响起的时候,果然有人从府里走出来了。
“斛律将军?”当他们自然而然地转过身去,照例要打个寒暄,却发现来的居然不是接班的人的时候,两个士兵愣住了:“这么大早,城门刚开,您就要出城去啊?”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这个马脸将军,一大清早竟然就把他的一对重锤扛在了肩上,锤柄还挑着一包行李——“是啊。”斛律安简短地回答:“我出去有事,过两天回来。”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平常,他的话从不这样少。可是今天,这一反常态,实在是逼不得已之举。因为,他实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