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将自己心中早已看中的人家一一写将出来,打算让贾琏考完试后带回去,请贾母和窦夫人过目,取中哪一个,自己再写信替其美言几句,贾琏现在十分出色,若是一句高中,说亲就更容易了。
晚间林如海回来,觉得甚好,拆看贾赦并贾政的书信后,无非是请他闲暇之际指点其子一番,饭后移步书房,考校贾珠和贾琏的功课,不禁点头称赞道:“珠儿和琏儿的文章都大有长进,想是能考中。”
上辈子贾珠便在今年考中了秀才,贾琏才学并不比贾珠逊色,按其本事,大约也能榜上有名,林如海又拟了几个题目与他们做,亦是不俗。
打量二人一番,林如海不禁皱了皱眉头,道:“入场考试素来劳心劳力,若想安安稳稳的考完,须得好生调理身体,琏儿瞧着倒壮健,珠儿你须得多多练习些骑射功夫才是,身体康健方是根本,切勿为了读书本末倒置。”
贾珠为人才气都好,品行良善,既不似贾政之迂腐,又不若王夫人之深沉,唯一不好的便是身体欠佳,上辈子不到二十岁便娶妻生子,不想短短时间便一病死了。林如海虽有扶持贾琏一脉挑拨两房之争的想法,但是罪不及儿女,王夫人才是黛玉之死的罪魁祸首,他不至于为难贾珠区区一个孩子,因此语气和缓,十分关切。
贾珠听了,感激道:“多谢姑父提点,侄儿谨记在心。”其实他也十分羡慕贾琏,悠游自在,既能出门交友,又能骑马打猎,还曾孝敬过贾母自己猎到的皮子,哪似自己,时时刻刻都有父母盯着读书,便有此心,也都在他们期盼的目光下消失殆尽。
林如海点头道:“你们且去歇息罢,文章做好了再给我,也不必十分辛苦,原不是为了考试,再说了,眼瞅着考期将至,你们十之八、九都能考上,尽可放心。”
虽然说有些人参加科举,一辈子都是童生,但这些人多是寒门出身,不若世家子弟生来便有最好的先生、极多的书本,自小耳熏目染,见多识广,但凡略有上进之心的,略用些心思,十之八九都能考上秀才,当然,也不能以偏概全。
贾琏忙道:“多谢姑爹吉言。”
他果然不急不躁,还有闲暇请林睿带他去各处游玩,先去老宅子一趟,又去甄家拜会一回,贾珠见状,思及林如海和贾敏所言,又无父母管束,索性暂且抛开束缚,与其一同,又去薛家一回,脸上笑容日益增多,考试时更是文思如泉,下笔有如神助。
放了榜,二人竟皆高中,贾珠乃是第三名,贾琏却是第七名,兄弟二人年纪轻轻,生得都美,恰如明珠对应成辉,惹得金陵一带许多人家都称赞不已,齐来道贺。
贾敏如何替二位侄儿欢喜自不必细说,忙命人快马加鞭往京城报喜。
林如海早有预料,倒不如何,反而劝贾敏消停些,笑道:“珠儿和琏儿高中,既住在我们这里,那些人来道喜,你竟是先款待前来贺喜的人众才好。”
贾敏也笑了。
来客中固有甄家,亦有薛家,便是贾家老宅诸管事下人也都过来磕头,贾敏顿时忙碌不堪,外面官客们来了,都请贾珠和贾琏过去相见,里面堂客们却都有所顾忌,除了林睿年幼都见了以外,并未见贾珠和贾琏,唯有薛姨妈见了贾珠并贾琏两个。
想到和王夫人姐妹京城一别多年音容难见,薛姨妈拉着贾珠说话,十分伤感。
贾珠反倒劝了几句,薛姨妈笑道:“瞧见你,就仿佛瞧见二姐姐似的,你们如今都出息了,这样年轻便考中了秀才,我心里替你们着实欢喜。”
紧接着又见了贾琏和林睿,见一个夸一个,忙又赠了表礼给贾琏。
不料考完试后,启程回京之前,贾琏甚慕江南风流,人杰地灵,忽然突发奇想,想去林家在姑苏的书院求学一年。因今年第一名出自这家书院,却是金陵人氏,家内甚是富贵,只是在姑苏上学。贾珠心中也颇有触动,亦想同贾琏同往。
林如海和贾敏固然赞同,毕竟自家书院的先生都是真才实学,但是却不能为二人自作主张,因此由林如海做主,随同报喜一起送信回京,问贾赦和贾政的意思。
闻得兄弟二人都考中了秀才,贾母等人顿时喜气盈腮,要给祖宗上香去,又忙赏府内所有下人三个月的月钱,又叫人去外面布施。
一时之间,京城各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对于林如海和贾敏信中所言,窦夫人深为赞同,劝贾赦答应贾琏所求。
贾赦本不如何在意功名,但是得知儿子考中后,却是喜得一蹦三尺高,连呼我儿出息,又想林如海坐镇金陵,姑苏是林如海的祖籍,便点头同意了,给林如海去了一信。这回不必窦夫人提醒,他便翻箱倒柜,取自己的梯己,预备了极厚的礼物送去。至于窦夫人,见他同意,自去按着贾敏信中所选的人家暗暗查访,好从中替贾琏择妻。
贾政和王夫人却不放心,儿行千里母担忧,终究担心贾珠的身子,只好打发人送信去,并接贾珠回来,只说替贾珠选定了人家,又将定亲,不好让他在外面逗留。
这一来一回,信送至林家时,已是年下了。
林如海和贾敏看毕两家回信,暗暗叹息不已,他们只是姑父姑母,纵然觉得贾政夫妇此举不妥,却也明白二人的心思,无非是贾政没有从科甲出身,而贾珠却在十四岁考中了秀才,想当初林如海便是在这个岁数考中的,如今高中状元后几乎是步步高升,每三年一升,一升两级,因此贾珠须得在他们眼前他们方能放心。
因此,夫妇二人只能从善如流,一面送贾琏去姑苏求学,一面送贾珠回京。
贾珠十分失望,羡慕得看着贾琏兴高采烈地前往姑苏,林如海和贾敏见状,心头登时一软,思来想去,便以腊月结冰不好启程,最好二月化冻后方能成行为由,先打发人送信回京城,反留贾珠暂住数月,在这数月中,贾敏回了姑苏一趟,带他同行。
贾珠顿时喜出望外,心中对贾敏夫妇感激不已,精神渐长,竟比来时健旺许多。
如此一来,贾珠次年三四月份方得以回到京城。
贾政和王夫人好不担忧,从贾母房中请安回荣禧堂,刚一坐定,便先斥责了他一番,王夫人道:“好好儿的,考中了怎么不回家?白叫我们日夜悬心。”
贾政也是神色严厉地望着贾珠,颇有几分不悦。
贾珠忖度半晌,忙含泪回道:“儿子不孝,劳老爷太太惦记着,只是考试的时候着实累着了,在姑妈家休养了好些日子方好,待得父母书信,又已是年下,天冷水冻,难以成行,便只好又逗留了数月,待见河水化开方急急忙忙地赶回来了。”
这话是他和贾琏商议后才说的,跟随过去的下人都被他敲打过了,又许了些银钱,考试之后他确有几日不自在,河水结冰亦是事实,倒不必担心他们在贾政和王夫人跟前说破。
王夫人一听他病过一回,忙叫到跟前上下打量,道:“我的儿,好好儿怎么病了?”
贾珠笑道:“考试劳了神,故有此劫,劳母亲记挂。儿子如今已经大好了,姑妈给我求医问药,十分尽心。倒是琏二弟自小练习骑射,身子骨健壮得很,一点儿不见疲态,姑爹特特嘱咐过我,也得练习练习才好,考试都得身着单衣,不然的话秋闱春闱难挡考场中的寒气。”
贾政若有所思,点头道:“此话甚是有理,明儿你也学习学习罢。”
贾珠大喜,忙答应了。
因贾珠说自己在江南累病了一场,贾政和王夫人满肚子的责备都无法吐出来,何况贾珠高中第三名,比贾琏强了好些,自觉面上有光彩,随即又说了几句,便让他下去歇息。
贾珠松了一口气,自己留在江南半年有余父母就此揭过不说,还同意自己和贾琏一起练习骑射,倒是意外之喜。一时回到房中,下人又来贺喜,闻得奶娘们说父母已替自己求娶了国子监祭酒李守忠家的千金为妻,贾珠不觉红了脸,半日回不过神来。
李守忠亦是金陵人氏,贾政慕其才干,又觉得他身为国子监祭酒,桃李满天下,显然等贾珠出仕后能帮衬贾珠,故郑重求娶。李守忠素知荣国府也是诗书翰墨之族,贾珠虽为世家子弟,却无纨绔之气,年纪轻轻就进了学,心中自然满意非常,两家顿时一拍即合。
窦夫人想着贾珠年纪长,贾琏比他晚两年说亲也使得,因此仍是细细查访,平常应酬交际,也都常看这几家的千金小姐模样言谈举止品行等等。
旁人都知贾珠和贾琏考中了秀才,又出身富贵,前程可期,不过贾珠已在去年便与李家小姐定亲了,只剩一个贾琏,不少人都向窦夫人十分打听贾琏定亲了没有,又有几家太太暗示窦夫人自家的姑娘已经到了岁数等等。
窦夫人自知贾琏如今炙手可热,连王家都忍不住使王夫人又来说了一回,只是被她再次婉拒了,听了众人的询问,忙笑道:“我们琏儿今年十三岁了,尚未定亲,我们老太太和老爷原说了,就这一二年趁着琏儿考中,喜上加喜,替琏儿寻一门知根知底的好亲。幸而琏儿虽淘气了些,模样儿才气还过得去,倒也不算玷辱了人家的千金。”
听了这话,便有人笑道:“夫人这话,太谦逊了些。”
窦夫人进门后不久,贾赦便替她请了诰命,乃是一等将军夫人,三四年前贾政为官满三年后,也替王夫人请封了敕命,却是六品安人,过了几年,到了如今仍是六品。
窦夫人和贾母商议过,取中了陈家的小姐,陈小姐今年十一岁,模样儿生得比凤姐不遑多让,爽利气度亦不相上下,但是窦夫人看重的却是陈家家风清正,陈夫人慈和宽厚,而且陈小姐自小读书识字,性情又稳重平和,应酬时曾经见过,实在是难得深明礼义,非目光短浅之辈,其家却是长安人氏,其父位列三品,其母娘家也是大户人家,姻亲甚多。
不仅如此,窦夫人还看中了陈小姐上面的两个哥哥,她是幺女,也是独女,两个哥哥都考中了秀才,人品才华无可挑剔,现今在国子监读书。
窦夫人为贾琏择妻,先是门当户对,后是小姐品格,最后方是父母家人的性情,是否会惹祸上身,因此挑来选去,唯独陈小姐最好,既是从贾敏的名单上所选,李家也满意,因此窦夫人便向陈夫人透露了些意思过去。
可巧陈夫人素日和贾敏颇有几分交情,陈大人曾得过李恂的指点,夫妇二人几经打听,也瞧中了贾琏,他们看重窦夫人的性情,并贾琏的外祖、姑父两家,陈大人又见过贾琏,知晓此人不似其父,因此不必贾敏从中说合,只需向李母透露些许消息,此亲便结成了。
忙到八月将尽,此事方妥当。
与此同时,贾琏业已从江南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
他在姑苏那里上了一年学,既有富贵公子,也有寒门学子,经历了不少在京城中难见的事情,虽只一年,见解竟比往常却高了不止一等,人也稳重了许多,他来时没有打发人提前进京送信,因而先回东院,见院中无人,不免有些诧异。
窦夫人身边的丫鬟见他回来,登时吓了一跳,道:“二爷回来怎么不先打发人说一声?”
贾琏摆摆手,道:“老爷太太呢?怎么不在家?”他料想贾赦和窦夫人今日应该都在家中才是,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哪里想到竟扑了个空。
那丫鬟忙回答道:“太太一早得了好一箱东西,打开时,都是字纸,一张又一张的,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不知跟老爷说了什么,老爷便和太太一起往老太太那边去了,也不知是为了什么,老爷面上气恼不似平常。”
贾琏听了,顿时满腹疑团,寻思半日不得,道:“什么字纸?在哪里?”
那丫鬟笑道:“都送到老太太那里去了。”
贾琏越发狐疑,忙回房去换衣裳,先前他一直住在王夫人前往贾母房中夹道中影壁后的小小一处院落,自从窦夫人进门后,便接他回东院了,独占贾赦书房里的房间。
堪堪收拾妥当,贾琏匆匆坐车去贾母院中,不想才一进去,便见院中无人,门窗紧闭,唯见廊下各色画眉鹦鹉等鸟雀依旧,隐约还从里间透露出一些儿哭声出来,他走到门口,正欲高声叫唤好进去,却听父亲气喘吁吁地道:“母亲且瞧着该如何料理罢,儿子无能,竟是管不得了。只叹儿子老老实实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平白无故多了这样一项大罪。”
贾母坐在榻上,面沉如水。在贾母跟前放着的正是窦夫人身边丫鬟对贾琏所说的箱子,所谓箱子,其实也只是一个一尺见方的匣子,如今正打开着,露出里面满满的字纸,丫鬟不识字,贾母如何不知,里头装的赫然便是放利钱的借据!
原来窦夫人一直留心王夫人放利钱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