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小墨和我妈又对看了一眼。
「只有你爸的指纹。」
我已经忘了那几天都是怎麽过了的,事情发生的先後顺序也模模糊糊。
警察有到医院来找我做笔录,然後门口那两位原来是我爸花钱请的保全,不是警察。
学校方面我妈去请假了,可是我宁愿去上学也不想留在医院。这倒不是因为学校很有趣,或者待在医院太无聊。事实上我在医院过得还挺惬意的,老妈破例让雷小墨替我租了一堆漫画来看。
可是医院毕竟不是一个让人安心的地方,我总觉得门口那两个保全看起来不十分可靠,而且夜晚的医院实在格外可怕。
雷小墨没有辞职,不过她说服老板在店里装了防盗铃之类的东西。
除了痛之外我的伤并没有什麽值得陈述的地方,而我一直想说服医生和老妈让我出院。
听说老爸因为刀上的指纹搞得非常麻烦,可是监视器的录影又能证明他不是持刀人,所以案情还停留在原点,扑朔迷离。
持刀行凶的人在走没多久後就失去踪迹。
那把水果刀为什麽会只出现我爸的指纹,真是个谜。那平常都是我跟老妈在用的,老爸根本不碰。可是验出来的结果是,只有老爸的指纹在上面,而且很清晰,根据沾到的血迹和指纹在刀柄的位置来判别,就是持刀者。
在雷小墨没打工、会来陪我的时候,老爸老妈就去跳舞。
不到两个礼拜後,我终於可以出院了。
一方面也是因为我不断的卢老妈和医生,一方面也是因为真的没什麽大碍。
虽然还是得定期回诊和复健,可是我很高兴能够睡回家中,去学校看看讨厌的老师和可爱的同学。
老爸把我的单人床搬到主卧室去了,所以晚上我可以跟他们睡同个房间。
放学後也不用回到空荡荡的家。
我可以和家人一起吃晚饭。
我以为我因祸得福。
可是我没想到出院後才是恶梦的开始,我甚至开始怀念在医院那段不安但平静的短暂时光。
回家後,我又悠哉的过了几天看漫画的日子才去上学。
一到学校我就感受到久违了的同学们的热情,不过不是欢迎我的那种热情,而是对八卦的热衷。
「黑嘉丽,听说你遇到无脸男耶!真的吗?」
「跟神隐少女里面那个无脸男有关吗?哈哈哈!」
这种时候就会觉得我们班男生的白目真不是普通的白目。平常顶多觉得他们爱玩、幼稚,但现在就觉得是无药可救的白目。
可能因为不是当事人所以还笑得出来吧。
我可笑不出来,也摆不出好脸色。
而雷小墨已经忍受这样的情况两星期了,我真是佩服她的好脾气。
不过根据雷小墨私底下跟我说,她还蛮高兴杜宥辰跑来问她这件事情的。或许这是她愿意把同样的事情反覆陈述的原因吧,听她这麽说真是令我无言。
雷小墨从国一开学没多久就偷偷暗恋杜宥辰到现在,当然中间有见异思迁过几次啦,不过她说那只是小小的精神外遇,可不代表她有着水性杨花的性格。
上课的时候我感觉气氛怪怪的,似乎老师也想问我八卦的样子,但却没问。倒是抽点同学起来问问题的时候,每个老师都要点到我。
「老师!你不要问黑嘉丽啦!她两个礼拜没来上课了内!」英文老师叫我回答问题的时候,黑胖叫了起来。
黑胖,顾名思义就知道长的黑黑胖胖,不到一百六的身高,却有八十几公斤的体重。他在班上算是头号白目的男生,嗓门又大又聒噪,过分好动,常常看到他因为肥胖加上好动而处於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模样。
没想到他竟然替我说话,叫老师不要点我,心中小小感动一下。
「就是因为她两个礼拜没来,所以才要问看看她有没有跟上进度啊,还是都在家里看电视。」英文老师才不会因为黑胖替我说情就放过我。
哇,完全被她说中,都在看电视没错,不过她还少说了看漫画。
总之,完全没念书是真的。
「来,黑嘉丽,这个句子要怎麽改成完成式?」英文老师指着黑板上令我手足无措的句子问我。
「老师,你应该要问她有没有收到金子啊!她遇到无脸男耶!」黑胖又用他变声中的破嗓大叫道。
可恶,这死白目,亏我刚才心中还小感动一下,原来都是屁。
更可恶的是,全班竟然哄堂大笑。
靠,笑点在哪?!
我看了雷小墨一眼,发现她在偷瞄杜宥辰,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杜宥辰也正吃吃笑着。
扣分扣分,笑点这麽低,扣二十分,不知道他会不会在雷小墨心中出局。
「林伟豪,饭可以多吃,话不要乱讲。」英文老师僵着脸说。
「老师,黑胖他应该是话可以多讲,饭不要多吃才对吧!」另一个男生喊道。
班上又是一阵大笑,但是我、雷小墨、英文老师三个人还是僵着脸。
可是英文课过後,讨论的风气不减反增,到最後只变成几个白目口中的低级玩笑。
本来我跟雷小墨是懒得理他们的,可是後来我们也生气了。
「欸,黑嘉丽,说不定那是你爸的分身耶!」
「影分身术!」
「一定是你平常数学考太烂惹他不爽,用影分身术来教训你!」
「结果影分身术还是骗不过监视器,拍不到脸!」
「你们很白痴耶!闭嘴啦,不要在旁边幸灾乐祸好不好!」雷小墨先受不了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白目对话。
「为什麽都这麽久了我还没在新闻上看到啊?无脸男应该是大新闻耶!」黑胖似乎激怒雷小墨之後更高兴,越讲越大声,本来就已经是大嗓门了,现在大概连隔壁班都听得到。
「对啊,无脸男都可以上头条了吧!怎麽没有记者来报?」
「一定是因为没有死人啊!」黑胖得意的下了自以为聪明的结论。
「林伟豪!」我跟雷小墨两个同时大吼。
原本乱哄哄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
我跟雷小墨气得说不出话来,而原本着跟黑胖起哄的男生也闭上嘴巴。
「怎样,我有说错吗?」黑胖大概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但是碍於男人奇怪的自尊而不想认错。
「这样讲就太过分了吧……」原本就在一旁很安静的同学也说话了。
「事实就是这样啊!记者不都是这样吗!」黑胖依然讲得理直气壮。
雷小墨和我依然气得不坑声。
「如果今天是你发生这种事情你希望听到这种话吗?将心比心一下吧。」
「才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我爸早就死了!我是单亲家庭!跟我妈住!不会有无脸男来假装成是我爸!」黑胖因为突然没人跟他站在同一边而恼羞成怒,他大叫完这几句之後就重重的坐回自己座位上,大有把椅子坐断的气势。
於是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大家都不开心了,也终於没人觉得好玩了。
最後一堂是导师的课,他很严肃的勒令不准再讨论这个话题,也叫大家回家要小心之类的。
今天雷小墨要打工,我妈来载我的时候就顺便载他去便利商店。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段路程,但现在我妈很坚持要亲自来接我。
而我爸,他很尴尬的不愿意让我跟他单独在一起。他说他怕无脸人又冒充成是他,因此要我防着他。
其实我倒是不会因为发生这件事情而害怕我爸。我知道在那个关键时刻是他救了我。
何况那个无脸人的神态怪异,我爸绝对不会有那种表情出现。
我想正常人都不会有那种表情。
所以应该不至於分不出我爸和无脸人
事实上,过了两个礼拜後,事发当时那种满溢的恐惧感已经被我忘得差不多了,或许人类就是如此健忘的动物吧。
现在的我每天都很开心的跟爸妈一起吃饭,晚上睡在同个房间,还可以光明正大看漫画,幸福得不得了。至於无脸人嘛,虽然他刺我那刀到现在还会痛,可是我也因祸得福啦,所以关於他的方面那就是警察的责任了,完全被我抛到脑後。
我们家现在还有装保全系统,就是传说中有人入侵会触动红外线的那种,真是酷毙了。其实我早就觉得我家该装,做生意的嘛,几十万的货堆在家里,花点钱装保全也不算过分。
今天虽然在学校因为黑胖的白目,心情有点受到影响,但是我依然觉得自己正过着幸福的日子。
直到我隔天醒来为止。
莫名的,大约清晨四五点,天还没完全亮,我就醒了。
然後我看到米白的墙壁上有一大片暗色的痕迹。
「妈!爸!」直觉的,我大叫他们起床。
老爸老妈被我的尖叫吓得从床上跳起来。
我冲下床去开了灯,然後我们三人看到了墙壁上的那一大片痕迹。
“活着才是恐惧的开始”
一片凌乱的血迹中,有这几个醒目的大字。
哪来的血呢?
我的视线往下移,我看到了一个头。
我看到了黑胖的头。
一、容颜(3)
更新时间2012…5…20 14:52:15 字数:4227
我无法承受眼前所见景象所显示的事所带来的冲击。
这里是我家。
这里有号称相当安全的保全。
这里是我们全家三人安稳地睡了一整晚的房间。
而现在,这里出现了一大片血迹,和一颗我同班同学的头。
老爸老妈正大喊着什麽,但我没听懂。
墙上凌乱的血字和痕渍,我无法理解。
「活着才是恐惧的开始」
我愣愣的盯着这九个字看,但是字与字之间连结成的句子意思无法被我的大脑解读。
恍然间,有好多人来到这里,走来走去,彼此间大声交谈,但这一切似乎都与我无关。
我只知道一件事。
是「他」。
是那个曾冒充我爸来杀我的无脸人。
没有什麽证据能证明我这个想法,但是我就是知道。
我像是无意识地跟着老爸老妈,还有一些出现在我家的人一起到了警局,做笔录。其他人则继续留在现场勘查。
说「现场」实在很奇怪,那明明是我家。
我听到自己像喃喃自语般向负责做笔录的员警述说凌晨的情景。
其实也没什麽好说的,我不过就是莫名的早起,开了灯,大叫我爸妈起床,然後愣在那。
员警似乎有许多问题想问,但是说实在连我自己都不太能确定我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麽。可能我的呆滞很明显的反映在我的表情上,因此他很快就放弃从我身上询问线索。
保全公司的人也有来,而我同样听不懂他们在解释什麽。
没多久黑胖的妈也冲到警局来,一副憔悴的样子加上几近疯狂的状态。
过了很久之後我才了解事情发生的经过。
原来黑胖的屍体昨晚就在他家被发现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头。
伟大的监视器当然有把出入他家的凶手拍下来:一名长发矮胖,穿着打扮像个中年妇女的女人拿着沾满血的凶刀离开他家。
「她」将凶刀丢弃在巷口,然後像是故意挑衅似的抬起头来面对监视器镜头。
没有脸。
「她」没有脸。
令黑胖妈崩溃的是,凶刀刀柄上清晰的指纹是她的。
而她衣柜里少了一套衣服,正是和那无脸女人穿的衣服同样花色款式的。
凶刀也是他们家的水果刀。
据说黑胖的死状甚惨,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处完整的地方。
黑胖的妈妈因为兼两份工作,晚上都很晚回到家。昨天她大约快十一点左右回到家时,发现黑胖已经死很久了。
许多情况都和发生在我们家的相似,但是老爸却有人证物证能够证明他不是那个持刀行凶人,而黑胖的妈妈没有。
可是,疑点非常多。
首先,无脸凶手只被监视器拍到一小段,之後就消失了。
像人间蒸发一样,连「她」脚上沾到的血迹都断了。
其次,无论保全或者巷子的监视器,都没有显示出有人曾经进出我家,甚至没有人在那附近出没。
我们卧房门的门把上面也没有可疑的指纹。
如果黑胖死亡第一现场是他家,那我家那一大片血迹怎麽来的?
而这两个无脸人,有可能是同个人吗?
我的直觉是,但是我没有说出来。
回家後老爸去翻衣柜,还真的少了一套衣裤,就跟我们遇到的无脸人穿的那套一模一样。
这下子疑点又多一个,他什麽时候把衣服偷走的?
现在我对状况的理解已经比较能够反应过来,然而还是处於一种半虚恍的状态,有种不真实感。
一大清早发生这样的事,到现在似乎已经过了很久,但其实才刚到了该去学校的时间。
老妈说要送我去上学,我只是点了点头表示顺从。
其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