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外出本来就会遇到很多不方便的地方。」阎初说。「这不是你刚才自己也说过的吗?」
「嗯,我是说过啊,但没想到会有地方连火车飞机都过不去……要是钱不够住旅店等到春天怎麽办?」米蕾拉开始设想各种情况。
「通常就在当地打零工赚顿饭养自己罗。」
「要是打工赚的钱不够住旅馆怎麽办?」
「借个马厩或仓库睡也是可以的。」
「那如果当地是个很穷的小村子,根本就连顿饭也赚不到怎麽办?说不定那里穷到连马都养不起,所以既没马厩也没仓库。」米蕾拉很认真地问。
「刚才说过的,通常野生动物怎麽活,人就怎麽活。」阎初答。
「可是有的野生动物会冬眠啊,或者是松鼠那些的他们早有存粮了,人又没有。」米蕾拉说。
「所以说在野外冻死饿死的人也是有的。」阎初说。
「这死法听起来真不好,说不定还会被狼群或熊撕裂吃掉。」她想着那一片雪白的天寒地冻中,野兽血腥进食的画面,打了个哆嗦。
「的确不好,所以那样的情况下一般人不会试图自行穿越野地,通常会选择打道回府,或是真的没钱能赚的,就会流落在车站附近乞讨。」阎初告诉她。
「当乞丐也总比被吃掉好。」米蕾拉说。
「可能是吧,但是如果同样是冻死饿死的话,反正屍体被吃掉的时候也没知觉了,对当事人来说或许差不了多少。」阎初说。
「天啊。」米蕾拉又打了个哆嗦。
「这样还觉得无论如何都想出去旅行吗?」阎初问。
「呃,可以挑气候不要这麽恶劣的地方去嘛,」她想了一下。「应该也有安全的地方能去的吧?难道没有愉快的旅游吗?」
「有时候的确是很愉快的,大部分的人都很好心,很多地方风景也好,只是会有什麽际遇那是无法掌控的。」阎初说。
「嗯,是这麽说没错啦,可是我想,既然喜欢旅游的人占了大多数,应该就是因为大多数的时候,旅游本身就是开心的吧?」米蕾拉问。
「你怎麽知道喜欢旅游的人占了大多数?」阎初反问。
「书上是这麽说的呀,」米蕾拉的脸又红了起来。「而且不只一本书上这样说噢!要不是有这麽多人喜欢旅游,哪来这麽多游记可以看?」
阎初看她也知道自己提出的理由站不住脚,也就不和她追究了。
「如果只能选一个地方去,你会想去哪里?」阎初问。
「当然是环游世界去呀!」米蕾拉笑得很开心。「世界这麽大只选一个地方去怎麽够呢!听说有些地方,女人可以像男人一样豪气,不用管当不当淑女之类的鬼规矩,还可以使唤男人做事呢!书上也看过一些地方的照片,那里的人住的房子和穿的衣服都好奇怪,可是好好看,我觉得也蛮有创意的,嗯,其实我还挺喜欢的!还有啊……」
米蕾拉叨叨絮絮地细数她在书上看到、内心充满无限憧憬的事物给他听,完全忘了自己一开始是要问他旅途趣闻的。
阎初反正也没别的事做,就任由她说个没完没了。
六、无有(18)
更新时间2014…2…28 10:37:37 字数:2095
「我还看过……哎唷,怎麽变成都是我在说了,」米蕾拉最後终於发现了。「你怎麽也不提醒我?」
「我看你说得挺开心。」阎初说。
「所以你是喜欢听我说呢,还是不忍心打断我呢?该不会是在内心里偷笑我是乡巴佬吧?」米蕾拉说到第三个选项时嘟起嘴来。
「让你说。」阎初答。「这最不花脑。」
「哇!你──」她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算了,要是你再讲一件有趣的事情给我听的话,我就不跟你计较。要有趣的才算数喔。」
「一般的旅途琐事你似乎也听得有兴趣。」阎初说。
米蕾拉瞪他。「快点说!」
「旅行也不过就是那样,一开始会觉得新鲜的东西,很快就都变成例行公事了。搭车也好走路也好,最终就变成只是为了从一个地方移动到另一个地方。虽然身边的人不一样,风景也至少会有细微的变化,可是到了最後,看不一样的东西已经和看相同的东西没有什麽不同了。」阎初说。
「你去过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了吗?」米蕾拉问。
「搭飞机不算的话,天空中没有,海底也没有,外太空也没去过。」阎初答。
「所以你真走过陆地上的每个角落啦?我才不信呢!」她笑了。「你可别想唬我,真要把世界上的每个地方都走过得花上一辈子吧?你看起来年记没那麽大呢!况且就算花上一辈子,有些地方还是到不了的吧?例如很高的山峰……没事不会去那边逛街的吧?或是一些断崖啊谷地啊天险啊什麽的,根本过不去呀。」
「我只说了我没去的地方,没说我去过地上所有的地方。」阎初说。
「好贼唷!不管,玩文字游戏不有趣,你再说件别的。」
「你想听什麽?」
「唔,被你刚才那样一说,旅行这件事好像就变得无趣起来了。」米蕾拉有点失落。「大概真的就像你说的那样吧?天天旅行浪迹天涯的人,最後就觉得那没什麽了,只有我这种天天待在同个地方的人才会向往,世界上说不定有很多流浪汉想和我交换人生吧。」
「有一些人是真的很享受旅行本身这件事,只是我刚好不是那样子的人而已。就像有些人是真的喜欢天天过着平稳的生活,只是你刚好不是那种人而已。」阎初说。
「那你会想和我交换生活吗?」她问。
「不会。」他答。
「不要回答得这麽迅速又果断嘛,这样会让我觉得我的日子好像真的过得很可怜。」
「你还想听什麽?管家应该再过不久就要来抓人了。」阎初说。
米蕾拉看了一眼墙上的钟。
「那你说说你和你爱人之间的事情好了。」她说。
「这和旅行没什麽关连。」
「我想也是。不过你说过是为了找她而旅行的吧?我很好奇到底是发生了什麽样的事情,能让你这样原本并不喜欢旅行的人游走各地呢?」米蕾拉问。
「这能算有趣的事?」
「能的。」米蕾拉用力点头。
「那时候我和哥哥的相处很僵,而她却和我哥哥形影不离,他们两个互相喜欢。」阎初说。
「什麽?所以你抢了哥哥的爱人吗?」米蕾拉的八卦精神马上抖擞了起来。
「当然不是,那时候我跟她都还只有十岁,没什麽爱不爱人的。」阎初说。
「十岁小孩也能爱人啊,为什麽不行?」米蕾拉说得任性。
「管家快到了。」阎初说。
米蕾拉又看了钟一眼。「我不打断你就是。」
「後来我发现其实是我误会哥哥,我们兄弟和好後没多久,发生了一件……意外,哥哥为了保护我,死了。」阎初面无表情,就像底下有着暗流的平静海面。「我下定决心要替哥哥好好照顾她,她也下定决心要替哥哥好好照顾我。就这样。」
「就这样?」
「就这样。」
「那……」米蕾拉不敢往下问。
「有一天她凭空消失在我面前,於是我开始了寻找她的旅程。」阎初说。
「凭空消失?!」
「是。」
米蕾拉好想问要如何做到凭空消失,她也好想学,这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城了。不过她把这个问题吞回肚子去,她可没不识相到这种程度。
「但是……如果你看不见她,那你要怎麽找到她?」米蕾拉选择问了个比较实际的问题。
「当我找到她的时候,我就会知道。」阎初平静地说。
米蕾拉不知道该接什麽话才好。听到这边她其实已经开始怀疑阎初精神不正常了,但是又莫名地觉得他说的好像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完了,她想,自己一定是被他影响变得也有点精神不正常了吧,之後可得远离这个人了。好惨,难得找到个能说话的人的。
门很准时地被撞开。光看门不是被打开而是被撞开的,就知道来人不是管家。
「我的小米蕾拉──」波顿跌了进来。
「你出去。」这一次米蕾拉很冷静地命令。「我会马上出去。」
「噢,让我扶着你走吧,我可是一刻也不放心你跟那个外来者共处一室的──」
「我刚刚已经跟他共处很多刻了,不要逼我踢你,那样不好看。」米蕾拉抬高下巴睨着波顿。
波顿眼神哀怨地瞪了阎初一眼,然後乖乖往外走。米蕾拉遵守自己刚才说的话,跟着站起身来往外走。
「谢谢您愿意花宝贵的时间告诉我旅行趣闻,早安,阎先生。」米蕾拉像个真正的淑女一样对阎初道别。
「早安。」阎初没多说什麽。
门关上的那一刻,他们两人就又回到各自没有交集的人生中。阎初并不好奇米蕾拉的转变,这不是他关心的事,况且年轻的女孩子善变是很正常的。
但是米蕾拉相当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她讨厌波顿,而後来她发现能最快摆脱他的方法就是装模作样地命令他滚。她是怎样也不会愿意嫁给波顿的,和他相处既不自在又很无聊,重点是她忍受不了他的靠近,她觉得他智商好低,又恶心。不知道为什麽父亲老是放任波顿跑进来找她,虽然父亲从来没答应过波顿,但是也没明确拒绝过他。
米蕾拉觉得事态很不妙,她得快点想个办法才行。
六、无有(19)
更新时间2014…3…31 20:19:33 字数:2006
到了最後阎初还是不得不亲手替费德做检查。当然检查只是表面上的藉口,真正的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就这麽拖着让费德一直维持在要死不活的状态是不成的,对阎初和领主双方来说都是。
当阎初一触摸到费德的皮肤时,费德惊恐地尖叫,他的四肢被缚住无法动弹,但是从他扭曲的脸孔看得出他的痛苦已超出他所能承受。他们都没想到垂死的费德还能发出这麽大声的哀嚎,也竟然还有扭动躯体的力气。阎初的手马上从费德身上移开。
所有人都屏息注目着费德,只怕看漏了他身上任何一丝的变化。
没有任何变化。
众人耐心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费德的形体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可是他却开口说话了。
「我……我……你……你……」
虽然费德很有可能只是无意识地呻吟,但他口中吐出的却确确实实是发音无误的「我」和「你」。
所有人都瞪着阎初,阎初看着阖上眼的费德。
还活着。
阎初内心多少觉得有些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也不希望费德这麽早死,他还有一些东西想厘清。
众人一下子全都激动起来。
「不确定令尊能不能恢复意识,明天我再过来看看。」阎初说。
「实在是太感谢您了!」领主拉着阎初不断重复相同的两句话。「若有任何需要的话请尽管吩咐!」
阎初可不想继续听艾米里耶诺复述同样的话,於是说想出城去走走,或许在散步中能获得什麽灵感启发。
「当然没问题!我请管家带你去!」艾米里耶诺点头如捣蒜。
虽然阎初什麽也没对管家提,管家也依旧净是说些不着边际的废话,但两人彼此之间心照不宣。
阎初是想见帕奇诺,但帕奇诺未必会想见他,只是阎初想着,出来晃晃也总是好过留在那里继续看领主等人情绪激昂。
在管家的带领下,阎初像个谨守分寸的观光客般走过城外村中的小路小巷,虽然仔细观察路上的一切事物,但眼睛没乱往哪户人家张望,也没朝着哪个村民的身上盯。只是就算不用眼睛瞧,也能感受到那些村民如同领主刚才对他的那种热切,并且丝毫不减那底下的那股恶意。
「这里的人消息真灵通,」直到管家领着阎初漫步在离村庄很远的原野中,他才说话。「或者是都能心电感应。」
管家当然知道他是想问出些端倪来。
「以敝人的无知自然是没办法回答您的话的,但要是让敝人斗胆多嘴一句的话,帕奇诺先生的见识铁定是足够的。」
看来今天是能见着帕奇诺了。
这一次走的路线和上次不一样,管家将他带到远方的山中。及使今天是大晴天,山中的雾气还是浓厚到让人感觉水珠像是直贴到皮肤上来,然後染湿衣物,紧紧将寒气纹上人身。湿气和高度让此地的温度比起平地来陡降许多。
管家自从进入山中之後就停止废话了。
这里有一股奇异的氛围,一方面潮湿的空气影响了声音的传递,另一方面这里也真的太安静了。
当阎初看到帕奇诺的时候,他正一脚踏在一块大石上,嘴里叼着菸斗。他看到管家带着阎初出现时并没有向他们打招呼,只是稍微挑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