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情况下,大家是不会保存半年前的报纸的,不是吗?”
“你看看,就明白了。”
说着,阿响把报纸递给深雪。
“上面有青柳洋介的评论。”
“画家的……什么关系呀?”
“上面写着——据初中时代的恩师,同为南牧村出身的青柳洋介老师介绍——这样的字样。他的评论很平常——初中时的中塚是个非常老实的少年,但是其性格是一旦决定做某件事情,就很难再被拉回头。写这篇报道的记者或许也是他们的同乡。因此,我是这么想象的——青柳先生的父母看见有儿子名字的报道,就留存下来。偏巧十年前,你们把它当普通的旧报纸,填充进那个木箱里。”
“原来如此。”
这样是能说通的。
“那么,那个叫中塚的人,和我们是校友喽?”
“应该是这样。”
深雪看着手中的报纸。
在那篇报道中,还附有中塚哲哉的脸部照片。乍看上去,面容有很大变化,但仔细观察一下,那的确和被认为是杀害纱月的凶手是同一个人。在旁边看着深雪手中报纸的五十岚“啊”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干世哥哥!”
“没……”五十岚欲言又止,过了片刻,才喘着粗气说,“因为突然出现了这个名字——中塚。”
深雪吃惊地问起来:
“难道你们认识?”
五十岚静静地点点头。
“那家伙是我大学时代的朋友。”
“嗯?!”
不止青柳,连五十岚都认识中塚哲哉?而且,那人和被害的美岛纱月也关系非浅。但是更让深雪感兴趣的是……
“那么,难不成,干世哥哥……”
五十岚摇摇头,打断了深雪的话。
“时至今日,我都不相信那家伙就是杀人犯。”
“但是,我可是……”
“我知道你们在凶杀案发生后,亲眼看见过那家伙。我在报纸上看到的。”
“那个时候,你从没提过——和那个人是朋友……”
“因为我想早点忘却,所以尽量回避谈那件案子。”
五十岚苦着脸,继续缓缓地摇着头。
“那家伙自杀了。不管怎样,死去的人无法再回来了。”
“那倒是……”
太阳隐藏到山背面去了,四周一下子就变暗了。三个人返回庭院,从那里登上石阶,朝C馆走去。
深雪走着,脑海中不停地浮现出过去和现在的场景。
十年前的夏天。六年半前的冬天。从那时至今的各种时间断面。变化的事物。没有变化的事物……不,根本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没有不变化的东西。那就是所谓“时光流逝”吧。抑或是……
不知何故,她的思路朝着抽象的方向发展下去。似乎有人会说“这不像你的作风”。事实上,正因为她想着许多事情,根本就没有注意脚下。
随着短促的叫声,深雪猛地失去身体平衡,在石阶上踏空了。
走在前面的阿响和五十岚吃惊地回头一看,只见深雪向前摔倒,就那样跐溜着滑下好几层。摔得很重,连本人都呆了。
“深雪!”
“不要紧吧?”
本人的感觉是“太要紧了”。深雪手没能撑住身体,胸部受到重击,无法顺畅呼吸,当然也无法回应阿响他们。
“不要紧吧?”
五十岚奔下来,抓住她的胳膊,想拉深雪起来。而阿响则跑到另一边,将手放在她肩膀上,“深雪,怎么样?”
“对不起。”
终于能开口说话了。浑身都疼。深雪不禁咬住牙齿。
“我发愣了,我……”
“能站起来吗?”
“嗯,嗯。——哎呀,疼!”
深雪准备站起来,但左膝到小腿骨的部位非常疼。一看,只见破掉的丝袜上满是血迹。
“哎呀,要赶快治疗。”
传来五十岚慌张的声音。
“要是感染上破伤风就糟糕了。”
他似乎真那么担心起来。深雪心里想——他还是那么多虑,但是疼痛无法让她说出口。
“能走吗?”
听到询问,她连回答“不要紧”的精神气都没有了。
“我来背吧。”
阿响说道。在这种情况下,就连“动脑派”也丝毫不吝啬体力了。
“五十岚君,请你去通知一下莲见或者凉子。让他们拿急救箱。”
被阿响背着、摇晃着前往C馆的途中,为了分散注意力,缓解腿上的疼痛,深雪抬头看看天空。就在那时,她看到暮色昏黄的天空一端,厚黑的云层犹如高黏度的液体一般飘过。
5
被抬到C馆后,深雪被放在沙发上,在五十岚的召唤下,凉子赶来照顾她。
左腿伤得相当厉害,血怎么都止不住。其他地方虽然也疼,但好在不过是跌打伤和擦伤。
“怎么了?”
或许是听到深雪在擦消毒液的一瞬间所发出的异乎寻常的叫声,千种从楼上下来了。
“就像你看到的。”阿响回答,“她从庭院的石阶上摔了下去。”
“哎呀。”
“幸亏没有伤到骨头。”阿响担心地看着深雪。
“什么感觉?深雪。”
深雪发出哼哼声。
“疼呀。”她如实地说着。
“能让我看一下吗?”说着,千种走到沙发边,“我曾经做过护士。”
“是吗?”
阿响看着千种,显得有点吃惊。
“我曾在外科医院干过,虽然时间很短。”
“现在你做自由编辑?”
“是的。”
千种略微点点头。
“因为许多事情。”
她又补充一句。
听她这么一说,千种那戴着眼镜的知性面孔看上去多少有点像一个坚强、冷静的护士长。
“骨头好像没有问题。”
很快,千种从深雪的左腿上抬起头,阐述了自己的见解。再一次消毒伤口后,千种从凉子手中接过绷带,小心地包扎起来。出血也止住了。
深雪默默地看着千种的动作,想起了嫂子相泽文目。这是从“过去是护士”这句话所产生的联想。
阿叶怎么样了?他是否好好地听嫂子文目的话,老老实实地休养呢?她突然担心起来。
过一会给家里打电话吗?不行,要是给其他人听到,就糟糕了……
“好了,这样就可以了。”千种包扎好之后说,“为了保险,明天还是到医院去看看比较好。今天晚上不要太用力走路。”
“知道了。”
隔着绷带,深雪摸着膝盖部位,只能老实地垂下头。
“哎呀,深雪也成了腿脚有残疾的人了。”
后藤赶过来,看见深雪这个模样,随口开起玩笑。
“我一个,凉子一个,画家……一个房子里有四个人拖着腿。这可真好玩。”
一点都不好玩!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没有这样摔过,没有如此疼过呢?大学、高中、初中,恐怕要回溯到自己比男孩还调皮的少女时代了。
哎——深雪不禁叹口气。
DATA(5)
〇主要出场人物的相关资料④
姓名 莲见皓一郎
性别 男
血型 O
出生年月 1963年4月21日
身高 170公分
体重 97公斤
出身地 东京都
现住所 东京都品川区
职业、其他 在建筑设计事务所就职
姓名 莲见凉子 父姓棧
性别 女
血型 O
出生年月 1959年12月2日
身高 160公分
体重 47公斤
出身地 东京都
现住所 东京都品川区
职业、其他 莲见皓一郎的妻子
姓名 美岛夕海
性别 女
血型 AB
出生年月 1963年7月9日
身高 158公分
体重 46公斤
出身地 东京都
现住所 东京都世田谷区
职业、其他 美岛纱月的妹妹
姓名 千种君惠
性别 女
血型 AB
出生年月 1957年3月6日
身高 163公分
体重 53公斤
出身地 静冈县
现住所 东京都世田谷区
职业、其他 自由编辑
【VI夜深的鸣风庄】
1
晚上8点多。
所有人都集中在A馆的大厅里,以酒会的形式开始晚餐。因为深雪的负伤,大家忙忙乱乱的,所以比预定的晚餐时间稍微晚了一会。
酒水准备丰盛,有啤酒、红酒、威士忌等。等大家将酒杯倒满后,青柳提议干杯。
“庆祝大家的重逢。祝愿大家再创辉煌!”
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干杯!”
“另外——”
青柳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继续说起来。
“是关于白天的约定的。那幅画已经没有了,作为替代,我给大家准备了一点小礼物。你们能接受吗?”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青柳和放在他身边的纸箱上,青柳背靠在面朝庭院的大玻璃窗上。傍晚时分,他让莲见帮忙从车上抬下来的东西恐怕就是那个纸箱了。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说着,青柳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来的是一个白色画框。那画框不是很大,看上去似乎正好能放一张八开大的画纸。
“这个,是,莲见吧。”
画框中放着一张水彩画,而且正如青柳所说的,那是莲见皓一郎的肖像画。但是,画上的莲见和现在的本人之间,有着相当大的差异。身体比现在要痩得多,虽然都戴着银边眼镜,但画上的莲见看上去还是一个稚嫩的少年。
“哇!”
首先喊起来的就是莲见本人。
“画家,我可真不好意思。”
“太像了。”深雪拍着手,“过去的才子就是那样。太棒了。画家,那是你画的吗?”
“不是说了吗?这是我的礼物。”
“你什么时候画的?”
“那个仓库被烧掉后。我闲来无事,不知为何想到了,于是就画下来了。”
“你也给我们画了吧?”
“当然。”
青柳看着纸箱。
“我嫌麻烦,你们能自己在里面找找,拿出来吗?”
他命令完过去的学生后,又补充一句,“对了,对了”。
“五十岚,也有你的画,可以的话,请接受。”
“我的?”
五十岚有点吃惊,歪着脖子。青柳露出羞涩的笑容,看着他。
“十年前,你们来我家玩的时候——那时,大家一起照了相,对吧。那张照片留在我手里了。我就根据那张照片,给你们画像。我觉得难得,就也给你画了。”
“是吧,太感谢了。”
从箱子里找出自己的画像后,深雪把它竖在椅子上,稍微离开一点距离,认真地欣赏起来。
“这就是十年前的深雪吗?”身旁的阿响说道,语气显得感慨万千,“和现在几乎没有变化。”
深雪下意识地说声“谢谢”,但很快便重新回味起他的话。如果他的意思是“现在依然年轻”,那应该高兴。但如果是“还没有长大”,那就要让人难过了。
十年前,自己的那张笑脸的确天真无邪、阳光灿烂。深雪觉得那是无忧无虑的岁月。十年后的今天,自己虽然基本上还能开心舒畅,但恐怕已经很少能那样笑了。
就在她心绪低沉下来的时候,突然——
传来清脆的玻璃破裂声。
“怎么了?”
“喂、喂!”
“怎么了?”
传来交错的声音。深雪惊讶地扭过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很快,她禁不住大声喊起来。
“夕海!”
美岛夕海站在放置画框的纸箱边,损坏的画框落在她脚下。白色的木框已经变形,破裂的玻璃散溅在地上。
看上去,那似乎并非不小心掉落的。是夕海自己扔在地上的?——是那样的吗?
“您不喜欢吗?”
青柳冲着夕海问道。他虽然语调平稳,但声音有点颤抖。
夕海直直地看着脚下,直视着那破裂画框中的十年前的本人肖像。
“这不是我。”
她没有理会青柳的问话,犹如自言自语般吐出一句。这句话让深雪感觉到她非常的为难以及极度的愤怒。恐怕不只深雪有这种感觉。
“不是我,不是……”
夕海嘟哝着,摇了几下头。那黑色的长发伴随着头部的晃动而妖艳地摇摆着。
她那样子显然异常。深雪突然产生疑问——她的病还没有被治好吗?所有了解过去事情的人恐怕或多或少都会这样想吧。她曾长期在精神病医院。虽然不知道她在那里的病情,但出院后,说不定还有后遗症之类的……
“老师!美岛老师!”
千种走近继续激烈晃动着脑袋的夕海。夕海没有理会,千种将手放在她的肩头上,再次大声喊“老师”。这时,夕海才有点反应,似乎苏醒过来。
“啊……”
她看着千种,然后将视线移到脚下。
“啊……对不起。”
她冷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