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后会有期!
这一次,不再是姑娘,清水姑娘,亦或是刘姑娘。
这一次,他直接唤了她的名字。
虽然那并不是她的本名。
孟绝站在雪地上,一瞬间只觉得恍惚如梦,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似乎觉得这几日的相遇像是一场梦一般,梦醒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风过,将迷离的意识吹醒,鹰隼在空中发出一声长叫,震的缥缈峰上,那朵梅花瓣上的露珠滴答的落了下来。
脱下满是血渍的大氅,孟绝将皮裘披在身上,暖意融融,带着淡淡的药香,像是在马车内的气味,很是好闻。
原来,她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人而已。
翻身上马,隔了好一会儿,马上的年轻公子才一夹马肚,朝着她原本该去的地方奔去。
或许,真的只是过客而已,走了,便不再相遇吧。
可是不知为何,心里某一处,忽然有了微微的波动,似乎轻轻一碰,便会激起万丈狂澜。
太阳渐渐出来,照亮了大地一片洁白。
☆、12 斯人已故
清晨的钟声响彻了整个西安的土地,沉重的声音浑厚而又苍劲,飘飘荡荡的,将整片沉睡在梦中的城市唤醒。
大雪接连的下着,将整座西安成覆盖的白茫茫一片,从远处望去,像是一只安静沉睡的白狐。
铁铜黑的城门随着沉重的响起被缓缓打开,发出沉闷的声响,老孙将肩上的行李赶紧搬上驴背,等到城门只洞开了一条缝的时候,便迫不及待的往进挤去。
“咦,老孙,你今儿咋来这么早?”年轻的小士兵似乎还没有从梦中清醒,酣睡的双眼迷迷蒙蒙的,见老孙今日这么早进城,揉了揉眼睛,疑惑的问道。
老孙今年六十来岁了,至今都是孤身一人,每天在西安和叶城来回两头跑,每日都是晚上进叶城,第二天晌午回西安,好多年了,这还是头一次这么早就往西安跑。
老孙身上穿着破旧的皮袄,那衣服似乎年代久远,原本白色的羊毛早已经发黑,不过似乎保暖效果还是那么极品,以至于每年冬天都要将这件皮袄穿在身上。
听守城的小兵这么一问,老孙顿时两撇胡子一翘,浑浊的双目睁的老圆,看了看身边来来往往进出城门的行人,老孙偷偷的凑近那小士兵,低声说道:“我是去报信的。”
守城的小士兵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没等说话,就感觉耳朵被人狠狠一拽,小士兵‘哎呦’的喊了一声,整个人就随着耳朵那处的力道跟着老孙来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
“小子,我告诉你啊,前方打仗的将军前几天死了一个,而且还是四皇子手下的亲卫。”
小兵嗤了一声,满不在乎的说道:“死了就死了,战场上一天死那么多人,死一个将军也没什么稀奇的。”
老孙两眼一瞪,干瘪的脸上沟壑纵横,吼道:“你小子知道个屁,那将军是被他们营里另外一个将军给害死的,而且这两个人还都是四皇子手下的人,你说,这事要是传到王域里那位的耳朵里,肯定要先治四皇子的罪,等四皇子被治罪了,我看谁还来带兵跟南宋的狗崽子打仗!”
“真的假的?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
老孙一听他这么问,突然脸上便的一阵得意,笑道:“我表侄子的亲外甥的三姑妈的女婿在四皇子手下做事,这可是内部消息,你可不许在外面乱说,否则,我可保不准你的脑袋还能在你脖子上呆多久!”
那守城小兵一听,赶忙捂住脖子,接着问:“那你刚说你去报信,你去哪报信?报啥信?”
老孙一脸神秘,搓了搓手,两撇胡子一翘一翘的,说道:“这可是机密,军事机密,你以为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知道?”说罢,转身牵过身边的老驴:“好了,我走了,以后可能都不回来了,好好站岗啊小子!”
守城小兵看着老孙远去的背影,原本一脸丰富的表情瞬间变得不屑,一边朝回走一边说着:“呸呸呸,一天竟会吹皮子,小心把裤子给吹扯了才好。”
一大早的,进城出城的人就很多,西安虽是边城,地域偏僻,然而因为距离那座全国富商聚集之地的叶城却是最近的,老孙一路哼着乐曲,干裂粗糙的手时不时的摸一摸怀里,那里,有一包鼓鼓囊囊的金珠。
说起这个金珠啊,突然想起那天晚上那个蒙面人的深夜来访,托他办事,给了他满满一包的钱,老孙后来细细的数了数,那足足有一百颗金珠,够他挥霍下半辈子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出手这么大方,不过也不打紧,只要有钱就成,那人给他的任务很简单,不过就是去给西凉城的杨宅传一句话而已。
走进一条小巷,这是西安城有名的吉祥街,里面什么姑娘都有,大大小小的妓院满街都是,然而巷道交错,而且狭窄,外面看起来虽是一层青色石砖垒起来的巷道,很是萧索,但是老孙知道,里面的环境可与这差别太大了。
大清早的本就不适合来这种地方,但是老孙还是来了,人嘛,有钱的时候,能把死人都给从棺材里兴奋的活过来!
老孙哼着曲子来到一家看似最为一般的妓院门口,捂紧胸口,抬手就开始敲门。
“叩叩叩……”
“开门开门!”老孙大声喊着,要知道,他以前可没这么潇洒,那时候没钱经常是连人家门都不敢挨一下的,如今金珠在怀,心里满满都是底气。
“叩叩……”
抬起的手还没落下第三声响,老孙只觉得背后一阵风卷过,随后身前的衣服一紧,整个人被从地上提起,眼前一花,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便看到眼前一蒙着面的年轻人将自己的嘴紧紧捂住,贴靠在偏僻的墙角。
“谁呀这么大清早的,哪个死鬼也不看看时辰。”院内传来老鸨不满的叫骂声,门吱呀一声开了。
“哪个臭东西不要脸的一大早来敲老娘的门,人呢,给老娘出来!”
老孙奋力的扭动着身子,嘴里发出轻微的呜呜声,奈何眼前的人力气之大,他压根不能动分毫。
“你听着,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回答我了便放你走,否则。”蒙面人说罢,将匕首抵住老孙的脖子:“小心你的老命!”
老孙一件银闪闪的刀子贴在脖子上,一瞬间一双腿乱颤,一双老目中满是慌乱,拼命的点头。
“你刚才说大燮军营里死了一个将军,那将军叫什么名字?”
老孙一愣,明显没想到这人会问这个问题,脖子上力道一紧,老孙赶忙呜呜的张口。
手下的力道太紧,以至于听不清老孙的声音,蒙面人稍微松了松手,手下那人喘了口气,赶紧说:“不,不知道,我不知道是谁。”
蒙面人双目一眯,眼中一片杀气。
“别,别。”老孙赶紧说道:“我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而已,其他的,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那那个人让你去传什么口信?”黑衣人问道。
老孙心下一禀,完了,肯定是刚才在城门口的那番话被这个人听见了,眼看明晃晃的刀子近在咫尺,赶忙说道:“只知道是要我去西凉城的杨宅,告诉那里的管家一句话,原话是‘斯人已故’,我,我就知道这么多了,求大侠,大侠放过我吧。”
西凉城杨宅。
“去了大燮之后前往西凉,去找一座杨宅,然后将此玉交给他们的管家,你便先在那里落脚,他们会好生照顾你的。”
“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哥,你我永远都是好兄弟,你快走吧!”
……
一瞬间,那些话还隐隐在脑海中缠绕,腰间的那块玉还带着一丝丝清凉,似乎还残余这那人的温度,可是,玉还在,人却已经不知在何方了。
老孙眼看蒙面人心神恍惚,擒住他的手也渐渐松了力度,老孙赶紧一挣脱,整个人便跑了出去,也不准备去睡女人了。
没错,这个蒙面人正是孟绝。
清晨里的茶馆说不上热闹,却也不冷清,孟绝一身蓝色棉袍坐在角落,心神恍惚的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西安城,手上摩挲这一块奶白的玉,一下又一下。
“杨世成为人私心甚重,赏罚不分,且好色成性,早已经是人心不满,我与他素来不和,再加上几日前那一战你救过我一命……”
那个救过她一命的男子终于还是死了,他似乎比她大不了多少啊。
他是因为她才死的吧?
慢慢的愤怒一瞬间袭上心头,孟绝只觉得额间一股黑气会散不去,将最后一口茶饮入口中,孟绝轻声道:“彭大哥,你放心,我会为你报仇的。”
拿起桌上的行李,那是彭勇当时助她逃跑时准备一些东西,里面还装着杨公子送她的白狼皮和一盒未吃完的药丸,其实当日分别之后,孟绝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包里多了一盒药丸,那是治愈风寒的,若没有那几颗药丸,怕是也没法赶了两天的路才来到西安城。
看来,她终究是要和大燮的军营纠缠不清了。
想起那夜杨世成匍匐在她身上时候那副恶心的嘴脸,年轻的公子嘴边牵起一丝冷笑,随即,出手阔绰的将一颗金珠扔在桌上,快速出了茶馆。
牵过马,孟绝到一些商店里买了些必备物品,便跟随在一对商旅后面,快速的出城而去。
来得快去的快,算了算时日,不过在西安城才呆了不到两天的时间便要离去,虽然不喜欢那个地方,但是始终忘不了彭勇的相救,若没有彭勇,这会儿她估计也就流落街头。
大雪纷飞,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
☆、13 替罪羔羊
重新回到燮营已经是四日后的夜晚了,这晚的风极大,将大营上空那张黑色的豹旗吹的猎猎作响,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血腥味,像极了修罗狱场的可怖。
大营的气氛似乎有些微变,让原本就严谨的军营更是一片肃然。然而孟绝却没有心思去关心这些变化,她现在所要做的,便是确认彭勇的死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话,那他又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被杨世成害死的?
来的路上孟绝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她现在所要做的便是潜进大燮的军营,虽然赵滇治军严谨,但是不可能每一个士兵他们都能认识,况且孟绝来的时候已经易了容,所以,她并不担心有人会认出她便是那天那个从天而降的妖女。
大燮的军营里一片明亮,今晚风甚大,所以站岗的人并不多,孟绝此时躲在一处死角,静静的等待着。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着什么,或许是一个时机,如果这个时机等不来,那么,她便自己创造一个时机。
耳边风声偌大,燮营里点满了‘气死风’,晚上极冷,孟绝看着时间缓缓而过,想着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必须快点才好,否则,等到深夜的时候,她定会被冻死在这。
正想着,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虽然被风声掩盖了过去,但是凭借孟绝的耳力,还是听了出来。
缓缓的半蹲在原地,孟绝不敢妄动,要知道,如果被发现,那么来人随便一声叫喊,都会引来成百个人将她围攻,那时候,即便她身手再好,也会寡不敌众。
来人只有一个,脚步沉重并且懒散,呼吸绵长而浓重,看样子是刚睡醒的,孟绝不由自主的往天上望了望,此时月亮还在半腰,还不到亥时,这人怎么就已经睡了一觉?
地面上传来一阵震动,孟绝赶紧屏住呼吸,就见来人已经站在她身边,看样子,是睡起来准备撒尿。
撒尿?
我靠!
孟绝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将这个还在半睡半醒撒着尿的士兵给惊动了。
等到那人系好腰带离开之后,孟绝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这汗不是被吓的,而是因为她刚才一不小心看到了一个不该看的东西,虽然,她也见过杨世成的,并且还将人家的宝贝蛋儿割了下来,不过,这是两码事,孟绝毕竟是个十八岁的女子,即便脸皮再后,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远处的营岗上传来一阵唏嘘的话语,风将那些声音吹的支离破碎,孟绝看了一下,大概是刚才来撒尿的那人要和站岗的人换班,不知怎的,忽然一个好计便袭上心来。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黑暗中,女子的脸上露出一道浅浅的笑容。
孟绝起身从死角处离去,大燮军营火光一片,根本不敢用轻功在上面飞来飞去,这可有点苦了孟绝,一路跟着那个刚刚被换班准备歇着的士兵,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注意便会惊动了营里的士兵。
不过好在今晚连老天都帮着她,这么大的风声挡住了一切声音,而且巡逻的人今晚似乎也没有几个,越到深夜,营里来回走动的士兵就越少。
“六子,这么早就换班了。”
“啊,将军吩咐过,这几夜晚上太冷,让哥几个早早轮